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高舉的斧子會不會劈下去

第十一章 高舉的斧子會不會劈下去

難道梅萍身上真的有什麼魔力,牢牢控制了張默林?控制了他一生?如果張默林的兒子張文波要是像他父親對梅萍一樣對我,那麼我有什麼不能忍受?可我不是梅萍,張文波也不是張默林。對於張默林和梅萍的事情,我了解一些,都是張文玲對我講的,張文波什麼也沒有向我提起過,他對他家的事情總是守口如瓶,或者他一開始就像他母親一樣,把我當成外人。其實,我和張默林一樣,對顧公館而言都是入侵者,他們的提防不是沒有道理的。

張默林是在梅萍的前夫死後進入顧公館的。

梅萍的前夫死後,梅萍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張默林一直沒有放棄對梅萍的愛慕,梅萍前夫的死或者給他提供了一個機會。他還是那樣經常在顧公館外面偷窺梅萍,但是他已經不是那個14歲的少年了。他經常徹夜地聽到琴聲從顧公館里傳出,梅萍的琴聲讓他心動。他想爬牆進去,陪伴他心愛的人,但是他不敢。

那是個夏日,悶熱的一個夏日的正午,張默林看到梅萍從家裏走了出來,他就跟了上去,張默林一直跟着梅萍。梅萍來到了赤板河邊,她坐在河邊的石凳上,一個人默默地哭着。張默林躲在一棵樹後面,他注視着哭泣的梅萍,心裏十分難過。他沒有想到梅萍哭着哭着就暈倒了。張默林不顧一切地跑過去,背起她就往醫院跑。

也許是上天的安排,安排梅萍的暈倒,否則張默林根本就不可能接近梅萍。在醫院裏,張默林像陪着自己的妻子一樣陪着梅萍,直到她醒來。當梅萍得知張默林救了她后,她也有了感動,她也一直記着這個叫張默林的人。

從那以後,張默林和梅萍就有了正式的交往,他可以出入顧公館了。那段日子裏,張默林一有時間就去陪梅萍說話,和她一起彈琴……也許是因為寂寞,需要安慰,也許是……張默林終於和梅萍走到了一起,但是他們有許多約定,不為人知的約定……他們的很多秘密,只有他們自己清楚,張文玲也不知道……

張文玲說,張默林從來不敢進入那個閣樓,那個閣樓里有太多的秘密!張文玲小時候有一次想進入那個閣樓,被她母親發現了,狠狠地揍了她一頓。張文玲問過父親,為什麼不能進去。父親抱着她,神色凝重地說:「孩子,讓你不要進去就不要進去,你什麼也不要問,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摘自李莉《等待腐爛的稻草》

