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他來了

老爸的手術安排在了四天之後。

手術前一夜，他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別的什麼，一直睡不著，我也睡不著。

我一直在想很多事情，我更害怕，害怕老爸真的不能從手術台上下來。恢復記憶之後我真的很想死，可是一想到老爸就認了下去。

如果老爸不在了……

老爸的手這兩天能動了，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手，我趕緊湊近他問他想幹什麼。

老爸搖搖頭，眼神里充滿了一個父親看著孩子的慈愛，我不敢多看他的這種目光，趕緊低下頭握著他的手坐了下來。

唐嶺之前在病房外跟我說的話一直在耳邊反覆重播著，只要我不是在睡覺就總能聽見那些話。

我後來問過王曉翠，她跟老爸在病房裡有沒有聽到我們在外面說的話，王曉翠說只能聽見我們兩個在說話，具體說什麼沒聽清。

老爸應該有很多話要對我說，可是他說不出來。

「爸，別想太多了，好好睡覺，明天一大早就要做手術前的準備，你做完手術就好了就能說話了，到時候我陪你好好說話。」

老爸握著我的手始終不肯鬆開，我一陣陣難受，生怕自己忍不住在老爸面前流眼淚，只好跟他說我要去廁所，老爸聽了這話才慢慢放開了我。

我走出病房到了院子里，抬頭看看夜空，沒見到月亮，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時候，這些天我已經沒時間概念了。

知道老爸明天手術，呂岩他們都很關心的要過來，都被我回絕了。

我不知道明天的手術結果如何，唐嶺說了他明天會來，不管老爸能不能順利過了手術這一關，接下來的時間我都會生不如死。

現在只能祈禱老天爺給老爸一個機會，不管他曾經做過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懲罰都由我來替他承擔吧，我不想失去自己最後的親人了。

手術安排在上午十點半開始。

醫生跟我說整個手術過程順利的話要五個小時，有什麼情況會隨時來通知家屬。我明白他的話什麼意思，所以從手術開始我就緊緊盯著手術室的那道門，每次開門有人從裡面出來我都心跳的要死，我害怕什麼人出來告訴我手術出了意外。

唐嶺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我都沒注意到。

時間邁過下午三點半的時候我坐不住了，兩條腿發脹的站起來想要到手術室門口聽聽動靜。這時才發現唐嶺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正閉著眼睛。

王曉翠都沒告訴我他來了，見我動彈了王曉翠才跟我說一直沒敢打擾我，她給我買了吃的問我也不說話，她擔心壞了。

我感激的看著王曉翠手裡拎著的吃的，我最艱難的時候還好有她陪著我。

又過了一個小時的時候，手術室里終於走出來一個女護士，她出來就問誰是蔣正齊的家屬，因為今天有很多產婦也在這裡生孩子，手術室門口還有好幾個別的家屬。

醫院就是這樣，每天上演著生與死，有人哭有人笑。

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消息，看著小護士被口罩遮住一大半的臉害怕到了極致，王曉翠也很緊張，我感覺她挽著我的胳膊用了好大的力氣。

「手術挺順利，但是病人的血管特別難找，所以時間長了，一會兒出來就送去重症監護了，人還沒醒你們去病房等著吧，能看了會通知的。」

我聽完護士的話馬上就感覺整個人空了，王曉翠鬆開我連聲對護士說著謝謝，做手術的醫生也從裡面走出來了，他又跟我詳細的說了一下手術的情況，最後也是王曉翠跟著醫生說著感謝話。

我站在門口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可笑，哭笑不得會是什麼樣子我現在就什麼樣子。

「醫生，病人什麼時候能說話呢？」

我聽見唐嶺在跟醫生說話，轉過頭就看見他攔住醫生在說話，王曉翠看著他又看看我。

醫生的回答是如果沒什麼意外情況的話，老爸很快就能恢復語言功能，但是說話不可能像手術前那麼利索了。

唐嶺點點頭，同時也看著我。

我不知道他現在心情如何，更不知道他接下來要跟我說什麼。

他走過來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恭喜。」

我什麼也沒說。

他又說了第二句：「我走了，該來的時候再回來。」

我還是什麼都沒說。

老爸在手術后的第三天終於能說話了，雖然很困難可是畢竟看見他好起來了，我對老爸的恢復喜憂參半。因為老爸能說話了就意味著唐嶺隨時會找上門來。

老爸怎麼能在這時候承受任何刺激呢，我想了很久最後跟王曉翠說了我的擔憂，我想聽聽她怎麼說。

譚老爺子出事後我看見了王曉翠的表現，她在遇到大事的時候不再是一個鄉下來的小姑娘，我甚至覺得她處理事情比我還成熟。

王曉翠想了很久回答我，要不就把老爸悄悄接出院，這樣唐嶺見不到老爸還能怎麼樣，一切都等老爸身體穩定了再說。

我其實也有這個想法，可是醫生說老爸至少要在醫院住半個月才能離開，明廊這裡的醫療條件還算不錯，做手術的醫生是王曉翠託人從省城請過來的，當時就是不方便轉移才留在明廊做了手術，醫生還想讓老爸能轉移了去省城住院一段，現在把老爸接出院並不現實。

王曉翠和我都知道這辦法不行，兩個人鬱悶的不說話繼續想。

後來王曉翠跟我說，不行的話就只能我們兩個在病房守住，如果唐嶺來了就攔住他，王曉翠總跟我說她覺得唐嶺其實也很痛苦，他說得絕情可是心裏面不一定真的那樣。

我聽著王小翠的話只能苦笑，我跟她說唐嶺不光是說得絕情，做的更是絕，絕的讓我生不如死。

王曉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只說聽我的反正不管出了什麼事情，都有她陪著我一起面對。

等我兩回到病房的時候，最不想看見的一幕提前出現了。

老爸已經從重症監護室回到了普通病房，唐嶺此刻正坐在病床前，他手裡拿著水果刀在削蘋果，病床上的老爸平靜的看著他。

明媚的冬日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唐嶺整個人都在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