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好基友,你又欠收拾了

201 好基友,你又欠收拾了

「寧千山到底想幹什麼?他當真以為,我們章家可以任由他擺布嗎?還是他從一開始就想利用我們,鬧的韓家雞犬不寧?他明明知道,我們和韓家利益相關,還逼著我們惹出一次一次的事兒來,到底是想削弱我們的實力,還是想削弱韓家的實力?你也糊塗,事兒都沒查清楚,就慌慌張張的拿韓家開刀,你說,這事兒如果被韓家知道,咱們怎麼跟人交代?往輕了說,這是對他們的不信任,往重了說,這是對韓家的長媳更是對韓家的羞辱!萬一被韓家知道了,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章老二冷汗微微冒了出來,忙低聲勸說:「大哥,寧千山只是想跟我們談合作。更何況,他兒子不是和侄女在交往嗎?你們兩家也算是親家……」

「屁!」章董氣的拍了桌子,怒吼:「誰跟他親家?倆孩子不過是試著交往,八字還沒一撇呢!往日也沒少聽說他這人不怎麼樣,可沒輪到自己身上,今天才算是領教了,這算計別人都算計到老子頭上來了。我要是把女兒嫁到他們家,說不定我這章家的一切,將來都變成寧家的了!我回頭問問我女兒,她要沒什麼意見,這婚約作廢,反正還沒正式訂婚呢!」

老二先前對寧千山信了大半,這鑒定結果一出,他的冷汗也下來了,再被大哥這麼一訓斥,他也後悔不已。業界都說寧千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今日自己栽了跟頭,才算明白!罷了,就當是吃了一次虧上了一次當,以後再也不信這個人了!幸好韓家還沒察覺,不用特別彌補交代,不然,這可真是一場大風波,鬧不好,兩家會徹底撕破臉的!

老二顫巍巍的指了指鑒定報告,低聲問:「大哥,這報告……」

「燒了!趕緊燒了!」章董冷聲提醒:「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留著早晚會讓韓家的人知道!為免夜長夢多,馬上燒了!就當這事兒,從來也沒發生過!寧千山那兒,以後不要理會。說不定他還準備挖哪個坑的土,來補這個坑呢!此人以後,萬萬不可相信!」

「是!」老二忙上前幾步,拿起報告,摸出火機,當場點燃,扔在地上,看著那幾份報告化為灰燼,才喚人進來收拾乾淨。

海汐抱著孩子從花園回來,看到韓諾父子正坐在沙發上,一邊低聲聊天,一邊哈哈大笑。

「爸,諾,笑什麼呢?」

韓諾伸手接過孩子,低聲解釋:「根據線人傳來的消息,今天一早,章家老二拿著厚厚一沓報告書之類的東西,走進董事長辦公室,然後被痛罵了一頓,過了一會兒,有人被叫進去打掃衛生,看到地上有一團灰燼。老二再出來,手上就沒有報告書了,但我們的人在董事長辦公室也沒有發現類似的報告。海汐,你猜,這是怎麼回事?」

海汐咯咯笑了起來,低聲回應:「是親子鑒定吧?被燒了吧?哈哈……」

韓耀東也笑,拍拍腿說:「唉……這一周,老子的心可是一直懸著呢!真怕弄巧成拙,萬一你們衛生間沒打掃乾淨,留下了海汐的一兩根頭髮;或者,你身上不只是粘著海瀾的頭髮,還又落了自己的,恰好被他們撿走了,那可就前功盡棄,惹出大風波了!諾這個將計就計自然是非常好,可就是太危險了!還好,還好……還好老天有眼,結果總算平安!」

海汐笑著說:「就他的鬼主意多!不過,爸,您就放心吧!我那天的盤那髮髻,一瓶啫喱都快噴完了,一根頭髮絲都掉不下來!您沒看,我那天特意穿了一件毛毛的衣服,為的就是粘住海瀾的那幾根頭髮不要往下掉。雖然有失敗的概率,但是我們已經努力做到最小了!這事兒啊,還得多謝海瀾和韶顏,要不是他們幫忙,我們哪兒進行的那麼順利?」

