146、小七
那一年,裴俊熙十六歲。已經是大眾區很有影響力的人物,跟在一個開賭場的大哥身邊,很紅。可是,年紀小,孤身一人,特別容易惹人欺負。
那天他被暗算了,對手帶著十多個的人一直追趕著他。他身邊的兄弟都受了傷。
他撇下那些受傷的兄弟,獨自一人誘對手走進了一條冷巷。
當時,是冬天,冷風呼嘯,十六歲的少年,身穿一件黑色的風衣,一條深藍的牛仔褲。手上一柄匕首,一把只剩下三顆子彈的手槍。
冷巷很黑很黑。他移動著自己的腳步,但是仍然能夠感覺到身後急切的腳步聲。
他連呼吸都不敢大聲。手臂上的血慢慢地往外滲,他能感覺到粘稠的液體在往掌心流動。
「大佬,他走進了這條小巷!」一個粗粗的男音說道。
「小子這次跑不掉了!我先滅掉他,然後把老大也一併給咔嚓!」兇狠的男人明顯就是那個帶頭追趕他的人。
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攥緊了自己的匕首,食指在手槍的扳機處隨時準備勾動。
腳步聲已經停住了,這說明對方已經站在原地觀察。他也看到了對方的模糊的身影。他慢慢舉起槍
「大西瓜,多好呀,個個都想食!……」街頭響起了一把清脆的稚嫩的聲音,唱的是一收粵語歌。
「大佬?」粗粗的男音壓低,問兇狠的男人。
「等等,不要動。」
「大花狗,爸爸就要回來了,爸爸帶了好多的叔叔回來,全部都是警員叔叔呢!他們要來做火鍋,要殺掉你,大花狗,你快走吧。」又是這樣女孩的聲音,她說完了話,「咿呀」一聲打開了門。
燈光猛地從那一扇門照耀出來,亮了一大片地方,一條龐大的狗飛快地竄了出來。跑了幾步,突然朝著這邊狂吠起來。
「大花狗?發現什麼了?快回來爸爸!一定是爸爸回來了,你快哦,快跑!!」小女孩緊張的喊著,手裡拿著一根大鐵棍,往地面敲。
大花狗一步一步地退去,轉身跑進了黑沉沉的夜色中。
女孩在這個時候,也「咿呀」一聲關上了門。
突然在門裡「嗶~」的一聲哨子響,給這一個夜深人靜的小巷一陣的震撼。大花狗狂吠著再次往這邊跑來。
「糟了,大佬,這條狗是沖我們來了!」另一個男子的聲音慌張起來。
「快跑,這個女孩是怕了,所以把狗往家裡喚。可這一條狗很有靈性,不怕死。」
「該死!是老警犬!」
急促凌亂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那一扇門又打開了,一個女孩拿著鐵棍,站在了門口,她的手裡有電筒。她往他的跟前照了一下,沒有一點的驚慌:「是你嗎?他們追的是你?」
裴俊熙點頭。
「你跟我來。」女孩朝他招手。
他不敢動。那大花狗搖頭晃腦的,很兇。
「大花狗,不要動。這個人都受傷了。」她一手按著大花狗的頭,一手放下了鐵棍:「我不打你,你進來吧。」
「你……家裡沒有人?」
「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睡了。」
裴俊熙在這個女孩的攙扶下,走進了那一個房子。借著電筒的微光,他看到了,那裡正是「康樂街7巷29號」。
那個女孩大概就七.八歲的樣子,濃眉大眼,梳著兩條大辮子,一雙黑眼鏡閃閃發亮。她利索地把裴俊熙的手臂的衣服剪開,又拿來了萬花油,整瓶倒在了他的傷口上,又用紗布纏好,一邊纏一邊說:「你就要忍著,明天到醫院消毒。餓嗎?」
「餓。」裴俊熙老實的說。
女孩跑進了廚房,拿來了兩個饅頭,斟了一碗熱開水:「吃吧。」
裴俊熙大口的吃完,那個女孩又問:「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被那些人追?你是警員的卧底嗎?」
聽口氣她實在是看電視看多了。哪裡都有卧底嗎?