61

我走過了你的身旁看到了你的眼淚

我的心裏湧起了一股濃濃的柔情

我不願看到你的淚水再往下流

我決定幫你甩去失意,回到伊甸園

你的笑容讓我痴醉讓我心裏好崇敬

你長長的黑髮引起了我對你的柔情

你的深情的眼睛讓我想起天上的湖水

你的堅強的身影讓我堅定了自己的愛心

我來到了你的家門看到了你和你的舊情人

我收回了自己的笑容仍然讓淚水嘩嘩往下流

我的眼睛是黑暗痛苦興許難以再表白

我收回了寫了一夜的情書我收回了我的愛

你來到了我的身旁叫我不要再流淚

你給我了一個甜甜的吻叫我不要傷懷

你說你需要真正的愛情不是虛偽的表白

我不願聽你的解釋說你不是個好小孩

有一天你上了天山再也沒有回家來

在冰雪過後我找到了你那凍僵的身懷

你懷中放着為我病中採下的紅雪蓮

我知道這是你對我最後的表白

我知道這是你對我最後的表白--

李莉走進宮若望的家門后,她就聽到了唱機里播放的這首叫《紅雪蓮》的歌,歌聲優美而傷感,讓人感覺心尖的顫動。

李莉坐在沙發上,她對疲憊的宮若望生氣地說:「小宮,你和我玩失蹤的遊戲是吧,這幾天怎麼找也找你不到!」

宮若望給李莉倒了一杯水送過去,賠著笑臉說:「姐,我突然有急事出差到外地去了。手機忘在家裏了,這不,我一回家打開手機看到你的信息不就馬上和你聯繫了嘛!」

李莉接過水,喝了一口,還是氣呼呼的樣子,此時,她像是個和大人賭氣的小女孩。

宮若望坐在了她的身邊,摟住了李莉肉乎乎的肩膀,他哄小孩般對李莉說:「姐,別生我的氣,好嗎?來,消消氣,晚上我請你吃海鮮大餐。」

李莉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嘆了一口氣說:「我哪敢生你的氣呀,只要你能理解我的一片心就夠了。」

宮若望在李莉蒼白的臉頰上吻了一下,說:「我怎麼不理解我的好姐姐呢,我知道你心裏苦,有許多話要對我說。」

宮若望的甜言蜜語緩解了李莉緊張的情緒,她撲進宮若望的懷裏,閉上了眼睛,她呼吸著宮若望身上的氣味,心中有了片刻寧靜,她突然想,如果這個男人能夠這樣溫存地一輩子抱着自己該多好。這或許是她永遠不能實現的夢想,或者不是!

這時唱機里那女歌手還在清亮而憂傷地唱着那支情歌,她不知道宮若望為什麼重複地放着這首歌。

宮若望抱着李莉,他的手溫存地在李莉的背上撫摸著,眼睛卻望着窗外,一付若有所思的樣子。

李莉想,這個男人是唯一知道許多心靈秘密的男人,她幾乎把自己經歷過的事情都向他傾吐過,在認識他之前,她從來沒有如此信任過一個男人,包括自己的丈夫。

李莉輕輕對宮若望說:「抱緊我,小宮,抱緊我!」

宮若望緊緊地抱着這個可憐的女人,他沒有說話,但他隱隱約約地感到了這個女人對他的依賴帶來的某種障礙。

李莉抬起頭,吻了宮若望一下,宮若望的嘴唇緊閉,他輕輕地推開了李莉,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剛才緊緊地抱着李莉,抱出了他一身汗。

李莉問道:「小宮,你不舒服?」

宮若望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沒有呀,姐來了我很開心的。」

李莉說:「沒事就好!」

宮若望說:「天太熱了,我把空調打開。」

他打開空調后就進了房間,隨手把門帶上了。

李莉端起水喝了一口,聽到宮若望在房間里和誰說話,不一會兒聲音就低了下去,他一定有什麼事在和誰打電話。

宮若望的房子不大,但佈置得很舒服,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說不清楚為什麼,李莉在宮若望的房子裏有一種特別的安全感。她一直希望擁有自己的一個窩,哪怕是獨立的一間房,和自己的愛人自由自在地住在一起,在這個窩裏,她可以隨意地脫光衣服,裸體在房間里走動,裸體在廚房裏弄吃的。

她和張文波結婚後,因為受不了婆婆梅萍的壓力,曾提出來過在外面找個房子單獨住,但是張文波沒有同意,他要和他母親一起守着那幢死氣沉沉的老樓。

她一直忍耐著,為了丈夫,為了孩子,直到那麼一天,她發現丈夫和曼麗的事情后,她就絕望了。她想到過離婚,可是她沒有那麼做。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就在她找上門去和曼麗廝打,導致曼麗流產的那天晚上,她迷茫地走進了一個叫「丑鳥」的酒吧。她在「丑鳥」酒吧昏暗和低迷的音樂中坐了下來,要了一瓶黑方獨自地坐在酒吧的一角喝起來,這個酒吧里坐着許多英俊的男人,有的看上去十分的年輕俊秀,這些她沒有興趣,李莉只是自顧自地喝着烈酒,酒精讓她的目光迷離起來,麻醉着她支離破碎的心和脆弱的神經,她喝得差不多的時候,有個小男生坐在了她的對面,向她拋著媚眼,還柔聲地說:「大姐,能請我喝一杯嗎?」