「媳婦兒,你放心吧!今天晚上,夜半露濃月黑風高之時,我親自去感謝小姨子……」

「滾!」海汐紅了臉,踢了他一腳:「你也不怕爸爸笑你!」

韓諾呵呵壞笑,狠狠親了一口懷中的兒子,韓小少爺又鄙視的掃了他一眼,繼續淡定的吃手指。

韶顏借到韓諾的電話,也忍不住哈哈笑了好一陣子。雖然此舉未必能夠打消寧千山繼續針對韓家的所有動作,但是最起碼可以拖延時間,為江局長的調查爭取更多的機會。等到有證據證明,當年文東是被人設了局,才出了事,而章家可能也是其中的棋子,或者,能夠找到當年燒死章家老三的真兇,即使到時海汐的身份暴露了,她也有可能獲得章家部分諒解。但現在,真相初現端倪,卻不夠詳細,對海汐的安全,他們全部都沒有把握。

寧千山撥打了幾次章老二的電話,都顯示無法接通,這讓他忽然湧起不好的預感。上次,他們還談的很好,章老二對寧海汐的身份有很多好奇,有進一步了解的意願,而這才過去多久,怎麼忽然就無聲無息了呢?

寧千山囑咐自己身邊的人,去聯繫章老二身邊的人,居然也是同樣的情形。他有些慌亂,忙又囑咐茂菁去聯繫章小姐,但茂菁只是冷笑一聲,便繼續畫自己的畫,沒有拿起手機,也沒有離開花房半步。

海汐之前已經打電話,委婉將事情如實告知。他當然不會去幫助父親,讓海汐陷入危難之中。冷漠,便是對抗。

寧千山無奈,只好親自趕赴A市,約見章老二,卻得到對方已經出差的消息;再登門拜訪章家老大,卻不料連章家的大門都沒進去,說是董事長和老二一起出差去了。

寧千山受了欺辱,臉面上掛不住,當即黑了臉,冷冷拂袖而去。

章董站在窗帘后,一直看著他的車消失在視線之外,才轉過身,冷聲提醒老二:「看吧!來了吧?就知道,他不死心,他有目的!你說,若不是心狠到一定的地步,誰會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手?為了消滅韓家,連女兒都不要了,還會在乎同盟?所以這種同盟,對我們來說,比敵人還危險!再看韓家,我們雙方合作這麼多年,可曾出現過一點點問題?韓耀東豁達,不拘小節,我們這些年錢沒少賺,卻沒鬧過一點點矛盾,這麼好的合作夥伴,到哪兒去找?丟了一個韓家撿了一個寧家,那等於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以後長點心,別聽別人吹風就是下雨!」

「是!」老二忙擦擦額頭的汗,恭恭敬敬的應了。

周雲海下了車,警覺的左右掃視,確定自己安全,才小心翼翼的拐進了衚衕。老衚衕縱橫交錯,如同迷宮,拐了幾個彎,才走到那座熟悉的舊房子前。期間,他幾次駐足,或系鞋帶,或掏出手機,從不同方向仔細觀察,確定沒有人跟蹤,才打開鎖,推開院門。

頭頂上方,一架小型模型飛機,掛著某人求婚的廣告,盤旋著飛來飛去,一會兒功夫,又消失在遠方。周雲海抬頭看了一眼,看到飄揚的大大條幅,忍不住輕笑。

「路苗苗,我愛你,嫁給我吧!」

現在的年輕人啊,求婚求愛的方式真是稀奇古怪,小飛機都出動了,說不定要是有可能,火箭都想拿來用!

