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如此幸運

第185章 如此幸運

「自作自受。」

在主治醫師告訴我這又是因為飲食不注意造成的病症時,顧先生稍稍鬆了一口氣,隨後就涼涼地吐出上述那句話。

我當時扶著水池邊,想死的心思都有了。

但是我一怕死,二怕疼。我肯定怕死,可我更怕疼,胃裡攪得難受,噁心的感覺是翻湧著往上涌,然後又是一陣乾嘔的聲音……如果看到擔心我的神情是要付出讓自己難受的代價的話那麼我肯定不想看顧先生愁眉苦臉的模樣,倒不是說心疼他為我擔憂,難受的時候誰還能設身處地思考對方的相仿,我純粹是自己難受的要死了。

沒有人喜歡做病號。

尤其是一做病號,相應的要告別很多美食的時候,就更加地懊惱與惋惜。我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聽著主治醫師的叮囑,他最後將醫囑遞給了顧維,顧先生看了一眼,「程暮,你自己看吧。」

我接過來一看,只想哭:「還不如懷孕呢。」

他這時候倒是知道我們都不再年輕,「高齡產婦?有點危險。」

我輕嗤,「你想得倒是挺美,只是如果在腸胃炎與懷孕選擇一個的話。」

「急性腸胃炎不過是痛苦幾天,懷孕的話,」他特意將我的臉掰正,才鬆開手,「可是要難受好久。」顧先生語氣慢條斯理地總結:「不會從長遠角度來看問題,有點令人擔憂。」

我一連在醫院裡呆了幾天,我媽倒是在得知我又一次生病的兩個小時后,就出現在了醫院。她嘮嘮叨叨講了一堆,無非是,我都是做母親的人了,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懂得照顧,她邊拉著我的手邊意味深長地說:「暮暮啊,不是媽說你,你也快三十六了吧,身體已經是走下坡的時候了,什麼事都要注意些。以為自己還和年輕時一樣,想做什麼都能做啊?」

她教訓完我,轉身又去和她眼裡的好女婿攀談。

蔡明明這個女人發了一條簡訊慰問我:聽說你又生病了?還是孕吐?

我回了句:祝你再生二胎。

沒等她回復,我就將手機關機,塞到了枕頭下面。

在距離市醫院有一個不短距離的公寓里,叫做蔡明明,實則內里越來越像蛇精的女人,在看到簡訊之後,習慣性的撥了電話,機械又溫柔的女聲反覆重複著那一句話: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她憤憤地將手機丟在床上,恰好與她同居的男人此時一起進來,撿起她丟在床上的手機,解鎖,看到簡訊之後,笑了,「就照著你朋友說的試試唄,反正我們都符合……」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女人尖叫著的聲音給打斷了:「如果哪天是您進婦產科,而我坐在外面簽字的話,我們還可以繼續試試。但是如果是我進婦產科,那就再見。」

我無從知曉這段發生在蔡小姐公寓的小插曲。

我唯一知曉的就是,蔡小姐與我一樣,並不想第二次經歷這種痛苦。

我知道我的這種想法挺自私的,就像我曾經說過,愛情確實很偉大,但是有比它更偉大的東西,我們的時間還有很長,如果按照人類平均年齡來講,我們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可以慢慢的改變。

說不定哪一天,我就覺得為自己愛的那個人多生一個孩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前提是,那個時候我們不是老年人。

不過這些都太長遠了不是。

我們已經有令人頭疼的兩個孩子,這兩個還沒有教育好,就再蹦出來一個,我已經不敢相信未來的局面會有多麼的混亂。

生病的這段時間,我基本上是呆在病房裡,從早躺到晚,別指望顧先生會請假來陪我,他抽空在下班過來已經算是不錯的了,順便還會帶來我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要知道,每天中午,我媽都只會給我帶來一碗白粥,她年紀大了,越來越熱衷於收看各種養生類節目,「就喝白粥好,別的你就不要多想了。」她一聲令下,我就終日與白粥為伍。

我出院的前一天晚上,顧維來的時候,竟然也是帶的白粥。

他是這樣與我解釋的,「見到媽了。」

「然後呢?」

他自以為已經說得很透徹:「給你帶的被媽拿走了。」

「……」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想當著我媽的面說,您真是我的親媽。

我也不知道這究竟算是命運,還是算是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生活這個二流導演,終於玩膩了,不想再折騰我,於是大手一揮,將我這個在他劇組裡打醬油的女人放了出來。