李莉對他說:「你是誰?」

小男生媚笑地說:「我是阿文,你是第一次來丑鳥吧?以前可沒見過你。」

他說着就把脫了鞋的一隻腳伸到了李莉的座位上。

李莉的手碰到了那隻穿着紅襪子的腿,她一陣噁心,對小男生阿斥道:「把你的臭腳拿開!」

小男生收回了腳笑笑,然後說了聲什麼李莉聽不懂的話就離開了。

李莉說了聲:「什麼玩意!」

她又獨自地喝了起來,邊喝邊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李莉喝着喝着就醉了,醉了的李莉淚水橫流,邊哭邊說:「男人都是豬狗不如的東西!」

酒吧里的紅男綠女說笑起來,然後對着李莉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彷彿李莉是一頭撞進狼群里的羊。

酒吧里的男服務生就來勸她:「小姐,你喝多了,還是回去吧,這樣影響多不好!」

李莉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指著男服務生的鼻子罵道:「你,你說什麼!我是,是小姐?你媽才,才是小姐呢!」

男服務生顯然很生氣,他剋制着自己的怒火對李莉說:「你不要在這裏鬧了,還是回去吧,你喝多了傷身體,這樣對我們的生意也不好!」

酒吧里總是有些醉鬼,服務生必須有耐心。

李莉翻著白眼,想說什麼,沒想到卻歪歪斜斜地癱倒在了地上。

這時,酒吧的老闆過來了,她是一個看上去精明幹練的女人,她對男服務生說:「叫兩個人把她架出去,看來她也不是來找樂的主,應該是來借酒澆愁的!」

男服務生說:「可她還沒有買單呢,咋辦?」

女老闆說:「算了,把她架出去吧,這樣下去我們就不要做生意了,誰還敢進來,那樣損失可不是一瓶黑方的錢了!」

女老闆說完就回吧枱去了,她穿着一身很短的弔帶裙,那雙腿又細又長。

男服務生就招呼了另外一個男服務生,把爛醉如泥的李莉架了起來。他們是要把李莉往外面拖,這時,一個高大的男子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他揮了一下手對他們說:「你們把這個女人放到我車裏去吧,她的酒錢記我賬上。」

男服務生哈著腰對男子說:「這敢情好呀!還是咱們的宮哥大牌,知道憐香惜玉!」

男人說:「哪那麼多廢話!」

這個男人就是宮若望,他和女老闆打了個招呼就出去了,兩個男服務生拖着死狗般的李莉跟在他的身後。女老闆看着宮若望離去的背影說了聲:「這傢伙老少通吃呀!」

宮若望開着車在赤板市轉來轉去,他是想等李莉稍微清醒點後送她回家。他兜來兜去的時候,手機響了幾次他都沒有接。李莉喝太多酒了,看來一夜都醒不來,他就把車開回了住處。宮若望把李莉背到電梯里上樓時,李莉吐了宮若望一身,宮若望自己換洗乾淨后,就給她換了衣服。然後用熱水擦乾淨李莉身上的穢物,把她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那個晚上,宮若望一直守在李莉的身邊,看着她痛苦地翻來覆去,聽着她喋喋不休的胡話。他知道這個女人的內心在掙扎,在撕裂。李莉在第二天中午才昏沉沉地醒來,她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宮若望。李莉驚坐起來:「這是什麼地方?你是誰?」