周雲海搖搖頭,嘆息著,將院門緊緊反鎖,又快步走到客廳門前,仔細觀察了一下門鎖,小心翼翼的開了,閃身進去,房門,又一次緊緊關閉了。

韓諾坐在車中,靜靜的看著電腦屏幕上,航拍機傳回的畫面,眸光一跳,揮揮手,對身邊的人囑咐:「靠上去!小心一點兒……千萬注意周圍的環境。」

「是!」

韓諾的人分成三撥,各自閃開合適的距離,彼此能夠看到對方,卻又彷彿和對方完全不認識。他們或是扮朋友同行,或是扮情侶親密,或是扮快遞小哥行色匆匆,一路看著快遞單,一路尋找著目標。大家彼此望風彼此保護,卻又隔著恰當的距離。

韓諾微微彎腰,雙手交叉握拳,撐在下巴前,緊緊盯著屏幕上幾個不同的小窗口,嚴密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為大家及時提供周圍環境信息。

余偵探低聲問:「韓少,地址已經確定了,今天要不要進去?」

「不要!要準備的萬無一失,還不要打草驚蛇。萬一裡面的人,不是我們和大舅子要找的人,可就麻煩了!」

「是!」

韓諾等人緊盯著屏幕觀察了一陣子,航拍機再次從衚衕區上方經過,許久都沒有看到周雲海出現。正當快遞小哥快步走進衚衕,將要接近那扇院門的時候,隱藏式耳機中忽然傳來余偵探的提醒:「速撤!周雲海已經從房中出來了!」

快遞小哥迅速轉身,快步走出衚衕,剛剛拐過彎去,便聽到背後傳來老木門「吱呀」的響聲。快遞小哥拍拍自己砰砰亂跳的胸口,韓諾等人也擦了一把額頭的汗,重重靠在座椅上,長長出了一口氣。

快遞打開車門,露出一車的快遞,低頭翻找著快遞單,撥打著用戶的電話。

「劉女士是嗎?我是**快遞,您的件到了,現在在家嗎?哎,你們這衚衕太多分叉路口了,我找不到啊!麻煩您來接一下行嗎?」

周雲海還沒有走出衚衕,就聽到了如此的對話聲。他是一個多疑的人,尤其是現在的非常時期,所以他故意放慢了腳步,極為謹慎小心的走出了衚衕口,轉頭仔細看了一眼正在繼續打電話的快遞小哥。在看到慢慢一三輪車貨物的時候,他輕輕鬆了一口氣,卻仍舊小心的放慢腳步,眼角的餘光觀察著快遞的動靜。快遞小哥打完電話,許久都沒有看到有人來接貨,他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半晌,前方忽然傳來匆匆的腳步聲,是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隨之,余偵探安排的年輕女孩子跑了過來,一邊快步走,一邊低聲嘀咕:「你們怎麼回事呢?找不到不會問嗎?這衚衕的路是複雜了點,可不都有門牌號嗎?害我還得跑這麼遠過來自己拿,你們怎麼服務的?下次再這樣,我投訴你們……」

「我都找了很久了,可這門牌號快遞單上也不怎麼清楚,有的房子門牌號都掉了,我沒找到啊!行了,大姐,大家都忙著,趕緊簽了拿走吧!」

「哎,你這是什麼態度啊?下次再這樣,我真投訴你啊!」

「好好好,投訴投訴……您先簽了吧!我這一車貨呢,忙著呢!」

周雲海輕輕鬆了一口氣,收回視線,漸漸加快了腳步,快步離開了衚衕。

當初尋找合適的房子,他就是看中了這塊衚衕區房子破舊、道路交錯,環境幽深而複雜,搬過來之後,他特地悄悄將其中幾條衚衕的指引牌給撬了下來,這樣別人就更加難找,甚至來了都不知道是什麼地方,更利於某人的隱藏。

