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勢已定
木南橘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淺笑了一下,然後就走到了殿前,喚人去拿衣服。
看著木南橘背影的檀梣苦笑了一下,然後褪下了自己的衣服。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痕,也有些懷疑到底值不值得。
這幾天他想這個問題想得頭都痛了。
冷漠如他,為什麼會對這個還不熟悉的女人如此溫柔?那日木南橘月色下問他那個問題,別說她了,連自己都說不出答案。
木南橘接過下人拿來的金創葯,就看見檀梣*著上身,坐在床邊出神。她走近他,將金創葯遞給他,說道:「喏,這個給你。」
檀梣忽然抬頭,然後看見木南橘手上的藥瓶,點了點頭:「謝謝,這點傷不礙事。」
「嘴硬,也不知道剛剛是誰一走進來,就嚷嚷著自己受傷了,讓我良心不安。」木南橘說道最後幾個字,聲音就越來越微弱,但是還是被檀梣聽見了。
他淺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檀梣換好了衣服之後,就在床上躺下了。
木南橘嘆了一口氣,看著在床上假寐的檀梣,給他的額頭上搭上了一塊熱手巾。
她看見檀梣皺了皺眉。
看來他今晚是不會同她說話了。
木南橘傻傻地站在床邊。現在輪到她犯難了,今晚她要睡在哪呢。
這時檀梣拍了拍自己旁邊的床榻,木南橘還是沒有反應,像是在糾結的樣子。反倒是檀梣不耐煩了,忽然睜開眼說道:「躺下!你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哦。」木南橘瞪了他一眼,然後就規規矩矩地躺在檀梣身邊。
檀梣「哼」了一聲,這才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他的嘴角微不可見地上翹了一下,漸漸地進入沉眠。
他難得一夜無夢,只不過有人卻一夜無眠。
昨夜在檀梣踏入木南橘寢宮之時,白古蘭就收到探子來報。
他緊蹙著眉,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黑衣人,說道:「幹嘛,沒事就滾回去。」
此人抱拳回道:「稟報殿下,今夜贊普準備在暮末那過夜了。」
白古蘭冷哼一聲,裝作不在意地說道:「以後這種事就不用再向我彙報了,這有什麼好稀奇的,他們是夫妻,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可是在沒人看見的桌案底下,他那握緊的雙拳卻是泄露了自己真實的心思。
他真的想直接把這個半路蹦出來的女人殺了,可是天不遂人願。
本來事情就應該按照他跟檀梣約定好的那樣。演一齣戲,然後檀梣親手把這個女人推進深淵。但是檀梣的演技太好了,怎麼連他都騙呢。
這夜,白古蘭桌上的酒樽空了又空,可是意識卻越來越清醒。他嘴裡時不時地碎念著什麼,然後在天色泛白之際伏在桌案上睡著了。
等到他再次睜眼的時候,他居然看見檀梣坐在自己對面,白古蘭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檀梣雙手環抱著冷眼看著白古蘭,開口說道:「別揉了,是我。」
白古蘭心情瞬間好了很多,語調輕快地說:「你怎麼來了?」
「今天沒看見你上朝,就過來看看。」檀梣目光掃過白古蘭桌上的狼藉,鼻間還有濃濃的酒香,他皺眉說道:「下次別喝這麼多了,如果我下次還沒看見你,你知道下場是怎麼樣的。」
白古蘭很是輕鬆地笑了笑,說道:「果然你還是關心我的。」
檀梣深吸了一口氣,額角的青筋跳了跳,說道:「你懂我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誤會了,我現在已經有了暮末。」
白古蘭一聽到那兩個字,精神就變得敏感起來。他拍案而起,指著檀梣的鼻子說道:「你跟我約好的,只是一場戲難道不是嗎,你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檀梣用手打開白古蘭指著自己的手,耐心解釋道:「就算沒有她,你要的我還是給不了。」
白古蘭眼神有些受傷,有些頹然地用沉默和檀梣對峙著。
檀梣再次開口:「白古蘭,我沒有龍陽之癖,我們做回以前的好兄弟難道不可以嗎,一定要這樣撕破臉皮。」
白古蘭有些煩躁地撓了下自己的頭髮,低聲說:「不是我想要這樣,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他像是失去一般地坐下,喃喃道:「我從小陪你一起吃苦,後面代替你入獄,不是想聽到你說這些話的。」