我出院那天,恰好是我的生日,本該好好慶祝一下,主治醫師的一句話,就將我的喜悅心情給揮散了。他說:「近期還是少吃油膩的東西,尤其是辛辣的食物。」

這絕對是我度過的最悲慘的一次生日,只有白粥與青菜,我差點以為自己處在減肥期。

顧先生點點頭,配合我的胡思亂想,「確實該減肥了。」

行了吧。我朝他輕輕翻了個白眼,我剛剛還稱了體重,按照我的身高與體重比例計算,我哪裡需要減肥。

後來的某一天,蔡明明點醒了我,體重沒有用,看的是整體,你看看你現在的臉蛋,一捏就是一把肉,你還想著不減肥?

可真當我去準備減肥的時候,顧先生又不樂意了,他說這時候的胸部最合適,減肥的話……他話沒說完,我就微笑著轉過身,一邊拉下他的那隻手,一邊柔聲問,「哦,顧先生懂得不少嘛。」

他假裝沒有聽出我話中的諷刺,「減什麼肥。又不是靠身材吃飯的。」

我心裡還沒有甜蜜多久,就聽到他說:「以前身材好的時候,也只是二流的演員。」

顧家的譏諷水平似乎是包含在基因里的,當未來有一天,那兩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傢伙因為嘴上佔便宜而吃了大虧的時候,我只能聳肩告訴他們,沒辦法,誰叫你們遺傳了你們父親的基因,嘴上得理不饒人。

但,儘管這是我過的最悲慘的一次生日,但是卻收到了三十六年人生里最珍貴的禮物。

相信我,這個珍貴,就是字面上的珍貴。

它的價值很高,高到我差點以為自己眼睛出現了問題。我盯著自己的名字半晌后,腦子裡開始搜索起最近關於購置房產的最新政策,顧先生瞅著我竭力思考的樣子,無所謂地閉上眼睛,直到我啊了一聲的時候,他才再次睜開眼睛,旁邊的兩個小傢伙不知道我們在打什麼啞謎,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他。

我曾經以為顧先生是個自我為中心的男人。

所以並未想到新購置的房子是我的名下的。

他翁動嘴唇,還沒出聲,我就做手勢打斷了他。滑動,解鎖,找到平均價格之後……我的眼角耷拉了下來。

過去的我,將婚姻比作一樁買賣。

儘管我現在對顧先生心悅至深,但是並無法改變我對婚姻本質的看法。

愛情本來是純粹的,變得不純粹的人是我們。浮躁的生活也好,快節奏的生活也好,要在早已不知道什麼叫做白天黑夜的城市裡生活下去,總會想要去找到一個與自己合適的人。

什麼叫做合適?我舉個例子,資產、住房、汽車、存款……無數個與經濟掛鉤的,都是與愛情掛鉤的。恐怕我們早就忘記了最初心裡的那份悸動是什麼,只記得自己要找對象,就要找可以提高或者不降低自己生活水平的人。

有點可悲。但是事實卻是如此。

可是我們並不能否認真愛的存在,至少年輕時候,我們都遇到過所謂的真愛,但時常,那個真愛並不一定是我們最後的歸宿。

此時此刻,我應該感動地哭出來才是,我很俗,俗套到最初動心,就因為坐在沙發上的那個男人的一句「可以滿足你的虛榮心」,他一定是太熟悉我們這一類人心底里想要的東西,所以每每都能戳中我的軟肋。

我是應該這樣想的。

可是我卻哭不出來,尤其是在看到平均每平方米的價格之後,我抬起頭,僵硬地說:「顧先生……」

他挑挑眉,「嗯?」

我說:「你這是想一輩子僱用我做全職太太?」

顧先生本未思及這個問題,聽見我這樣一說,卻點點頭,「這也是個不錯的想法。」

「……」

我沉默,他卻在笑。而兩個小傢伙早就糊裡糊塗,聽不懂,跑了。

不用懷疑,我的下半生都要賣給這個精明透徹的商人,但是究竟是誰在算計誰,早已經不在我的思考範圍之內,或者說,我已經理不清它們的先後順序,可有一點我知道,我們彼此都心甘情願去算計與被算計……比如我去自己位於市中心的那套公寓時發現,狡猾的顧先生早就將其以更高的價格租了出去,而他並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所以我,三十六歲,職業,法律顧問助理,只見過兩個男人的躶體卻在自己曾經的公寓里見到了……自己朋友的男人的躶體。

