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追趕大部隊

001追趕大部隊

坎坷不平的山路上,一支百餘人的部隊往東急速行進。

山道蜿蜓,林木參天,這支隊伍披荊斬棘,不顧一切地奮勇奔跑。

所有人的身上除了鎬鏟,只有槍彈,和一小袋乾糧。但裝備不俗,有重機槍,輕機槍,所有的士兵都是毛瑟步槍,頭上的鋼盔閃著綠茵茵的光澤。

這是1937年的冬天。天空雲帷低垂,寒風凜冽,但是這支隊伍幾乎所有的人都敞開外衣,滿頭大汗。

「快!快!一定要在明天中午趕到南京城!」

喊話的人在長蛇一樣的隊列旁前後躥躍,不時地揮舞手臂,滿臉的焦急。

這個尉級妝扮的年輕人,是這支部隊的最高軍事長官:連長宗濤。宗濤時年二十七歲,在連長的位置上整整捆綁了五年,與他先後入伍的弟兄,很多都成了他的上司。

宗濤出生在大別山一個書香門第,學識不淺,但仕途遲滯。他投軍不久,即被選入干訓班,因實操成績優異,不久即被委以少尉排長之職下放連隊,第三年被同鄉上司提拔為上尉連長,之後再無建樹。原因很簡單,在進剿蘇區時,他的連成了孬兵。

江西「剿匪」,他所率的連隊很不賣力,瞎打槍、放空槍,還沒與「匪」接火,就率部撤退。要不是老鄉上司力保,宗濤早被軍法從事。

宗濤從此釘子一樣釘在上尉連長這個位於上。而其部隊,也成了聞名的「孬兵連」。

三天前,同鄉上司給他連派了一項任務,西行二百公里,去拉不久前收編的土匪隊伍以壯聲威。但他們趕到時,那支隊伍已被別的部隊整編了。

宗濤虛有此行,急急趕回駐地,但部隊早開拔了。

經過打聽,他所在的團在他剛執行任務后就迅速東進。宗濤立即明白這個老鄉團長的用意。他一定是因為自己的連隊名聲不好,怕影響士氣,借口調開他。

沒執行任務前,宗濤就聽說他所在的團承接了南京保衛戰守土之責,臨行時宗濤也追問過,但老鄉團長拚命否認,並警告他,此次任務執行不力,將按軍法從事。

老鄉團長最後交代,完成任務與否,回原防地待命。

宗濤只有服從。

現在聽說部隊開拔了,宗濤氣炸了肺,也急紅了眼。

任務沒完成,上峰怎麼處罰他不想知道,但是這麼重大的任務,不拉上他的連隊,,宗濤不甘心。

宗濤緊急集合部隊。

連副常大貴擔心地說:「連長,等命令吧。這次任務我們沒有完成,還不知道上峰如何處理。如果擅自調動,你我吃罪不起。」

宗濤怒睜大眼,喝道:「國難當頭,還要等指示!日軍裝備精良,人數多於我們守城部隊,那些兄弟都是抱定必死的決心,等命令,哪還有我們雪恥的時候!」

雪恥!雪恥!

宗濤凝望着陰霾密佈的天空,臉上現出鐵一般堅毅的神情。

淞滬大決戰,宗濤為沒有參加懊悔不已。我方將士以血肉之軀,抗擊兇殘暴戾的侵略者,早令他熱血沸騰。

宗濤咬着牙,揮起手臂高喊:「我們不是『孬兵連』,我們是有血性的中華男兒!日本鬼子毀我們家園,欺侮我們的同胞,掠奪我們的資源,弟兄們,我們要不要去打?」

一百來人異口同聲,振臂高呼:「打狗日的日本鬼子!」

宗濤接着說:「所謂蘇區剿匪,我們是沒有出力,因為那是我們的兄弟。現在蔣委員長也把他們改編成為正規軍。血濃於水。在外敵面前,他們在做同樣的事!如果我們把那些同胞剿滅了,今天怎麼壯大我們的陣營?」

常大貴急得拽了拽宗濤的衣角。宗濤回頭笑笑。

「老常,你還怕禍從口出嗎?這次我們要面對的是裝備精良、極其兇悍的日本鬼子,說實話,這是拿着雞蛋碰石頭。我沒有想過生還!」

常大貴想了想,點點頭。

宗濤面對近百名弟兄,神情肅穆地說:「這次我們沒有接到上峰指示,擅自行動,也許會受到處分。如有弟兄不敢行動,可以就地休整。」

「不,我們要上戰場,要打日本鬼子,保衛我們的家園!」

「但是弟兄們,此次作戰,我們生還的機會很小!」

「我們不當亡國奴!」

都是一群血性男兒!