看著屏幕上周雲海快步離去,余偵探低聲詢問:「韓少,要進去嗎?現在周雲海不在,是個好機會!」

「再等等!我們不知道裡面有幾個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而且,即使裡面是我們要找的人,我也怕她不肯相信我們,更不肯跟我們走。可現在大舅子被軟禁,小姨子還不知情,我們暫時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必須觀察仔細了,再決定要不要闖進去,而且,怎麼闖才能確保萬無一失,也是一個問題。」

「霍少稍後就會趕過來,他的話,裡面如果真是那人,也許會聽。」

韓諾點點頭,輕聲囑咐:「那就等著韶顏,也許他能帶走她!還有,帶走她之後,要怎麼不讓別人發覺就離開這座城市,也要提前設計好,千萬不能我們找到了她,卻被別人搶走了。」

「是!」

韓諾點點頭,輕聲說:「還有那個周雲海,他知道的事情,一定比裡面那人更多,絕對不能放過!」

「嗯,好!」

周雲海離開后,快遞再次行動,假裝尋找買家的位置,果然在那扇房門外的隱秘角落裡發現了極小的攝像頭。也就是說,這條衚衕,有人在某個他們看不到的地方,監控著。幸好,剛才進入衚衕的是快遞員,如果是別人,就打草驚蛇了。

「夫人,這個送快遞的是第二次進來了,沒事吧?」女保鏢邱平低聲看了一眼電腦屏幕,轉頭問向捧著茶杯坐在窗前發獃的杜佳雲。

杜佳雲掃了一眼,微微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安慰的笑容:「沒事!這衚衕有時咱們都分不出哪兒是哪兒,快遞找不到,到處看看,也是正常的。」

邱平點點頭,低聲提醒:「海叔說,咱們還是要小心些,有些危險,寧願擔心過頭了,也不能大意錯過。」

杜佳雲點點頭,垂下眼眸,精神還恍惚著。

「夫人,您怎麼了?」

「剛剛阿海說……海瀾的孩子都快半歲了……我竟一次都沒見過……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聽到孩子叫一聲外婆……」

杜佳雲說著,眼眶就紅了,邱平忙走過來,遞過紙巾,低聲安慰:「別擔心!現在您和海叔還鬥不過那個人,但是總有人會收拾他的。等他倒了,您也就安全了,一輩子長著呢!總有機會再見到二小姐和兩個小寶貝的!」

「嗯……」杜佳雲嘆了口氣,放下茶杯,拿起佛珠,輕輕捻動,輕聲說:「我這輩子,做的孽太多,今日還能留我一條賤命,已經是上天的恩賜,經歷過一次死亡,才知道活著有多好!若是他日有緣再見海汐,我一定要跟她道歉……當年我那樣對她,今日我受這些磨難,都是報應……」

「呵呵……」邱平笑著說:「我雖然跟大小姐沒見過幾次面,但我相信,她不會怪您的。她也是個很堅強豁達的人呢!」

杜佳雲眼眶更紅,輕輕捻動佛珠,微微閉上雙眸,在心底開始,又一次的懺悔。

韶顏沒敢乘坐飛機,甚至火車都不敢,從A市開車,輾轉幾座城市,來到D市。他恍惚記得,第一次來,是為追回海瀾,第二次來,是祭奠岳母,沒想到這一次來,居然是為了救「死去的人」回到人間。

韶顏快步走進余偵探安排的別墅,韓諾聞聲,從樓上跑了下來,伸開雙臂,與好基友緊緊擁抱了一下,輕笑著說:「顏,小爺想死你了,終於甩開海汐和海瀾姐妹倆,和你單獨相處了,走,床上說話……」

韶顏一腳踢飛他,扔了外套,笑著說:「你還活著,沒有犧牲,兄弟我感覺很難過。安心走吧,老婆我會替你照顧,孩子反正本來就是我的,談不上什麼照顧不照顧的,我這個親爹,自然的會一碗水端平,三個孩子一樣看待……」

