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撲朔迷離

第六章:撲朔迷離

黑影一躍便上了巷口處的街牆,手腳並用慢慢的向前移動着,直到昏暗的路燈照耀下才閃現出石穿那堅毅的面孔。石穿慢慢的沿着街牆走到了永興巷七號,鷹鈎似的鼻子嗅了嗅,隨即縱身一躍進入到了院中。落地時腳尖輕輕地一點地面的石磚,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好似跳落地上的,真的是一隻深夜回歸的貓咪。

繫緊了身上的黑色單衣,石穿四下里張望了一圈,起身踱步走向與大門正對面的屋子。據老叔所說,那份焚檔就在那間屋子裏屋唯一的保險箱內,並不難找。

石穿的腳步輕輕盈盈,腳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就好似地面落上了一層寒霜一樣,如此的自然貼切。黑色的裝束與昏暗的環境融為一體,沒有半分不諧。但每走一步,石穿都要左右仔細的張望好久,謹慎的似乎有些過分。而且他一邊走着,一邊還將腰間的手槍拿在手裏,甚至他還打開了保險。

按理來說,石穿並不需要如此的謹慎。畢竟,這個院子裏面除他之外一個人都沒有,大門上不單上著鎖而且還貼著兩道完好的封條。再加上地面上的塵土已經堆積了不少,看樣子久已無人了。可是即將靠近正房的石穿步伐卻是越來越慢,動作也顯得越來越謹慎。而他自己,也並沒有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任何的多餘。

直覺告訴他,這個院子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這個環境也沒有預想當中的那麼安全。殺機在暗處潛伏,無數雙眼睛正緊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雖然他沒有發現也不知道殺機從何而來。

因此,現在再怎麼小心都不為過。雖然這種直覺如此的沒有來由,如此的沒有道理。

「吱呀……」干硬的門軸在轉動時終於還是發出了響聲,在空曠寂靜的院子裏響聲顯得甚為突兀,讓無奈的石穿忍不住罵了一句粗口。他索性也不再掩飾,整個人突然向門中一竄,順手掩上了房門。

房間內靜靜的,沒有光,也不需要光。

石穿進門之後便將所有動作都停了下來,整個人蹲伏在地上靜靜的傾聽着,讓整個環境變得更加寂靜。到了最後,空間之中除了他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之外再無其餘聲響。也直到這時,石穿方才確認整間屋子裏面再也沒有旁人。

屋子裏面因為長時間的封閉,使得空氣變得極為壓抑而且其中混雜着濃重的霉味,時刻刺激著石穿那靈敏的鼻子,甚至於讓他感到自己的嗅覺快要失靈了一樣。但是這些味道卻並不意味着危險,至少,不是意味着迫在眉睫的危險。

石穿不覺鬆了一口氣,將手槍的保險關掉,放回自己的腰間。剛剛緊張的一陣子,讓他整個人身上都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擦了擦汗水,開始搜尋起保險箱來。在黑暗中找到一件東西似乎並不容易,不過對於石穿來說這並不是太大的問題。在沒有旁人干擾的情況下,時間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經過十多分鐘的尋找,石穿終於在裏屋摸到了那個冰涼的保險櫃。可是,找到了保險櫃的石穿心頭卻頓時一沉,一股濃重的危機感霎時讓他全身的汗毛直立,剛剛乾涸的冷汗再次流滿全身。

保險櫃,竟然是開着的!

不光是開着這麼簡單,更重要的是裏面早已經沒有了任何文件和檔案,空空蕩蕩唯有冰涼的鋼鐵內壁,這消失的文件中當然包括那份最為要命的焚檔!

怎麼回事?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老叔當然不會用一個空着的保險箱來跟石穿開玩笑,而屋子裏顯然沒有第二個保險箱。那麼……答案就只剩下「第三個人」了。是除了石穿和老叔外的第三個人將保險箱內的文件洗劫一空。那是什麼人?在什麼時候拿走的檔案呢?

石穿此時再也顧不得行蹤暴露,立刻摸索到了電燈開關將鎢絲燈點亮。有些昏黃的燈光霎時將滿屋的黑暗驅逐乾淨。也讓整間屋子裏的場景暴露無遺。一看之下,石穿再次倒吸一口冷氣。

房間內傢具凌亂紙張四散,桌椅東倒西歪顯然一副遭遇洗劫后的模樣,而最為關鍵的是——屋角的衣櫃後面,竟然躺着一個人!

那是一個死人,一個死的不能再死的死人,地面上大灘早已乾涸的血液和那一動不動毫無起伏的軀體很能說明這個問題。可即使如此也讓石穿感到了陣陣的心悸,他根本沒有嗅到任何死亡的味道。這對於一向以嗅覺靈敏而自恃的石穿而言實在是個不大不小的打擊。

但是這裏為什麼會有死人?他又是怎麼死的?

石穿掏出了手槍,做了一個深呼吸,慢慢的向那個死人靠近。很快看清了他的面容。

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上穿着綠色的軍裝並且打着武裝帶和彈藥夾,領口處還有標準的紅領章,這確實是一個正規軍的戰士,而非紅衛兵或者其他雜人。並且,石穿似乎認識這個戰士。

「是老叔的警衛員?」又看了看那張尚未腐爛的臉,石穿終於在心中確認了這個結論。可是,這個結論並沒有讓他感到半分輕鬆,反而心頭更加一沉。老叔的警衛員為什麼會死?為什麼會死在這裏?

