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陰曹地府，九鼎壓棺

天城哥的這番話確實讓我爸媽感到驚訝，因為自古正邪勢不兩立，何況是神魔共體。這梁老爺子能陰積陽用，實在不是一般人能修鍊的。別說像梁老爺子這樣世代遺傳的魔鬼之後，哪怕是一隻小小的狐妖，想要修成正果都不知要歷經多少年的磨難。更要緊的是，梁老爺子來我們家，似乎並非出自他的本意。他剛來我們家時，就曾對著雪霧中的空氣說話。

吃過午飯，我出門時並沒有看到梁老爺子在玉米桿下面。這人誰都沒見他吃過東西，大家都搞不清楚他靠什麼維生。頂多時不時會到我們家門外伸手向我爸要些煙葉回去抽。

「梁老爺子為啥不進屋裡坐坐，難道他始終沒有進過別家的房門嗎？」我爸問陶天城。

我天城哥回答：「豈止是別家的房門，大概像小斌這樣的年紀，他就被村裡人趕出來了，此後一直都在各地遊盪。我爹爹在世時曾告訴過我，在梁老爺子還沒有修成正果之前，是他們家的遠房親戚沈氏家族把他養大。沈家慈悲為懷，不忍他餓死，就經常讓他們家的大小姐沈蔭，就是在你們這兒出家的沈老給他送飯吃。沈老叫他小哥哥，他叫沈老沈妹。據說年少時他們的感情很好，比親兄妹還親。但舉頭三尺有神明，特殊的身世，讓他對沈蔭敬而遠之，怕害了她。後來沈家為避禍害，將沈蔭送到你們這兒來修行。他呢，便跟著來了。」

「沈老他們家聽說很有錢，是不是真的？他們家，又會有什麼禍害呢？」我媽問。

「這個說不好，我僅知道，沈家的錢來路不明，外面眾說紛紜，有人說他們家表面是善人，世代都族人出家修行，到處布施，修路修橋，救助難民，其實背地下盡幹些非法勾當。還有人說，他們家是請了財神菩薩，家族中有人懂仙術，所以才能夠靠修行積累財富……」

看樣子，咱們雲貴高原這個地方，還真是個卧虎藏龍之地。打小以來，我經常聽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說起各種歷史往事。比如說，明朝滅亡后，朱允炆就曾藏匿在雲貴一帶。

「許多亡國之君，還有株連大臣，愚蠢的坐以待斃，聰明的逃之夭夭。繁華都城不敢去，都逃到咱們雲貴高原這種深山老林來了。哎！我爹爹，就是被古人的寶藏給害的！」

提到陶先生，我爸媽都來了勁，忙問我天城哥，他爸到底是真死了還是詐死。

「我說二叔二姨，那都是外人瞎說，我爹爹確實是死了。這不，臨終前還挂念著你們家的事呢。他說以後，要是二叔二姨到我們家，問起你們家老宅的事，一定要幫忙！」

我爸爸看了看我們家平房旁邊的瓦房，心神不寧地問：「這麼說，真是房子的問題？」

天城哥見我爸媽疑惑，便將我們家老宅與陶先生的因緣，給認真地說了一遍。

原來，我們家的瓦房始建於我出生的那年，先前宅基位於後山山脈的「龍頭」前，上下都是巨石，房子恰好在兩塊巨石之間的坎上。有人說站在我們家對面的山坡上看，我們家的老宅就像是一條巨龍嘴巴里的一顆寶珠，風水好得很！經常有人向我爸打聽是誰看的風水。

我爸則笑著說：「也沒刻意去看，當初想把房子建在我爹他們的老屋基上，後來請了幾個石匠同我一起在這邊取石料，沒想一鎚子打下去，在石頭中間打出兩條一白一黑的怪魚出來。那石頭中間為什麼會有水就不說了，你說那兩條魚活蹦亂跳的，靠啥活？好多人都跑來看了，我爹爹有個朋友，姓陶，是個道士，也過來了。他看了之後告訴大家是陰陽魚，還說這塊土地說好不好，說壞不壞。既然陰陽魚被破，那就是這兒的平衡被打破了。若是再換地方，恐怕日後會生出些事來。就這樣，在陶先生的指點下，隨便修了這棟瓦房……」

我爸刻意隱瞞了我們家屋子下面有個山洞，還隱瞞了姓陶的道士就是大名鼎鼎的陶靈運。「我要是告訴他們，我們家當初建房子的時候，發現下面有個無底洞，怕別人胡說八道。他們要是知道，當初陶先生只是隨便抓了把白灰在地上隨便一灑，就將房子順利建成的話，他們準會去找陶先生。我聽你爺爺說，陶先生是個清修之人，從來不喜歡熱鬧……」

這就是我們家老宅的故事了。在我爸說來是這樣，可在我天城哥說來，卻是另外一番模樣。他說當初他爸因為石破天驚、陰陽失衡來到我們家，一點沒錯。但並非是為了看稀奇，也並非是為了幫我們家看風水，他是奔著陰陽魚下面，也就是我們家屋子底下的山洞來的。

「這個山洞不同尋常，我爹爹從古書上知道，那兩條陰陽魚象徵的本意，與人們對陰陽魚的傳統理解大相庭徑。在人們的傳統觀念中，陰陽魚往往和太極兩儀相提並論。但二叔你們在石頭中發現的陰陽魚，卻是人間與陰間兩個不同空間的交界標誌，就像國界線一樣。」天城哥津津有味地說，「白魚是人間，黑魚是陰間。白魚朝上，黑魚朝下……」