韓諾轉身去摸花瓶,被余偵探一把抱住了:「韓少,冷靜冷靜冷靜……那是宋代的東西,小的可賠不起……」

韓諾掙脫他,彎腰抓起自己的拖鞋,對著韶顏扔了過去,韶顏迅速躲閃,拖鞋「嗖」的飛過,華麗麗的落進了魚缸,濺起水花無數……

韓諾抽抽著眼角,單腳跳到沙發前坐下,勾勾手指:「得了,不跟你廢話,過來說正事……」

韶顏剛坐下,他又笑得曖昧:「晚上再狠狠收拾你……」

霍少瞬間嘔吐。

韓諾將航拍機拍下的畫面,全部展示給韶顏看,又將這幾日觀察到的周雲海的行蹤,以畫面配合的方式,一一說給他聽。

「我們現在可以和茂菁通話,但不確定他的電話有沒有被監聽,所以重要的事情,全部靠偷偷送進去的另外一個號碼發送的簡訊聯繫。他懷疑母親沒有死,如果真的沒有死的話,那麼這套房子里躲著的,極有可能就是岳母大人,但是……萬一不是呢?我們豈不是打草驚蛇了?周雲海也很小心,極少到這邊來,逮到他一次,也不容易,沒有太多確認的機會留給我們。韶顏,你說,我們是闖,還是不闖?」

韶顏也沉默,擰著眉頭仔細思量了很久很久,輕輕點頭:「闖!」

「那人呢?我們自己保護著,還是交給江局長?」韓諾輕聲問。

韶顏猶豫了一下,輕聲說:「我們既然報了警,就該相信江局長,你看,最近不是線索越來越多了嗎?這可都是我們自己從前查不到的!杜佳雲的身份比較特殊,我們要在保證她安危又不打草驚蛇的條件下,把她帶走,一定需要江局長的支持。假如裡面的人真的是岳母,讓我妻子先和她見一面,然後再交人,好不好?」

「好!」韓諾拍拍腿:「那就這麼辦吧!現在,咱們來商量一下,制定一個周全的計劃,闖進去,又不讓人知道,還要讓裡面的人心甘情願的跟我們走!來,老余,大家一起說說主意!」

韓諾招招手,余偵探和心腹也圍了過來,大家低頭聚成一團,壓低聲音,各自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計劃,從一個大綱,漸漸細化到了每一個步驟,最後,又細化到了每一分每一秒,到底應該做些什麼,如果出現意外,應該如何應對。總之,幾個人的智慧凝結下,這樣的計劃,近乎完美。

行動,是三天後開始的。那一天,已經得到消息的茂菁雖然依然足不出戶,卻成功的拖住了海叔,以方便韓諾和韶顏的行動。

「海叔,我是要跟您談非常重要的事。所以,我希望您的手機能夠關機,第一,是不要有人打擾我們;第二,是為了讓我放心,誰知道,我們的重要談話,會不會被監聽呢?」

海叔猶豫了一下,輕笑著試探:「有什麼事兒,還這麼神神秘秘的?少爺,您直接吩咐就行,您讓怎麼做,我怎麼做!」

「我請您讓我媽死而復生,您也可以嗎?」

海叔愣了一下,意味深長的一笑,沒有用給予一個字的回答。茂菁沉聲提醒:「關了吧!咱們就談一會兒,談完您就去忙您的。」

海叔猶豫了一下,還是關了自己的手機。為了表示真誠,茂菁也將自己的手機關了,兩部手機並排放在桌上,兩個人的視線,也極為複雜的交匯在一起。

「海叔,年輕的時候,喜歡過我媽吧?」茂菁的語氣,帶了幾分調侃,卻讓海叔的眸光,猛地顫抖了一下。

「一輩子都沒結婚,為寧家操碎了心,不容易啊!」寧茂菁輕聲嘆息,沒有嘲諷的意味,讓海叔心裡稍微好受了一些。

「年輕的時候窮,等到跟著先生髮達了,年紀也大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就這麼拖下去了,到老了,也就沒那個心思了,跟誰都無關。」

