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理清楚這其中的機關線索，段衡白臉上的神色越加鎮定起來，他微微笑著，模樣諷刺，眼中沒有太多情緒，卻仍舊能夠讓人察覺到他的怒火。他說：「自然有。」
康德無需追問，他在京城這幾天，聽得並不算少。這個人不是他第一想要合作的對象，但是在眼下攜手，並不算太晚。
兩人達成共識，康德示意蘇福過來，吩咐蘇福前往處理山谷之事。蘇福自然不願意，但康德一意孤行，蘇福也無可奈何。他帶著滿腹疑問與不安離開前往山谷。
那裡，有段衡白為他準備的墳墓。
與康德進城之前，段衡白悄悄散了身上的密煙。他下馬，放了迅風，讓它帶了他的意思奔向仍舊留在牤山之上的趙長岐。
城中一片狼藉，大火將城中燒得面目全非。段衡白已分辨不出哪一條是往將軍府，哪一條是往驛站。
康德很得意，他特意不騎馬，要與段衡白好好欣賞他部下的傑作。
若非有要事在身，段衡白真想送他一百零八針，將他釘在那被燒焦了的城門上！
可他沒有，他微微笑著，面上的表情恰到好處。
想要進入皇宮並不容易。那已經相當於另一個封閉的城市，為了抵禦外來的進攻，早就停止一切外人的進入。哪怕段衡白曾經有一段時間是皇宮的常客。可是還好，段衡白在宮門口尋找契機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一個他暫時不想見，卻能夠在此時很好的幫助他的人。段衡白看著對面越加蒼老的老人，面上一無表情。唐馮氏在下人的攙扶下下車，她看著段衡白，仔仔細細的，嘴唇動著，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乖孫兒，你還好好的。祖母能再見到你……」
她嗓子哽咽。
段衡白半抬著眼皮看她:「我的確還好好的活著，她卻已經葬身懸崖了，是不是？」
唐馮氏一愣，隨即露出極大的痛苦。段衡白一眼也不想看，唐馮氏攔住他:「你，你……」
「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有句俗話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祖母年長我這麼多歲，恐怕早聽說了，不必我再說一遍。」
「君卿……」唐馮氏確然心中有愧，解釋的話堵在嗓子眼滾不出來。
「老夫人，為保安全，還是行儘快進宮。」
候在一旁的下人見他們兩人談話頗長，不得不過來打攪。唐馮氏抹了抹眼睛，看著段衡白道:「君卿，祖母不知道你怎麼曉得那些事，但是祖母和你保證，祖母可以解釋。我們別在這裡站著，你隨祖母進宮可好？你的堂姐一直在等著你，進宮之後，我們也好團聚了。」
自然，他們進宮之後見到的不僅有蕊昭儀，還有多年未見的二叔。段衡白忍著未將話說出來，隨唐馮氏上了車。他看到站在暗處的康德，兩人交換了眼色。
康德原意是要他帶了士兵進城，裡外夾攻，大肆破之。可是在皇宮走了一圈，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缺漏處可以讓他們趁虛而入。段衡白也沒有辦法從守衛那裡拿到順利進宮的通行令牌。正在這時候唐馮氏出現了，如此匆忙之下，康德並沒有機會安排士兵隨段衡白進宮。誠然，他不信任段衡白，可是此時此刻他沒有辦法派了人去看著段衡白的一舉一動。不過段衡白亦不過是他試圖破門的一顆棋子，如果成功了，那當然好，可以省下不少兵丁。可是倘若失敗，或者段衡白背棄他們的盟約，也不過是多費上一天一夜由他從外破門而入。那皇宮看似牢固，在他的包圍下，也是不過是個只能進不能出的牢籠，大破宮門只是早晚的事。
康德很自信，自信到了自負的地步。
他沒有想到段衡白本就是為了利用他順利進入皇城，順利進入皇宮。段衡白隨唐馮氏去了昭雲宮，皇帝在和大臣商量對策，兩位皇子也在，昭雲宮裡香氣裊裊，草綠花紅，和外面烽火狼藉根本就是兩個世界。唐馮氏一待宮女下去立刻就要往裡去見唐蕊。
段衡白負手站在原處，冷眼看著這宮裡的一草一木。唐馮氏還未進到內室，就有人掀起了帘子，唐蕊弱質芊芊，由宮人扶著一步三停的走出來。
「蕊兒？」唐馮氏看到她臉白消瘦，氣弱無力的模樣，當即就心疼起來。上前去行了宮禮忙，握住唐蕊伸過來的手，問:「站在怎麼樣？覺得好些了？平日里都是哪一個御醫在給你看病，吃的葯有那些，都有沒有效果？」
唐蕊一一應著，分神去看站在屏風那裡不言語的段衡白。她虛弱的沖他笑，對他招手:「小弟，過來。我很久沒見到你了。」
唐馮氏便也對他說:「君卿，過來讓你堂姐看看。」
段衡白仍舊站著不動。口中清冷道:「我活生生站著，尚未死去，有什麼可看的。」
唐蕊當即一愣，說不上話來。唐馮氏知道他的逆骨所為何事，忙沖他使了個眼色喝道:「怎麼這麼和你堂姐說話？趕緊過來！」
段衡白唇一抿，三分含笑七分譏誚的望著唐馮氏:「祖母好大的火氣。」
唐馮氏臉上一滯，沒好說下去。唐蕊看出他兩人的異常，壓了壓心口透不過氣來的悶，她讓人進來，吩咐道:「唐老夫人辛苦了，你們伺候她去沐浴更衣，再拿些茶水點心上來。」
唐馮氏擔心的朝她看去，唐蕊還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唐馮氏拗不過她，方才一步三回的隨宮人下去了。
「小弟。」
揮退了攙扶她的兩名宮女，待宮內只剩下她姐弟兩人，唐蕊試圖靠近他一些，才移動腳步，膝蓋上虛軟無力，險些跌倒。段衡白到底沒有冷眼旁觀，伸過一隻手來給了她一個支柱。唐蕊心中一嘆，就著他的手臂站直了，方才說道:「所幸這宮中有御農司，可供給宮中暫時所需，還算安穩。」
她嘆了口氣，「我一直擔心你們，如今你們可以進來，至少暫時的安全是不怕的了。」
段衡白不在意的搖頭:「苟且偷生，又有何意義？」
唐蕊不贊同:「留得青山在，便是有希望。」
「我的希望沒了。」
段衡白開口截斷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