我爸聽了臉色鐵青，忙問：「莫非……這屋子底下的山洞，是通往陰間的？」

天城哥點頭：「沒錯！這是通往陰間的一個入口。我爹爹說了，等你們家接連發生怪事的時候，就讓我過來幫你們把九鼎夯實。你們家老宅，可是鎮壓著一個厲害的主啊！」

具體下面壓著個什麼樣的東西，天城哥嚴厲地說：「九鼎壓棺，鬼門之王！」

我爸告訴我，我們家屋子裡的山洞起初並沒有完全封上。建房之初，他發現裡面有一口水井，為了吃水方便，特意留了個一平米左右的開口，而且還精雕細琢鑲了一道階梯下去。只是後來，家中的小動物不斷莫名其妙地消失，之後又莫名其妙地在山洞中發現，且奄奄一息。於是我爸媽便懷疑是不是有黃鼠狼一類的傢伙在裡面，幾次下扣子捕殺無效，只好痛心將其用石灰沙子封死。僅此而已，並未發現裡邊有我天城哥說的什麼九鼎壓棺。

「你們家屋子底下這個山洞是奇門遁甲的結構，一共三奇八門九宮。表為三奇混沌，日、月、星。有水井的為月層；有地下河的為星層；有千年龜的為日層。中為八門回魂，休、生、傷、杜、景、驚、死、開；里為九宮連環：休、死、傷、杜、中、開、驚、生、景。九鼎壓棺中的九個巨型青龍鼎分別放置在九宮閣內，裝有鬼門大王的千年象牙棺，則如秦始皇的棺槨那般，在八門九宮當中遊離不定。先不說八門九宮，僅三奇混沌便困住了不少人。要想進入八門九宮，把隱藏在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等六甲當中的鬼棺找到，絕非常人所能。好在除了梁老爺子會幫助我以外，待會兒，還有盧先生手下天殘八傑前來相助。」

天城哥口中說的天殘八傑我從小就有所耳聞，指的是我們斯丹自治州（化名）的八個殘疾人。他們分別是駝背張老六、鐵腿王老五、獨臂楊老三、長耳朱老大、獨眼閆小龍、白臉李老四、水桶盧老七、竹竿孫老二。其中長耳朱老大是我二爺爺家的兒子，因背井離鄉，跟我家基本沒什麼走動。然後經常往來的就是獨眼閆小龍，也就是天殘八傑中年齡最小的，我三姑爹。這八個人都是盧先生的得意弟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特癖好，時好時壞，時瘋時癲。盧先生沒有自毀雙目、金盆洗手之前，這八人我行我素，干過不少傷天害理的事。盧先生與人鬥法隱退後，這八人遵從師訓，淪為江湖藝人，靠玩雜耍為生，較少驅鬼做法。

我爸聽說天殘八傑要來，都激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我說天城，你是用了啥辦法，要把這八人一同請來，可不簡單啊！」我天城哥指了指外面：「都是梁老爺子的意思！」

這梁老爺子，難道和盧先生那邊有點關係么？正說著，梁老爺子已經過來了。

「這孩子，借你的肉身給我用一下！」梁老爺子站在我們家的門外，用一雙幽深的眸子望著我。「那鬼門關的鬼王認得老夫，三十年前在雲南跟他斗過一次。孩子他爸，你不用擔心這孩子的安全。有我在他的體內，就算不能戰勝那鬼王，也不至於壞了孩子的肉身……」

見我爸疑惑不解，旁邊的天城哥便解釋：「這是梁老他們家族的移魂術，放心，不會礙事的。梁老身手不凡，加上這孩子有龍氣護體，有效利用，不會有事。」

我爸媽聽了，默然點頭。梁老爺子將我叫到院子里的雪霧之中，只說：「看天空！」

我抬頭，發現天空中的鵝毛大雪依然蹁躚飛舞，輕盈曼妙。看著看著，雪霧之中，好像有了點流星般的亮光，那光亮呈現出一個漩渦狀態，如夜空中的星雲那般美麗，令人陶醉。然而就在我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中時，忽見梁老爺子將十個指頭咬破，彷彿練就了武俠小說《天龍八部》中的那種凌波微步，身影在雪霧裡時而消失，時而閃現。大概半分鐘的時間，他已經在我周圍的雪地上用自己的鮮血畫了一個標準的，類似八卦圖一樣的圖案。

「走！」他暴喝一聲，硬生生用兩隻手把自己的身體撕成了兩半。其中一半倒下去以後，快速將周圍的雪花吸附過來，轉瞬之間，便覆蓋在了梁老爺子的半個身體上。接著，另外一半身子開始變得很薄很軟，最後青煙一樣散開了，化作一股清香飄進了我的鼻孔。

我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進入了我的身體，那種感覺，如同躺在溫泉里一樣。

「咱們回去！」梁老爺子的話音在我的耳畔響起。不過這種聲音很奇怪，就好像是我自己捂住自己的耳朵，聽自己說話一樣，聽起來在體內還有一點兒悶悶的迴音。

我爸媽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我，我慢悠悠地朝他們走過去。又說：「走！」

陶天城跟在我的背後，兩人合力將我們家的瓦房大門打開，一股寒氣迎面撲來。就在這時，一陣馬匹的嘶鳴聲，從我家對面那座山崗上傳來。那叫聲低沉曠遠，如龍長吟。

我天城哥說：「難道是……我爹……不可能……他老人家已經不在了！」

我爸聽了聽，問我天城哥：「這叫聲……莫非是陶先生那匹千里飛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