宮若望淡淡一笑:「這是我家,我是你弟弟!」

李莉「啊」了一聲:「弟弟?」

……

從那天起,他們就開始交往了,隨着接觸越來越多,宮若望成了李莉的傾訴對象。宮若望從房間里走出來:「姐,我請你去吃海鮮大餐吧!」

李莉迷茫地說:「可是我還不餓!」

宮若望笑着說:「走吧,走吧,那麼多天沒見姐了,你看你都瘦多了,一定又碰到了許多煩心的事,弟弟都心疼了,我今天一定要給姐好好補一補。」

李莉不自覺地站起來,她感覺宮若望似乎不像從前那樣對她那麼有耐心了,而且他好像心神不寧,請她吃飯像是有意在打發她走。

李莉對自己說:「別胡思亂想,他好心真意請我吃飯的。」

這時,唱機里還在響着那支憂傷凄美的叫做《紅雪蓮》的情歌:

有一天你上了天山再也沒有回家來

在冰雪過後我找到了你那凍僵的身懷

你懷中放着為我病中採下的紅雪蓮

我知道這是你對我最後的表白

我知道這是你對我最後的表白--

62

張文波整天都惶恐不安,今天是曼麗期限的最後一天,也是這個學期的最後一天,他不希望自己在新學期到來之際已經身敗名裂。他不像文化界的許多人,對名聲毫不在乎,有的甚至為了名聲,還弄出許多事非來,屎盆子也可以往自己的腦袋上扣。這也許是有人說他虛偽的地方,連婚也不敢離,為了身上那幾根本來就不怎麼漂亮的羽毛放棄深愛他的女學生曼麗。

現在,他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上午,楊讓來又假模假式地找他談一次活,要他在這個暑假裏千萬要把問題處理好,個人事小,學校的名譽重大。

張文波坐在辦公室里,屁股底下像頂了許多針尖。

他一直在等厲凌雲的電話。

厲凌雲昨天晚上已經和曼麗見過面了,可他一直沒有和張文波聯繫。他們見面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從早上到現在,張文波打了幾次厲凌雲的手機,都是關機的。

難道有什麼不妙?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厲凌雲也應該和張文波通個氣呀,這可不是厲凌雲的做派!張文波在辦公室里等待厲凌雲電話的時候,卻接到了多日沒有聯繫的宛晴的電話。

宛晴在電話里嬌聲說:「師傅,最近好嗎?」

張文波心裏有事,說話的聲音也不是那麼順暢:「還,還好!」

宛晴說:「我聽上去怎麼不太好呀,是不是又發生什麼事情了?」

張文波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沒事,真的沒事。宛晴,你這段時間去哪裏了?」

宛晴清脆地笑着說:「呵呵,出去玩幾天。」

張文波說:「和男朋友出去玩的吧?」

宛晴說:「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張文波打起了精神:「鬼丫頭,和我賣什麼關子!」

宛晴說:「本來嘛,現在還沒有最後確定是不是可以做男朋友,不過可是個大帥哥呦!」

張文波說:「那你們好好談吧!」

宛晴調皮地說:「是不是吃醋了呀,師傅?」

張文波乾笑了兩聲:「嘿嘿,我吃哪門子醋呀!」

宛晴說:「好了,好了,和你開玩笑的,我回來了和你通報一聲,對了,你還欠我一頓飯呢,一定要補上的,有時間了聯絡我呀!」

張文波掛了電話后,突然想,當初曼麗要是換成宛晴,也許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因為宛晴是個什麼都不在乎的大大咧咧的姑娘,而曼麗內向心裏總藏有太多的事情,對很多事情又太認真。男人的這種僥倖的心理導致了他們從來不從某一件事情上吸取教訓,而一次一次地滑入不能自拔的深淵。

張文波在焦慮和毫無意義的想像中等來了厲凌雲的電話,厲凌雲的電話對張文波來說就是他迷失在黑暗中的一線光亮。

厲凌雲對張文波說:「文波,你現在馬上到寶成路寶成會園對面的綠島咖啡館來。我在這裏等你,你過來后再詳細和你談!」

張文波什麼也不管,二話不說就離開了辦公室,到停車場,開着車就往寶成路駛去。

他的車開得很快,已經忘了撞人的事情了。

愈速則不達,他越想快,可就越不能快。

一路上老是碰到紅燈,在他撞人的那個路口,他又被紅燈攔了下來,張文波罵了一聲,他自己也不知道罵的是誰。

他在等待着綠燈亮起來,這時,張文波覺得車後座上有響動,不可能有人吧!