「我也沒說您不結婚,就跟誰有關啊!」茂菁輕笑,低聲問:「海叔,如果您的人生還能重來一次,您最願意做一個什麼樣的與過去完全不同的選擇?」

周雲海眸光一顫,警覺的盯著茂菁微笑的雙眼,不語。

茂菁似乎也料到了他不會回答,索性也沒等待,輕聲說:「還是我來替您回答吧!如果可以有一個可以重新選擇的機會,我想,您一定會阻止我媽嫁給我爸!哪怕,即使我媽不嫁給我爸,也不會嫁給你!」

海叔的臉色,已經穩穩泛白了,額頭也冒出了汗珠,卻仍舊雲淡風輕般笑:「少爺,您說什麼呢?先生夫人的玩笑,咱們可不能隨便亂開!先生知道,會打死我的……」

「話說到這兒,問題就來了……」

茂菁笑著問:「您跟著我父親這麼多年,甚至年紀比他還稍微長一點,可是這半生,他對您可曾有過尊重?我記得,您若是辦的事情不合他的心意,也是沒少挨過罵挨過打吧?您心裡,就一點點恨意都沒有嗎?」

「沒有!」海叔答的很快,眸光也沒有閃動,可見,初始的忐忑之後,他又恢復了淡定。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只能說……」茂菁輕聲說:「您對我媽,真好……」

話音剛落,窗外忽然想起禮花綻放的聲響,茂菁轉頭看了一眼,輕聲嘆息:「誰家要有喜了?」

海叔的話被他前一句吸引,根本就沒有將注意力放在禮花之上,便也沒有轉頭去看。

禮花響了三聲。茂菁垂放在膝頭的手,緊緊握了起來。

開始了……

「少爺,你別胡思亂想的……我對夫人一直是尊敬的,對老爺更是!您是不是聽到什麼流言蜚語了?那肯定是陷害……」

「海叔,我其實更想說,我替我媽,謝謝你……」茂菁眸色深深的望著他,輕聲問:「謝謝你冒著那麼大的風險,保護她……也只有你,能夠在那樣危險的時刻,救她……」

海叔的臉色,瞬間凝重起來,沉聲問:「少爺,這話怎麼說?保護夫人先生和少爺小姐,是我的責任啊!」

「可是,你對爸爸的保護,有的時候,就是對別人的傷害,也是對自己的傷害。」茂菁一臉沉痛,輕聲逼問:「你為他出生入死三十多年,你為他做盡好事壞事,你為他違背自己的良心,你為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可曾因此對你有過半分感激和尊重?關鍵時刻,他把你當工具;危險時刻,他把你當盾牌……但是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時刻,他把與他出生入死半生的你,當作兄弟!甚至,他都沒有把你當人看!高興了,賞你;不高興了,罵你;憤怒了,打你、羞辱你……海叔,這樣的主人,您心裡,真的敬重嗎?您是否也曾經在某個時刻,恨之入骨?您是否也在他用完就毀了其他棋子的時候,有過兔死狗烹的寒意?海叔,告訴我實話,您心裡,是不是也在恨他?是不是?」

周雲海驀然震驚,獃獃的看著他,手都在發抖。

寧茂菁的每一個字,都精準的說進了他心裡。寧茂菁雖然沒有繼承寧千山的心狠手辣,卻繼承了他的犀利。這讓他,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少爺,沒有您說的那麼嚴重!走我心裡,寧家就是我的家……說句不尊敬的厚臉皮的話,夫人就像是我的姐妹,您就像是我的兒子,海瀾就像是我的女兒,只要你們需要我一天,我就會盡最大的能力,去保護你們……」