檀梣有些氣血上涌,抬頭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對不起,以前我從來沒有意識到,如果你認為當年是我利用你也罷,還是我現在忘恩負義也罷,我們的關係只能停留於此了。」
白古蘭苦笑了一下,灰眸里滴落了一滴淚,說道:「阿梣,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殘忍。」
「我一直都知道。」檀梣看見白古蘭強忍著悲痛的樣子,可是他卻視若無睹。
白古蘭闔上眼,說道:「我不是喜歡男人,只是我恰好喜歡的那個人是你而已。是我命不好,用自己所有換來的居然是這種結局。不求你能理解我,但是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啊。」他心中的苦似乎泛上了舌尖,甚至到了五臟六腑。
檀梣用指尖敲了敲桌子,說道:「對不起,白古蘭,我走了。」
他起身看著一頭銀髮的白古蘭,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是還是決然地離開了。
檀梣又何嘗不明白呢,這一切對白古蘭來說都太不公平,可惜他也無能為力。他從來沒有想到當年在陰暗獄中呆了那麼久的白古蘭,眼中還是熠熠生輝,居然是因為自己是他的力量。如果說,一步錯步步錯,或許白古蘭不應該救他。
他獨自走回自己的殿上,殿上早已經有一個人在等著。
檀梣看向來人,說道:「有事?」
此人的臉被一張鐵面覆蓋大半,他跪下道:「稟贊普,桑海城酹郡主好像有所異動。」
檀梣點點頭,雖然他早就料到,但是沒有想到事情發生地比他預想地要早上許多。
他背著手,開口問道:「那斛律三椽可有何舉措?」
「似乎已經悄悄派了不少兵力南下,應該是想趁早鎮壓。」鐵面人如實稟報。
檀梣本身不想問的,但是不知道怎麼的還是脫口而出:「那斛律七含可在此行人中?」
「稟贊普,在的。」
檀梣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退下去了。
看來那邊真的要動真格了。現在輪到了酹郡主,如果順利,接下來就是鄔蘭吧。
斛律三椽虎視眈眈了這麼久,可不是會輕易放走嘴邊的肉。
日落之後,見到木南橘的檀梣久久未在她眼前現身。他站在院外,看著桑樹下拿著一根樹枝比劃劍術的木南橘出神。
沒過多久,院中的木南橘好像察覺了檀梣的存在。她利落地轉身,衣袂紛紛。
南橘看見檀梣離她不遠的地方,露出了一個微笑。「怎麼了?光看著我練習,不來指導指導?」
檀梣聽后,運功飛至木南橘身前,抿著嘴直接握住她的手,然後將她的背貼近自己。接著他握著木南橘的那隻手,帶著她比劃了一套行雲流水的招式,但是檀梣始終未和她對視。
木南橘隱隱察覺不對,然後抗拒了檀梣的力道,逼迫他停了下來。
她往前走了幾步,隔開了她和檀梣的距離,然後轉身問道:「你有事瞞我?」
「沒有。」他扭頭。
木南橘想了想,猜了個大概,問道:「是關於斛律七含的嗎?」
檀梣皺眉看向木南橘,然而並未作聲。
看來木南橘這是猜准了。
木南橘嘆了一口氣,然後緩緩說道:「沒關係,你不想說就別說了。」
檀梣也很糾結,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最終還是索性告訴了她。
「他隨軍去桑海了。」
「這麼快嗎?」木南橘有些驚異。
檀梣看著木南橘臉上毫不掩飾地擔憂之情,他似有些煩躁地踢了下地下的灰塵,嘴裡嘟嚷著:「早知道就不說了。」
木南橘掩嘴輕笑了下,說道:「反正我又跑不了,你幹嘛不高興。」
檀梣嘴角抽了抽,瞪了木南橘一眼,說道:「你還真是會明知故問。」
木南橘吐了吐舌頭,然後轉身進了屋子。她步履緩慢,一邊走還思緒紛紛。木南橘很感激檀梣至始至終沒有逼迫她一次,如果時間能停留到現在就好了。她不急著改變,檀梣也不奢求著變換。
正是因為木南橘活得太清醒,所以知道不行。
檀梣走進房間的時候,看見木南橘站在屋中看著一枚美人玉發愣。他捨不得出聲打擾,可是隨著心臟每分每秒的跳動,他都能隱隱感覺到抽痛。
或許真的有天道輪迴吧,不然怎麼像他這種風塵浪子也有這種無奈的時候。
他有些對自己置氣。
這個女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而他卻傻乎乎地為她四處奔波。以前覺得烽火戲諸侯是個笑話,現在想來自己也能理解。
江山對他而言,僅僅是讓他喘不過氣來的壓力,還心愛的人一笑,也許值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