宗濤噙著淚,動情地說:「都是我的好兄弟!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國家危難,我們身為軍人,不上誰上?」

「我們上!我們上!」

洪亮的怒吼聲,有如長江黃河的驚濤駭浪。

宗濤掃視着隊列,目光停在一個小個子兵身上。

「侯小喜!」

「到!」

「出列!」

侯小喜不解地望着宗濤,慢慢出列,站在宗濤面前。

「你今年多大?老實回答!」

侯小喜雙腳併攏,亢聲答道:「報告連長,我十七了。」

侯小喜身高不過一米六,一張娃娃臉,看上去十五都不到。

侯小喜是宗濤在執行任務途中揀來的。當時象個乞丐,餓得有氣無力。宗濤原只想給他點盤纏打發他回家。不料侯小喜的訴說讓他大受感動。

侯小喜是四川人,抗戰爆發后,他的五個哥哥全都參軍了,隨部隊出川。因為年紀小,沒收他。但是侯小喜攆著隊伍跑。但他人小體力不足,聽說那支部隊到了江淅一帶,侯小喜一路乞討,卻找不到那支部隊。

這麼小的孩子都要抗日,宗濤非常感動,破例收他當了自己的勤務兵。

宗濤綳起臉,叱道:「你十六歲還不到,謊話騙人,從今天起,你不是我的兵!」

侯小喜急得淚都出來了,叫道:「連長,你欺負老實人!」

宗濤帶笑不笑道:「你老實嗎?當着全連兄弟的面,你還在說謊話!」

宗濤的心裏實在不願意帶上侯小喜。他的五個哥哥都投身戰場,存亡難料,如果侯小喜再有閃失,他年邁的父母誰來照料?

「抗日不分年齡,不分先後,這是政府號召的。」

宗濤猛地掄圓手臂,狠狠地給了侯小喜一掌。侯小喜被打得一個趔趄,晃了幾晃,卻倔犟地又挺直身子,正視宗濤。

所有的弟兄都呆了。宗濤一貫善待兄弟,不要說動手,罵人的時候也不多。

常大貴忙拉着宗濤。宗濤橫了他一眼,常大貴明白了。

常大貴緩緩踱到侯小喜面前,不無責備地說:「侯小喜,連長說得不錯,你為人不誠實,不能上戰場。」

侯小喜見常大貴也這樣指責他,委屈得哇的一聲,把槍取下來,擲到常大貴手上,抹著淚跑了。

所有的弟兄都明白兩個長官的意思,既感動,又惋惜。

看到侯小喜跑得不見蹤影,宗濤吁了一口氣,大聲道:「弟兄們,這次與日軍對抗,老實說,生還的機會幾乎為零,如果誰害怕,請出列,我不勉強!」

「我們不是孬種!」

宗濤非常激動,在隊列前巡看一番,高聲道:「為了不影響行軍速度,我們必須輕裝!帶足三天乾糧,除了槍彈,其餘全部丟棄!」

一聲令下,部隊跑步前進,

這裏距南京城幾百公里,星夜兼程,也要兩天時間。但宗濤和他的弟兄心急如焚。南京保衛戰打響了沒有?他們的兄弟是不是正以血肉之軀抗擊日寇強大的炮火?

快!快!

隊伍象離弦的箭,在崎嶇的山路上狂奔。跌倒了,爬起來再跑,餓了,抓一把乾糧,渴了,就喝一口涼水。

這一天一夜,部隊跑了二百多公里。

隱約聽到炮聲。爆炸聲象炒爆的豆子一樣響個不停。宗濤的眼睛都直了。

南京保衛戰已經打響!

宗濤聲嘶力竭地喊:「弟兄們,快,趕到南京城外休整!「

部隊已經二十多個小時沒有歇腳,弟兄們早疲憊不堪。但是守濤憂心如焚。

又行進幾個鐘頭,天光已經大亮,辰牌時分了。

隆隆的炮聲越來越震耳,南京城郊已近!

突然,天空傳平嗡嗡的轟鳴。宗濤抬頭一看,只見從南方天際馬蜂一樣撲過來黑壓壓的機群。機翼上日軍的標識清晰可辨。

所有的弟兄都紅了眼。有人舉起槍。宗濤打着手勢制止了。

槍不是能打下飛機的,只會暴露自己,徒挨鬼子的炸彈。

「卧倒,就地隱蔽!「

硝煙的氣味越來越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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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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