「那麼現在,我需要你幫助,讓我見到我的母親,可以嗎?」

海叔更加震驚,卻仍舊做著最後的抵抗,搖搖頭:「我哪兒有那個本事?一個天堂一個人間,路途遙遠,少爺還是安心做自己的事吧!」

「海叔,我相信,你不想我母親出事,所以你一直努力保護她,在她危險的時候,舍了命也要救她!但是海叔,我父親是那麼精明的一個人,你能保護得了我母親一時,你保護不了她一世,早晚有一天,會露出蛛絲馬跡,到那個時候,不但是您,我母親也同樣面臨危險。你以為,一個會對為自己生兒育女付出一生的枕邊人下手的人,會對自己的棋子手下留情嗎?」

「我知道!」海叔答的飛快,眼底湧起滔滔恨意,但仍舊咬著牙做著最後的堅持:「可是少爺,第一,夫人真的去世了!第二,假如我真的如您所說,救了她,現在就是把她交還給你,你有能力保護她嗎?別忘了,您自己都在被軟禁中!假如……我是說假如,我真的救了她,也一定會把她還給你,但那個時候,應該你最強大的時候,而不是現在!假如你現在保護不了她,我是絕對不會把她交到你手中的!」

「我知道,我現在不可以!我沒有自由沒有能力,但是海叔,我有另外一筆財富,那筆財富爆發的力量,是您、是我父親,都無法抵抗的!」

「什麼?」海叔愣了。

茂菁站起身,緩緩走到窗前,抬頭看向燦爛的陽光,微微一笑,沉聲說:「朋友!姐妹!真正的親情!還有最重要的……」

海叔驚愕之間,聽到他用最堅定的聲音回答:「正氣!」

海叔獃獃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那個這些日子以來頹廢落寞的寧茂菁忽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比從前更加意氣風發更加冷靜堅定的男人。

海叔忽然明白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的隱忍,其實是偽裝。他有著自己的目的,他在休養,韜光養晦,並尋找合適的反撲的時機。或許,他是一個人,或許,他的背後,還有更多的人!

海叔忽然驚慌起來,他彷彿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頭,望向窗外。

絢麗煙火,忽然騰空而起,即使是白天,仍舊能夠讓人感覺到,那漫天的燦爛。

朋友的信號來了,他們在告訴他,成功了!

茂菁微微一笑,轉身望向他,輕聲說:「海叔,從今天起,你要保護的那個人,有了更安全的去處!」

海叔驀然驚慌,呆了片刻,猛地轉身,去抓自己的手機,茂菁卻快之一步,一把將兩部手機同時抓起來,一抬手,丟盡了魚缸里。手機緩緩下沉,海叔臉色蒼白如紙。他沒有想到,一個足不出戶的人,也有辦法,做到他都做不到的事。

也許,茂菁說的對,有些東西,註定無敵。

比如,朋友!姐妹!親情!正氣!

坐進車裡,韓諾和韶顏才驀然發覺,自己的雙手在劇烈顫抖。轉頭看向商務車的後方,被余偵探的女下屬緊緊抱住的杜佳雲,何嘗不是也在顫抖?

韓諾和韶顏都沒有說話,因為喉間像是卡著什麼東西,胸口也跳動的亂了節奏,他們根本就沒有力氣吐出一個字。

若非茂菁通風報信,誰能想到,已經離世這麼久的杜佳雲,會「死而復生」?

韓諾和韶顏的手抖的手機都握不住,甚至想要給海汐姐妹打個電話通報一聲,都做不到。

杜佳雲緊緊咬著唇,臉色蒼白,虛弱的依偎在別人懷裡,眼淚簌簌而落。

終於還是走出了那間見不到陽光的老房子,終於還是離開了那座冰山一樣的鬼屋……下一站,要去哪裡?是生還是死,是喜還是悲?但是,即使是刀山火海,想必也比那些年留在那個男人身邊的日子,要輕鬆快樂吧?