他回頭一看,放在車後座上的那本書嘩嘩地翻動着。

怪事,他又沒開窗,沒有風吹進來,車內的空調根本就不可能翻動書頁,難道有個隱身的人坐在後座上?

他彷彿聽到一個女人陰惻惻的聲音:「救我--」

張文波心裏升起一股寒氣。那個他從鄰縣回來路上碰到車禍死的女人在一直追蹤着他?或者說那女人的魂魄附着在了張文波的車上?

綠燈亮了,張文波似乎沒有看見。他坐在車上痴痴地動也不動,後面的車拚命地響着喇叭,他也沒有聽見。

此時,張文波的眼前浮現著那個倒卧在路上血肉模糊腸子也流出來了的女人。

從後面一輛車上走下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他來到張文波的車前,用蒲扇般的巴掌使勁地拍了拍張文波的車窗玻璃,聲如洪鐘般大吼道:「你他媽的有病呀快把車開走!」

張文波這才猛然醒悟過來。

開着車沖了出去,他渾身被冷汗濕透了。

63

倒霉的張文波失去了在講壇上的瀟灑自如,忐忑不安地坐在厲凌雲的面前,他說:「凌雲呀,你的手機怎麼一直不開呀?我都快急瘋了!」

厲凌雲臉無表情,他今天顯得冷漠多了,喝了一口咖啡說:「你說這事鬧的,昨天晚上和曼麗見面,回到家裏就發現手機丟了,趕回和曼麗見面的那個茶館。茶館的人說根本就沒有見到什麼手機,我估計是掉在計程車上了,沒辦法,我只好又去買了個手機,補辦了一張卡。」

厲凌雲的話讓張文波覺得心中有愧,對不起這位老朋友:「凌雲,手機的錢我來出!」

厲凌雲笑笑:「你別瘦驢拉硬屎了,現在你還有錢賠我手機?況且,區區一手機,何足掛齒,哪有咱們兄弟的情義重呀!」

張文波說:「昨天晚上--」

厲凌雲說:「看來,你是把她傷得不輕呀!我昨天晚上和她說了很多,其實,她說她並不在乎這二十萬塊錢,她就是一口氣憋在心裏,無處發泄,恰巧碰到了你那篇文章,她就找到了機會!」

張文波說:「當初我也不想傷害她,可你也知道,李莉那個母老虎,她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厲凌雲說:「你也不要把責任全部推到李莉身上,那樣對她不公平。如果我是李莉,發現你和別的女人有染,我也會像她那樣的,她的反應是正常的。曼麗的流產也是意外。你想想,如果她不流產,把孩子生下來,她帶着孩子來和你鬧,你豈不更加的不可收拾?你這個人,在某些方面還是不老練,做事情沒有一點心理準備,很多事情應該考慮好了再去做,否則就不要去做。」

張文波低下了頭。

厲凌雲說:「不過,曼麗看來還是對你有感情的,我們說得還不錯,關鍵的問題在你,這些天只知道着急,也不知道繼續再找她去溝通,你一點誠意也沒有,讓她更決絕了,她說了,這二十萬是一分錢也不能少的,但曼麗也給了我一個面子,同意再給你一個月時間準備錢,一個月後,你要不交上這二十萬塊錢,她是不會手軟的了!就這樣,她還有一個前提條件,你必須在今天晚上先付兩萬塊錢給她!如果這兩萬塊錢今晚沒到她手裏,明天你就會發現處境危險!」