翻過屍體,石穿在那屍身的背上發現了一處深達兩寸的傷口,傷口位於左邊的後背,一舉切進了心室,是最為致命的傷口。而除此之外,整具屍體上再無一點外傷。看樣子是被人從背後偷襲,一下子便結束了性命。屍體的變化程度不大,看樣子也就是在這兩天裏死去的。

石穿又翻看了一下那戰士的武器,五六式步槍和裏面的子彈紋絲未動,殺人者顯然看不上這些東西,甚至連翻檢觸碰的痕迹都沒有留下。石穿又看了看地面,在血液之中,他發現了兩個腳印。其中一個鞋底的花紋很繁複,好似是一種經過精心設計的防滑鞋底。而另一個鞋印卻顯得有些老土模樣,平平滑滑好像千層底的樣子。二者的差別有些太過懸殊。

石穿並不是公安更不是偵探,他到現在為止對於整個事情沒有半點主意。況且,他現在關注的問題不是這個警衛員如何死去的,而是保險櫃中的焚檔去了哪裏。那,事關他的承諾。

「如果,殺死警衛員的人,就是盜取焚檔的人呢?」石穿嘀咕了一句,隨即又搖了搖頭。且不說這個結論有沒有辦法證實,就算是證實了,以他現在所掌握的線索也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去尋找到兇手。這個思路,並不顯得多麼高明。

直到這時,石穿方才把視線轉移到房間的其他角落。看向了其他的地方。鎢絲燈的燈光因為長期不曾點亮,此刻顯得有些閃爍,將屋內的影子搖曳的亦幻亦真。

裏屋相當於卧室,也是老叔平時辦公的地方,因此裏面的傢具稍有些多。可仍舊不過兩個衣櫃一張辦公桌罷了。

石穿通過這些傢具的位置判斷出,現場雖然雜亂無章,但是並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迹。看起來,好像是潛入房間內的人殺死了警衛員后,在屋子裏進行了排查式的搜索,而且不惜對裏面的東西進行破壞才造成了這幅模樣,最後他們把保險櫃中的文件和檔案全部洗劫一空……

真是這樣么?石穿搖了搖頭,事情似乎有些不對。他伸出右手雙指按了按眉心,嘗試着讓自己保持絕對的冷靜,慢慢的思考。

房間內存放重要文件的地方顯然就是保險櫃,其他的東西簡陋異常根本沒有任何翻找的價值,畢竟老叔不是土財主也不是特工間諜,沒必要在房間內設置什麼暗格機關。但是,潛入房間內的第三者既然能夠打開保險櫃,為什麼還要在其他地方去搜尋翻找呢?

莫非……他們並沒有在保險櫃中找到他們想要的的東西?

石穿雙眼突然一亮,頓時心中好似開了一個天窗一般霍然開朗。「看起來,我來的還不算太晚……」他眼角一動,忽然又在枕頭下面發現了一小筆記本,本子只露出了一角,若不仔細去看根本不會發現這個本子。

而等他打開這個本子的時候,神情又是一變,有些警惕的左右看了看。似乎,並不是盜竊者沒有發現這個本子,而是這個本子已經失去了它的價值。其中明顯有兩頁被人生生撕去了。石穿立時聯想到老叔交給他,至今還在他隨身口袋裏面的那兩頁皺巴巴的紙張。他忙從黑色單衣下面的軍裝口袋裏取出了紙張,兩相對照,撕口紋絲不差!

「怪不得,這個筆記本沒有被人拿走……」他信手翻閱著這個似乎是工程筆記一樣的筆記本,輕聲的嘀咕著。

翻著翻著,在翻到缺頁緊接着的那一頁時,石穿卻忽然一笑。好像發現了什麼極為重要的秘密般,將最上面的一張白紙撕下,隨手從跌落在地上筆筒中抽出一支鉛筆,在白紙上斜側着刷刷描畫起來。

很快,一道道淡淡的描痕便勾勒出一副簡易的筆跡。石穿自然認得,那是老叔的筆跡。

「葭萌關、樓蘭、四姑娘山、北海、涼山、青龍山……」石穿輕鬆的念動,整張紙上不過寫了一堆毫不相關的地名而已,讓人有些摸不到頭腦。但是石穿知道這是老叔的習慣,每當遇到重大或是疑難的問題時,他總會習慣一邊思考,一邊把要點在紙上記錄下來。說不定,這些東西就是那份焚檔的線索。留下它,會有用處的。

在最後確認了一下沒有其他線索之後,石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痕迹,隨即轉身離去。

事情變得有些撲朔迷離,但是他也並非沒有一點方向。至少,在石穿的腦海中還有一個人能給他一點驚喜或線索,不過現在顯然不是去那裏的時候,畢竟,天又要亮了。只是石穿沒有發現,在他剛剛從牆頭翻出院子的那一剎那,院子裏的一間偏房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了一道縫隙,一雙有些陰鷙的眼睛朝外面看了看。

黑暗中的門縫裏,終於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冷哼。

出了永興巷后,石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住的招待所。推開門,把自己一下扔在有些發硬的床板上,開始閉上眼睛整理著頭腦中的思緒。

事情從一開始就變得極為棘手,恰好印證了他的直覺。

且不說在茂陵出現的詭異景象。單說如今,焚檔丟失,一名警衛員犧牲情況就已經堪稱「危急」二字。

不過還好,殺害警衛員的人似乎並沒有得到焚檔或者他得到了焚檔但並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情況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搶先一步追查到焚檔的下落。不管殺害警衛員的人是不是沖着焚檔而來,都不能讓焚檔的內容被其所知。

「否則怎樣?」

「否則,我死不瞑目……」

老叔臨別時嚴肅的叮囑又在腦海當中翻騰,讓石穿平白嘆了一口粗氣。夜沉沉的,終究抵不住身體的疲倦,石穿也那麼沉沉的睡去。第二天,他必將面對更加危險地局面,因此他必須有一個充足的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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