女兒……韶顏衝進房間的那一刻,舉著手機錄音告訴她,是她的兒子和女兒讓他來救她的……

電話里,海瀾那一聲哭泣的輕喚和兩個小寶貝咿咿呀呀的童聲,瞬間讓她的抵抗,潰不成軍。

走吧!即使前面是牢獄、是刀山,她也要離開。最起碼,她要去看看她一次都不曾見過的外孫和外孫女……過去的那些錯,她再也不要回頭去想,再也不要回頭去望……她只想享受一次親情的溫暖,那些她從前不知道珍惜的真情……哪怕,只是最後一次……

他們的車,在其他車輛的保護下,順利駛出市區,一路疾馳。為了安全,中間又換過幾次車,一路不停的直奔C市而去,在即將踏入C市的時候,才電話通知了江於晏。江於晏雖然埋怨他們的冒險,但還是二話不說,馬上派人接應和保護他們進入市區,趁著夜色,先將杜佳雲安置在了韶顏的家裡。隨即,江於晏的人便秘密介入,接手了對杜佳雲的保護與控制。

回到家中,韶顏和韓諾緊繃的情緒,才徹底鬆懈下來,甚至都來不及跟自己的妻子交代什麼,兩個人便豬一樣癱倒在了卧室的床邊。

海汐和海瀾心疼他們,可是又捨不得叫醒他們,囑咐人好生照顧著,自己先去與杜佳雲見了面。

母女抱頭痛哭,是必然的!海汐知道,杜佳雲不那麼在乎自己,所以一直站在一側,默默陪著垂淚。

母女哭了很久,傾訴了很久,又擁抱了很久,杜佳雲才想起了身邊的海汐,一轉頭,看向她,猶豫著,向她伸出手去,輕聲喚:「海汐……」

海汐握住她的手,緩緩蹲在她膝前,輕聲喚:「媽……」

杜佳雲眼淚滾滾,哽咽失聲,搖搖頭。海汐心酸,輕聲說:「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是寧家的女兒,不配叫您媽……那我改口,我……」

「是我配不上……海汐……我對不起你……」杜佳雲哭著伸手抱住她,一連聲的道歉:「你從小那麼乖那麼聽話那麼努力,媽媽卻那麼對你……而現在媽媽需要,你卻不計前嫌伸出手來救我幫我……海汐,我對不起你……我怎麼配得上你叫了我那麼多年媽媽……」

海汐噗的笑了,可是眼淚卻旋即如泉涌。

十幾年來,她總是擔心自己做的不夠好,惹怒了她,因此在她身邊,總是小心翼翼又充滿歉疚和無奈。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個強勢的女人,也會像個孩子一樣,哭泣著,主動跟她道歉。

這一刻,過去的種種恩怨,全都煙消雲散。

她只是一個女人吶,一個也很痛苦很可憐的女人……她愛了別人半生,卻沒有得到過一絲憐惜,她比誰都苦,她比誰都痛……海汐早已原諒了她,哪裡還需要她的道歉?

海汐伸手,輕輕擦她的眼淚,自己的眼淚卻越流越多。

「您養了我十幾年,不管曾經怎樣對我,我都不會去記恨。因為若沒有那十幾年的撫養,便不會有今天堅強的寧海汐……那是磨練,是鞭策,許多年後想起來,雖然偶爾會有些難過,但更多的是慶幸。沒有經歷,哪裡來的成長?媽,我還想叫您一聲媽……我不怪您,真的不怪……我和妹妹現在最希望的,是您能直起腰抬起頭,看清楚前方的路該怎麼走,讓自己剩下的人生,活的坦蕩,過的快樂!」

「好……我懂……我懂!」杜佳雲悔恨的淚水,再次奪眶,伸開手臂,將兩個女兒一左一右緊緊抱住。

好孩子,我五十多歲了,才明白人生的道理。可是若沒有你們,若沒有那個人的無情,再活五十年,我可能還是不會懂……

選擇正確的路,可能我還沒有足夠的勇氣,但是我相信,我的孩子們,會教給我,往哪個方向走!那個做盡惡事的男人,你的懲罰,就要來了!我要親眼看著你,像我一樣,流著眼淚,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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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生死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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