那一瞬間,我有一種想要去跳樓的尷尬。

顧維說,既然他願意在Q市陪著我的那個朋友繼續糾纏,就順水推舟賣個人情。

「……你用我的公寓做順水人情啊?!」

他終於從文件里抬起頭,「我記得你生日的時候送了你……」他話還沒說完,我就憤憤地從他身上起來,打開門,再狠狠地摔上。

我就知道他主動送我這麼貴重的禮物一定有問題。

我至今仍舊記得我打開自己的公寓房門時,那一刻的震撼。蔡明明說,老吳是個悶騷的人,她肯定不會告訴我特別多關於老吳的事情,而我也不會主動去問。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悶騷的人會赤裸著身體在家裡轉悠,我們彼此對視了幾秒鐘之後,我鎮定地關上門。

顧先生倒是很能耐著性子,忙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後,才從書房回到卧室,我正在抱著電腦與辦公室里的女同事聊天,他坐在我床邊的時候,我也沒出聲,慢條斯理地在鍵盤上敲著字,他主動與我開口,我抬眼斜了他一眼,這次的事情肯定是他不在理,老吳又不是個缺錢的人,聽說他在Q市購置過房產。

顧維說了一個數字。

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麼含義。

他下一句話就讓我差點跳起來,因為他說,那是他租借給老吳收取的費用。我擱下電腦,仔細又認真地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嘆了口氣,「誰和你做朋友,都挺吃虧的。你朋友知道你是個奸商嗎。」

顧先生聳聳肩。

有些事情的過程,他沒有告訴我,但是結果他告訴了我。

例如吳小姐,就像顧維說得,捏造的事情,始終是捏造的事情。我很好奇他究竟是怎樣解決的,他卻並沒有告訴我,直到很久以後,他有一次邀請路述來家裡,可憐的路律師喝醉了,說漏了嘴:「那段時間都被那些老傢伙煩死了……不正當不正當,要真是不正當,當時怎麼不上訴啊,人都去世多少年了,這會兒才撈出來說。」他打了個酒嗝,臉有些發紅,我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時,他一副精英人士的形象,而此時也已經做了父親,或多或少,沒有以前那麼的英俊,卻還是健談,甚至有點吵,「多虧她父親沒有由著她那樣鬧,你不記得顧維那時候去了B市?」

我想了想,是有這麼一回事。

「真是沒見過那麼精於算計的女人。」他眯著眼睛看了我一眼,「你和她比,嘖嘖,真是差遠了……」

顧先生此時恰好從廚房回來,路述也不知道是顧維回來了,繼續說個不停,將關鍵的與不關鍵的都說了個乾淨,最後講到顧維與吳小姐見面的事情時,顧先生終於忍不住,出手將這個人拖著丟到了客房。

「……」他估計是真生氣了,連我問他的時候,他聲音都有些不悅。

「聽夠了?」

我立馬擺出乖學生的模樣,表示自己聽夠了。我指了指被他丟進客房的男人,「不用送他回去嗎?」

顧先生此時淡薄地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他自己喝醉了,回去以後被他妻子說,是他自己的事情。」

他拉著我進了房間,他喝了兩杯酒,是紅酒,身上的味道不重,只不過說話的時候,有點醉人……當然,也有可能是他用的男香的問題。「還想聽什麼?」他俯視著盯著我,伸手開始解我身上居家服領口處系著的帶子。

我伸手拍了他一下。

說話就說話,亂動什麼手腳。

有段時間,我特別好奇,男人是怎麼可以用一隻手就解開女人的內衣。好奇的不止我一個,某一位我的女性友人也對此抱有極大的興趣,所以有一日空閑,我們兩個人試了試,卻發現我們必須用雙手才能解開。

而顧先生總是可以一隻手輕而易舉地解開我身上的內衣。

儘管我知道此時說這話有些煞風景,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他是怎麼做到的。

顧先生的眼角明顯地抽搐了一下,隨即他盯著我的眼睛,因為距離靠的太近,我根本什麼也看不清。

我不由地想到一句話,我眼裡只有你。

……全是胡扯。

眼裡只有你的話,根本什麼都看不到了。

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我根本看不清顧維眼裡此時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他和我都知道,在床上說的話,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不能相信的,比如「我愛你」,比如「你愛我」,唯有不會騙人的就是舒服的感覺,事後我一動不動地縮在被子里,感覺全身都累透了,像是散架一般,身體上也是又濕又黏,下面也是……

下面也是?