張文波說:「她是在逼我呀!我到哪裏去搞這麼多錢呀!你很清楚,我就那幾個死工資,要給我媽交伙食費,兒子的花銷,我平常的花銷,養車,到頭來就所剩無幾了,李莉的錢一直她自己管,除了每月交300塊錢伙食費給我媽,她是一分錢也不會拿出來的!我媽那個鐵公雞,她更加不會給我錢的,這不逼我上梁山嘛!」

厲凌雲說:「你怎麼搞錢,大家可以先想辦法,但這兩萬塊錢你總該拿得出來吧,先過了這個坎再想後面的事情吧!」

張文波沉着臉。

厲凌雲說:「叫你到這裏來。一是這裏清靜,離曼麗家也近;二是這旁邊就有個交通銀行,你不是一直用的交行的卡嘛,利索地先去取兩萬塊錢出來再說!」

張文波垂頭喪氣地說:「只能這樣了,他媽的!」

他們倆走出綠島咖啡館時,迎面走來了兩個人,那兩個人就是李莉和宮若望。

綠島咖啡館的空氣一下子緊張起來。

64

張默林一直在房間里找着什麼,氣喘吁吁。

可他怎麼找也找不到他那天從菜市場里背回來的那半麻袋大蒜,那些大蒜難道會自己蒸發掉?

張默林的胃部又隱隱作痛起來,牙齒在顫抖。

房間里的空氣異常的沉悶,彷彿要讓張默林窒息!

他打開了門,走到了客廳上。

客廳里沒人,梅萍不在泡茶。

看到茶几上的紫砂茶器,張默林真想把它們砸個稀巴爛。

張默林來到了樓下。

阿花正在房間里寫着什麼,她一看張默林推門進來,就趕緊用手捂住了她寫的東西!

張默林對阿花寫什麼東西根本就不感興趣。

他冷冷地對阿花說:「阿花,你看見老妖婆了嗎?」

阿花緊張極了,她一手把手裏的那張紙揉成了一團,握在手心,眨巴着眼睛對張默林說:「誰,誰是老妖婆呀?」

張默林憤憤地說:「還有誰,老是吃飽了沒事幹泡茶彈琴的那個老妖婆!」

阿花說:「梅奶奶剛才上街了,她沒告訴我她幹什麼去了。」

張默林說:「你知道我房間里的蒜都哪裏去了?」

阿花低下了頭,手中緊緊地攢著那個紙團。

張默林提高了聲音:「你說話呀,啞巴啦!」

阿花嚅嚅地說:「梅奶奶不讓我說,我不能說,張爺爺,以後我每天都偷偷地給你買大蒜回來,你不要逼我說好不好?我求你了,張爺爺!」

張默林無語,他心裏已經十分明白是梅萍搗的鬼。

張默林不想再為難阿花了,她也是個可憐的丫頭,當他看到李莉惡斥她的時候,張默林就覺得自己的同情心還存在着,張默林默默地走出了阿花的房門,他一步一步沉重地走上了樓,這個樓里死一般的寧靜,他看了看四層閣樓緊鎖的門,眼中冒着一顆一顆閃亮的火星。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坐在床沿上,想着一些亂七八糖的問題。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如果沒有當初那驚鴻般的一見,他就不會被梅萍迷倒,就不會到今天這個樣子。

他並不為當初刻骨銘心的愛戀而後悔,而是感嘆命運對自己無情的捉弄。他想起了那時對這個公館的迷戀,準確說是對米一般的梅萍的迷戀。

他多少次偷偷地離開師傅,來到陳山路梅萍的家門口守着梅萍的出現,要是有幾天沒見到梅萍,就會瘋一樣地用手指砸著鋼琴的琴鍵,恨不得把那琴鍵砸爛,把自己的手指頭砸斷,為此他挨了不少鋼琴老師的鞭怠。

