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羽絨服的飄零（元嘉飲泣）

作者：元嘉飲泣

那一聲低喃如同撕心裂肺的哀鳴.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我想到我主人之前講過的故事.那個故事跟三峽有關.她總說「猿鳴三聲淚沾裳」.所以我時常在想.如果猿鳴四聲是不是就會淚斷腸.我記得主人念叨書上字句時的模樣.我真的都記得.從來不曾遺忘.

我開始遐想那個被她深情呢喃的人與她有著怎樣的糾葛.她也許一直深愛著他.她也許也曾與他恩愛不疑.她也許明明愛他卻不得不恨他……

這樣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這世間的情感竟然能有如此的百轉千回.所幸我只是輕羽堆砌出來的浮華表象.無情無愛.也就註定不會承受傷害.

女子忽然看向柜子上的我.驚奇地指著我：「老闆.那是死當還是活當.」

我討厭死當這個詞.就好比在對一個重症患者宣判死刑.相比之下.我更願意接受遙遙無期的活當.因為只要有一個念想.或許就還有希望.

我是那麼希望今日踏進店門裡的是我原本的主人.可我明知道.她已做出最好的決定.她不會後悔.我亦不會.

老闆也將目光毫不吝惜地投給我：「那是死當.我看那當它的人也許早就沒了留著的意思.而且這麼久也無人問津.」

「那是一件衣裳嗎.」女子慢慢走近我.奈何層層的櫃檯攔住了她與我之間的距離.我們隔得那麼近.又那麼遠.

「是件衣裳.據說是鴨絨做的.叫波斯什麼來著.可是冬天剛過.也不知道誰還有功夫看上這個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老闆搖了搖頭.不住嘆息.

女子喃喃自語道：「也對.時節已暖.已經做不成雪中送炭的買賣.錦上添花的事情又有誰會稀罕呢.」

「可不是嘛.」老闆繼續搖頭嘆息.彷彿我是這間當鋪里多餘的存在.

可女子看向我的目光卻並未離開.她清脆婉轉的聲音讓我覺得似乎得到了救贖.她說：「老闆.我想買下那件衣裳.你能替我找到送出去嗎.」

老闆既欣喜又惶恐：「姑娘當真想要那衣裳.那價錢方面可能不比一般的衣裳……」

女子將剛剛贖回的木盒又推到老闆手中：「方才贖東西的銀兩你不用退給我.就當我再當一次.這一次.死當.」

老闆接過她手裡的盒子.一時無言.

「也罷.姑娘你想要讓我們替你送給何人.」老闆將木盒和銀兩收好.從柜子里把我取了下來.

女子低下頭在小箋上寫下一串長長的地址交給老闆：「勞煩替我送到此處.將這身衣裳交給一個叫應弘的人.」

老闆將我遞到她眼前：「你要不要檢查看看.」

女子篤定搖了搖頭：「不必了.你幫我送到那人手中就好.他若是不要.你就當做是放在這裡的死當吧.」

女子嬌美的身影消失在街頭.與這天地融為一體.

我被老闆抱在懷裡.正好看到他手裡小箋上的字跡.那娟秀的小楷字一筆一劃滿是離殤.

她寫道：我只是你錦上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