裴俊熙吱唔了一聲,小女孩笑了:「不說也行,我知道你們的規矩。這樣吧?你有小名吧?告訴我一聲?看你餓成這樣,我可以給你第三個饅頭,還加一個雞蛋。」
「我不吃雞蛋。」裴俊熙酷酷地說。
「嘁,但是你已經吃了我兩個饅頭,那是我明天早餐!」小女孩高高的仰著下巴。
裴俊熙看到她可愛天真的樣子,真心想笑,可是嘴角的傷痕很痛。
「你嘴角裂了!」小女孩發現了,湊過頭來,小心地研究了一下:「嗯,應該用紅汞藥水塗一下就好。」
說著,她轉身就往藥箱那邊跑。轉身的時候,頭髮稍的一隻髮夾滑落了下來,正好落在了裴俊熙的手上。
她小心地給他的嘴角塗著紅汞藥水,一點都沒有發現自己紫色的髮夾不見了。
「你叫什麼名字?」裴俊熙問她。
「我?我不告訴你!」女孩子翹著厚厚的唇,笑。
「我先說,我叫……」他想起了她的家的門牌,隨口說:「我叫小七。」
「我……」
這時,對著客廳的那一個房間裡面傳來了嚶嚶的孩子的哭聲,還有一個男孩子在樓上喊起來了:「二妹,小小又哭了。你還在睡嗎?」
然後樓上傳來了腳步聲。
「大哥,我醒了,小小隻是想尿尿。我能搞定。」女孩子揚著聲音說,還腳步匆匆地走進了房間。
突然又想起了那個裴俊熙,壓低聲音,指著廚房:「七哥,你先來這裡!」
裴俊熙愣了一下才知道她是在叫自己。他走進了廚房,聽著這個女孩小聲地給那個哭著的女孩子唱歌,唱的就是「大西瓜,多好呀,個個都想食……」
「七哥」?他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在那個大哥的手下,人人都是叫他小鬼,沒有人叫他「哥」。此時此刻,他,當那個「哥」當定了!權當為了這個女孩子。
他念著「七哥」,看著手上的那一個髮夾,紫色,還有卡哇伊圖案,真可愛。
好一陣,裴俊熙剛想離開,那個女孩又過來了,身後還是跟著大花狗:「七哥,你現在覺得怎樣?」
「好多了,謝謝你。」
「能給我講一下你的故事嗎?」小女孩撲閃著大眼睛。
「我……」裴俊熙剛想說點什麼,樓上又有聲音了:「二妹,還不睡覺?剛才你開門出去幹什麼了?」
看樣子那個樓上的男孩對這個二妹看管得很嚴格。
「我沒事,大花狗去尿尿了。」女孩大聲回答:「大哥,我要睡了,你也不要看書了,早點睡覺。」
「好。關燈吧。」樓上的男孩說。
女孩真的「啪」關掉了燈,裴俊熙真正納悶,一雙小小的溫暖的手拉住了他,「走吧。我帶你從後門走。」
那一雙溫暖的手。他一直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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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少,裴俊熙握著靳嬈的手:「靳嬈,醒來吧?我就是你的七哥。沒有你當年的一聲七哥,我裴俊熙沒有今天,我們這一個國也沒有七少。醒來,靳嬈。」
裴俊熙蹙眉,摸摸靳嬈的鼻息,再拿起她的手腕,號脈,眉間的結更加緊,他轉身按鈴:「啊全,請朱醫生過來一下。」
朱羽樺,七少的家庭醫生。也是七少一直相伴多年的一個女人。她本身在市中醫院上班,專家醫師的頭銜。也是裴氏里唯一能、敢對裴俊熙說「不」的一個女人。
二十三歲,與裴俊熙一起也有十年了。但是奇怪的是,裴俊熙有需要的時候,她會陪他。但她從來都是只與他上.床,不與他提任何條件的一個奇怪女人。
朱羽樺來了,身上的一身白袍還沒有脫下,還掛著聽筒。她站在他的房門前,無奈地冷哼:「七少,我的病人還在等排號,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過來,羽樺,看看這個女孩。」裴俊熙對她一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什麼事情目的都很明確。
朱羽樺這時才注意到躺在床上的那個女人,眼裡露出驚訝,鼻頭一聳,走過去,翻看靳嬈的眼睛,又號脈,用聽診器聽心臟……
「幾天了?」
「昏迷兩天。」
「什麼原因昏迷?」
「不知道。」
朱羽樺側頭看他:「七少?」
「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這樣看我。」裴俊熙冷淡地說,「她被香港的幫派劫持了,送來我這裡。你又以為是我?朱羽樺,你的腦子能不能繞開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七少,我繞什麼事情,我有說什麼嗎?」朱羽樺對他的那點激動一點都不感冒,冷靜地給靳嬈檢查。
「羽樺,我們也老朋友了,你可以不稱呼我七少。」裴俊熙對這個小醫生總是無奈。她冷冷淡淡的樣子,叫人難受。
「七少,你那一次被追砍,留了一條命回來,從此發威,坐上了首席大哥的位置,卻莫名其妙地讓大家稱呼你為七少。這不是我自己創作出來的。」朱羽樺把聽筒放下。又把鼻尖松一松。
她這是多年來的小動作了,聳鼻子是表示她很無奈,外加奇怪。
這時,裴俊熙搖搖頭,不跟她再辯下去,焦急地看看靳嬈:「怎麼?她怎樣?」
「一切很好,只是貪睡罷了。她這個時期是嗜睡的。給她塗點這個藥油,會很快地喚醒她。」朱羽樺走到他的房間角落,熟練地拉開小藥箱的柜子,找到了一瓶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