那一個飄雪的冬日,張默林躲在街角,一天都沒有見到梅萍出來。他心急如焚,今天一定要看梅萍一眼。他冒着飄飛的雪花來到了梅萍家門中,聽到花園裏有清脆的笑聲傳來,那是女人的笑聲,他夢寐以求聽到的米一樣的梅萍的聲音。他從鐵門的門縫裏望進去,什麼人都看不到。看了看花園的圍牆,張默林就爬上了那圍牆,竟然坐在圍牆上朝裏面痴痴地觀望。梅萍正和一個女人在打着雪仗,梅萍的臉紅撲撲的,那小巧挺直的鼻子也凍紅了,他看得是那麼真切,快樂的梅萍口裏呵出的熱氣也讓他心旌蕩漾!

就在他痴迷地看着梅萍時,沒想到鐵門開了,走出了兩個人,把他拖下了圍牆,抓到花園裏去了。

其中一個人對正在玩耍的梅萍說,「太太,抓住了一個小偷!」

梅萍走到了張默林的面前,張默林低下了頭,看到了梅萍腳上穿的精巧的女式皮鞋,他想像著那皮鞋裏面梅萍的雙腳是不是米一樣透明和溫暖,那時的張默林沒有因為被抓而恐懼,而是充滿了巨大的幸福,他離梅萍是那麼的近,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摸到那張明凈的臉,可他的手被那兩個人反扭着他動彈不得。

梅萍笑了笑,說:「這不是百樂門舞廳里的鋼琴師的徒弟嗎?把他放了吧!」

說完就繼續玩她的雪去了。那兩人就把他擔出了門,他邊往外走時,還邊扭頭看着梅萍的身姿……

梅萍推門進來了,她微笑地對坐在床沿上的張默林說:「你找我,我知道你為什麼找我,你是不是找不到你的大蒜了?告訴你吧,你的大蒜被我扔了。就扔在街上被人家撿走了,你想怎麼樣!你想把這個家變成大蒜的天堂!」

梅萍說完她就走出去了。

張默林的牙關打戰,淚水也在眼眶裏打着轉,他的腦海一片茫然,因為憤怒而變得一片茫然,就像白茫茫的一片曠野。

他想着想着,胃部又隱隱作痛起來。

張默林突然站了起來,他來到了樓下,在雜物間找出了一把斧子。

他提着斧子就上了樓,一直來到四層的閣樓外,他彷彿聽到了閣樓也有人在嚶嚶地哭!

張默林的淚水終於滾落下來,他哀嚎了一聲,舉起了斧子,要朝閣樓門劈下去。

沒等張默林高舉的斧子落下去,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股混雜着霉味和印度香的氣息從門裏溢出來。

梅萍穿着那身黑色的旗袍站在門裏,微笑着看着張默林,然後用平靜的語氣對張默林說:「你不是一直要知道閣樓里的秘密嗎?你可以進來看,不過,有個條件,很簡單的條件,就是用你高舉的斧子把我砍死,然後踏着我的屍骨走進這個閣樓!你不是膽子很大的嗎?往我頭上砍呀。我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張默林的呼吸急促起來,舉著斧子的手顫抖著,他心裏有兩個聲音在說話。一個聲音說:「劈下去,一不做二不休,劈死這個老妖婆大家一起死好了!」另一個聲音說:「張默林,這可是你從14歲就開始迷戀的米一樣的姑娘,你曾經對着空中的皓月發誓,無論她對你如何,你都愛着她,包容她!」

張默林看着梅萍一步一步地朝自己逼過來,他一步一步地後退著,舉著斧子後退著,退到樓梯的護欄邊,他就沒有退路了。

面對梅萍平靜的微笑,和那明亮卻沒有一絲表情的眼睛,張默林顫抖著心裏湧起了一股酸澀之感。

他高舉的斧子會不會劈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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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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