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許諾作冰人
陳子遙期期艾艾的，只偷眼看應弘。我對應弘道：「你讓我與他說說話，我保證不讓他亂走，好不好？」
「不行。」他拒絕得乾脆，「你現在這副身子，不能在外邊吹風。」
「那就讓我們去屋裡唄！」陳子遙脫口而出，卻得來了應弘的一記眼刀。
我對應弘溫言相求道：「我只與他說一會兒話就走，不會多待。」大約是病中的人看起來分外可憐些，應弘被我眼巴巴地盯了一會兒，居然鬆口道：「就一小會兒。我回趟屋子，然後去你房間找你。要是到時候你不在……」
「我在！我保證在！」我拿出了以前對應弘的諂媚態度，「多謝二少爺成全，二少爺慢走，路上小心。」
陳子遙一直瞪著應弘的背影到看不見，才對我道：「你和應弘是怎麼回事？他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去對付他！」
我笑道：「沒有沒有。說你的事兒吧。」
陳子遙撓撓頭，面色忐忑：「我也……沒什麼事兒，就是路過，路過。」
「是嗎？那你忙著，我不打擾了。」我作勢要走，卻被他一把拽住：「袁錦心！姐姐！我……我這不是沒法子才來找你嗎……」
「好了，說吧，到底什麼事？」
陳子遙跺跺腳，下了極大的決心似的，對我大聲道：「我想娶應家三小姐！」
我嚇得不輕，立刻伸手掩住他嘴，低聲道：「陳少爺，你想嚇死我嗎？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我左右看看，四下無人，這才放開他：「你說什麼？你想娶應寶弦？」
自從把心事說了出來，陳子遙也不怕了，斬釘截鐵地道：「沒錯，我喜歡她，我要娶她當老婆！」
我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試探性地問他：「你別開這個玩笑。不是你口口聲聲說她是惡女的嗎？」
陳子遙皺眉反駁道：「你怎麼這麼說人家！應三小姐活潑可愛，怎麼能叫惡女？都是小孩子的玩笑話，現在還能當真不成？」
這才幾天的工夫，就從生死冤家變成歡喜冤家了？我從初時的驚訝中恢復過來，此時只覺好笑：「你怎麼知道你是喜歡上人家了？」
他想了想，道：「我上次見了她之後，回家就總是想著她，看了別的女人，都覺得生得不如她好看。這還不叫喜歡？」
我聽著十分不靠譜：「從小時候打了架之後，你和寶弦這才見了一次，你就確定要娶她？別是你一時興起，白白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
陳子遙看上去前所未有的嚴肅：「只見了一次，我就忘不了她。這還不是喜歡她？既然喜歡，當然要娶回家裡去了。」
他的邏輯如此簡單，可越是簡單的邏輯，越是顛撲不破。他語氣誠摯，處處透著理所當然，只要喜歡，就在一起。我不由得想到應弘，他剛剛的表現，那是喜歡我嗎？為什麼不肯給我一點明確的表示呢？這樣看來，寶弦何其幸運。
「喂，你怎麼不說話了？你一定得幫幫我啊！」陳子遙見我失神，立刻著急起來，「我聽見二太太請我來作客，高興得了不得，正盼著能藉此機會見見她。你告訴我她在哪兒，我找她去！」
我暗暗為自己的遐想羞慚，聽他說想私會寶弦，才回過神來：「這怎麼行？你快別想這些餿主意，人家三小姐好端端的在家裡，被你闖過去，哪還怎麼做人？」
陳子遙一個勁兒晃著我的手臂：「姐姐，所以才找你幫忙啊。我好歹得讓她知道不是？」
我心裡拿陳子遙和應寶弦比對了一下，年貌性格，不可說不般配，只是這樣一對宿敵，兩家子人也不太對付，怎麼想怎麼沒戲。我不忍打擊他，卻更不能答應他。
陳子遙看我猶豫，收了撒嬌的神色，正色道：「袁錦心，我是認真的。我真想娶她，但我不逼迫她。你去幫我說說，能成便罷，即使不成，我也得讓她知道我這份心。」說著又把一個小木頭盒子塞到我手裡：「這個拿給她玩兒去。」
見這孩子這般認真，我生出些感動來，一時衝動就點頭道：「交給我了。」話一出口，立刻後悔，這樣艱巨的一項任務，交給我，讓我怎麼辦呢？
我心事重重，拖著步子走回房間，應弘早就等在屋裡榻上。
「你回來晚了。」話雖如此說，臉色卻無不快。一旦與應弘獨處，方才的尷尬情狀便一齊心頭。我自知面上已通紅，垂首不語。他抬手招我過去，我什麼都不及想，就乖乖坐到他身邊。
應弘舉起一張紙，笑道：「這故事講的是什麼，我怎麼看不懂？」
我仔細一看，居然是我以前寫的稿子，一來多是簡體字，二來我字跡潦草，他認得才怪。我臉上一紅，伸手就奪了過來：「我剛剛搬來，什麼都沒收拾，你打哪兒翻出來的？」
應弘揮了揮手裡剩下的幾張：「怎麼，還不肯讓我看了？你也搬來三天了，女人家的房間亂成這樣，嘖嘖。」
「二少爺也知道這是女人的房間，怎麼還跟在自己家裡一樣放肆？」話一出口，我就知道不對，自己先失笑，「倒的確是你自己家裡。」
手上的草稿越看越丟人，我伸手就要丟到爐子里，應弘眼疾手快，長臂輕舒，把我攬住：「有什麼不敢見人的，這般小氣？」
我幾次想脫離包圍，均宣告失敗，一不小心，手稿又被他搶回去：「寶弦的刺繡如同被耗子啃了，依舊敢給我看，你即使不太認字，也沒什麼丟人的。」
「誰說我不認字了！」我不滿地叉腰，甫一挺直身子，鼻尖不小心從他臉上擦過，我立刻僵坐不敢動彈，這才感受到他的手臂一直在我腰間不曾收回。他雙目湛湛，與我對視，然後視線往下，眼瞼低垂之時，兩扇細密翹長的睫毛微微聳動，看得我心裡痒痒的。
「這是什麼？」應弘伸手接過我手中的木盒子，皺眉道：「陳子遙給你的？」說著就要打開。
我心裡一緊，陳子遙要是夾了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