我突然想到剛才我們似乎什麼安全措施也沒有做。

我當即就臉黑了,翻過身,手抓住顧先生的手臂時,指甲在他身上劃下了紅色的印子,儘管剛才已經有不少紅色的印子了。

顧維每次看到我指甲留下的痕迹時,都會皺眉表示不高興,他永遠也想不明白,女人為何如此熱衷於將指甲折騰成各種形狀,甚至染上各種不同的顏色。

這就像我永遠無法理解,他為什麼一定執著於在我身上留下各種親吻的痕迹,導致我夏天上班的時候,總是有些尷尬,甚至警告他說,如果下次他再這樣做,那我一定拒絕與他做這種事。

他那時,就會搬出我在床上說的話,「你說『你愛我』。」

言外之意就是,既然愛我,為什麼拒絕讓他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而我也會搬出他在床上與我說的話,「你也說『你愛我』。」

顧先生沉默了。

長久的拉鋸戰很難說清誰才是勝利者,誰才是失敗者。

這一次交鋒或者他佔上風,下一次交鋒也許就是我佔上風。

他盯著胳膊上新出現的紅色印子,一隻手撐在枕頭上,「怎麼了?」

「你又忘記做避孕措施了。」我一字一句地說。

「如果懷孕的話」

「我可不想懷孕。」我避開他的擁抱,翻個身,拉上輩子,仰面躺在床上,「不過如果你能想一個不錯的名字的話,我或許會考慮一下的你提議。」我伸手去摩挲床頭柜上的避孕藥,然後又瞪了他一眼,「這是最後一次。」

至於這是不是最後一次,我肯定不知道。

但是我能知道的是,顧先生以後就算再怎麼在興頭上,也會停下來,至少在這一點上,他已經足夠溫柔了。

「顧薇怎麼樣。」某一個深夜,顧先生突然摟著我問道。

我翻翻眼睛,「這不就是你自己的名字嗎?」

「草字頭的薇。」

我想象了一下,某一天,有一個男人娶了我們可能的女兒,然後顧薇顧薇的喊……我頓時覺得又哪裡不太對勁。我想顧先生也是一定想到了,因為他很快就否決了自己的意見。

他喜歡小孩,儘管他說顧瑜沒有顧瑾可愛。

所以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他會再想要孩子的想法。

可惜的是,顧先生的取名天賦,全部用在了顧瑜顧瑾的身上,以至於他在花時間去思考孩子的名字時,還沒有告訴我,就已經被他自己否決掉了。他常常會抱著字典靠在床上翻,我抬胳膊碰碰他,「還看呢?」

他合上字典擱在床頭,「不看了。」

他還真是說到做到,從此再也不提這件事。

我問他怎麼就放棄了的時候,他告訴我說,下個月就是顧瑜顧瑾的生日。

我點點頭,「然後呢?」

他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說,「你沒有毅力,產後肯定又不願意鍛煉,所以還是算了。」

我嘴角一抽。

可是如果我知道,顧先生在晚上摟著我的時候,回想到我懷孕時的嘔吐也好,生產時的痛苦也好,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假如我知道,我說不定會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他是我見過最溫情的人。

只不過,我並不知道。

而他說的方式又如此地嘲諷,所以我瞥了他一眼,「對不起,我沒有多少毅力。」

他點點頭,「你一輩子的毅力大概都花在了他們身上。」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然後哦了一聲,點點頭又搖搖頭,「應該是用在了兩個地方。一個是顧瑜顧瑾的身上,另一個就是你的身上。」我扯了扯嘴角說,「如果不是我有毅力,大概在與你同居的時候,就舉白旗投降了。」

「幸好你你有毅力。」

我想了想,「你挺倒霉的,遇到我。」

顧先生沒有思考地答:「是挺倒霉的。」

「不過我挺幸運的。」我笑著抱起小姑娘,將小傢伙推到他旁邊,看到他皺起眉頭,有點不情不願地抱起顧瑜來,「雖然你是倒霉了。」

我說的是真心話。

我是如此的幸運,在一個不好也不壞的年代里,遇到了一個不好也不壞的人。

我們是如此的幸運,在一個不好也不壞的浮躁年代里,相遇了又沒有分開

顧瑜:「我要媽媽」

顧瑾:「我要爸爸」

好吧,看來我們還有的忙。

至少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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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經一場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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