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秦天生

38 秦天生

直到把追兵遠遠地甩開后,秦天生才停下來,放開寧夏。

他剛要鬆手的時候,被寧夏一把抓住!

「秦天生,不,江湖第一殺手秦無影!為什麼要把我關進去又抓出來?!你和雷若月是什麼關係?!那個三公子又是誰?!」她瞪着他的臉一動不動,彷彿要從他臉上找到個窟窿才罷休。

「我……我以為你該問我,是不是要帶你去找雷若月呢。」秦天生的笑容在蒼白的月光下閃著一絲未有隱藏的嘲諷。

寧夏看着他,不為所動。

一般的人,能藏住臉,卻不能藏住眼神。可秦天生,只要他想,便連眼神都可以藏得住!直到這一刻,寧夏才能從他的眼神里看出尖銳的感情。

可到這時,她還是分不清楚,這個男人,究竟是敵是友。

「你說,『這個時候,我怎能讓雷若月敗在你手』,是否意味着,那三公子和雷若月是敵人?你定不是三公子的人。而你也不可能是雷若月的人。你若是雷若月的人,當初該不會把我交給三公子。所以,我想你即不想讓三公子贏了雷若月,也不想讓雷若月滅了三公子。我說的可對?」

秦天生笑得很歡,可語調里卻帶着某些沉重得彷彿要讓人窒息的東西。

「公主真是冰雪聰明。那公主繼續猜猜,天生是誰的人。」

寧夏沉思片刻,道,「天下之勢,如今三國混戰,你把我從阿木圖手中抓走,定然不會是他的人。你把我抓來邦什邊境上,又與三公子牽扯上了關係,那想必該與莫凌霄無關。然三國之間,紛亂夾雜了無數的小勢力。邦什國家新定,對先帝追崇的勢力並未完全消失,如今雷若月參戰,國內一定動蕩;漢統國的莫凌霄更是在內憂外患,最艱難的時候即的位,國內各種勢力定然是更複雜;而契沙雖國家安定,可權利之爭,歷代都是最理不清看不明的。究竟你屬於哪一方,我還真是不知道。」

寧夏見他不說話,又繼續說,「也難說,你只是為你自己。」

秦天生又笑了,笑容有着連寧夏都看得出來的不自然。

「公主認為,天生與你有何干係?」他說話的聲音,恍若嘆息。

「可以讓我看看你的臉嗎?」寧夏忽然說。

秦天生一怔,不答。

雙目對視。

寧夏緩緩伸手,扶上了他的臉。指尖沿着耳際向下,果然觸摸到了幾乎不可分辨的異樣的皮膚過度線。

撕開。

秦天生沒有動,定定地凝視她。月下她的容顏恍若仙子,他能看見在她的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的臉,那張臉,在這一刻,竟分外陌生。

他沒有阻止她。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去阻止她。

自從出了那件事後,除了他的師傅,世上再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可這一刻,他卻默許寧夏輕易地撕開了他的面具……

一張人皮面具。

眉目俊秀,儒雅不俗。

天底下看到這張臉的人,恐怕誰都不會把它跟殺手秦無影聯繫在一起。

轉念一想,又有什麼不可能。

雷若月也是這樣儒雅的公子,卻同樣能血洗皇城而不眨一下眼睛。

面具慢慢揭開,在最後拉下的一剎那,她的眼睛猛地睜大!

秦天生的右臉上,一條猙獰的刀疤,從眼角一直划向下巴!

「你……你是……」寧夏後退了兩步,「是你?!」

不羈的表情,出現在他自己的這張臉上,分外邪魅。

「公主還能記得秦某?這真是秦某的榮幸了。」

「真的是你?!」寧夏不願相信,寧可信是她記錯了,「你沒有死……」

「怎麼不是我,我的公主。」秦天生收起了笑容。寧夏第一次看到,憎恨的情緒出現在秦天生那雙清澈的眼睛裏,「或許你希望我會死?就那樣像只小鳥一樣被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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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春天,一如記憶中任何一個春天一樣溫暖而美好。

那年寧夏十歲,在後花園放風箏,跑地累了,就爬到假山上曬太陽。

午後太陽溫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充鼻而來的是花草的芬芳。寧夏舒坦地想,讓夫子他們找她去吧,今天下午她就是不要讀書了!

就在她模模糊糊快要睡着的時候,忽然被一個孩子尖銳的叫聲吵醒!睜開眼,尋聲望去,竟看見隔着花園,有個十多歲的孩子在向她的母親叫囂!旁邊的太監們把那孩子壓在地上,他身上的青布衣服早就髒亂不堪。

她所在的位置離他們有些遠,聽不清楚他們在講什麼,只見皇后抬手,叫太監們鬆開他,還親手將他扶了起來。而那孩子似乎厭惡她的手,想把她推開,卻太用力,自己向一邊放着水果的桌子上撞去。

「嘩啦」一聲,桌上水果茶杯,都翻到了地上,碎了。

那孩子猛地抬頭,從地上跳起,在所有人都驚呼小心的時候,他一手緊緊抓住摔碎的杯,以尖端向她的母親刺去!

「不要啊!」寧夏大叫!

那瞬間,所有人都驚呆了,所有人都沒有時間去阻止他。可畢竟小男孩只是個孩子,皇后伴隨着尖叫聲,抓住了小男孩的手不讓尖口刺向自己,那短短几秒的時間,太監們宮女們也反應過來,趕緊上前想拖開小男孩,那孩子卻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想刺殺皇后!

這一拉一扯,尖口猛地刺回了孩子的臉上!

那是寧夏第一次見到那麼多血,多得,彷彿流都流不完。那血,比她見過的最艷麗的牡丹花還要鮮紅……

太監們一聲尖叫,把小男孩壓在地上,在皇后的默許下,竟拖着他的兩條腿就走!

孩子拚命抓着地上的草,指甲里全是贓污,還滲出了血,卻更本無法阻止……

他抬起臉,右半邊全是血……他竟忽然向寧夏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黑白分明的眼中,點燃著那時寧夏所不明白的東西。

他被帶走了,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一條血痕。

後來寧夏再問起此事的時候,皇后很含糊地搪塞了過。而年幼的寧夏,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到別的地方去。

可是當初那個血淋淋的景象,和男孩最後望向她的眼神,她卻是一直記得的。

那是她童年裏第一次見到的血腥場面,那些血,多得讓她感覺到彷彿是從她身上流出的一般疼痛……

……

她又退了一步,一腳踩空,身子剛要向下倒去,卻被秦天生扶住了。

當初她不明白的那個眼神,現在她卻比誰都要明白。

那,叫做仇恨。

「你不是害怕吧?」秦天生眼中露出一絲嘲諷。

「你為什麼不殺我……」寧夏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和起來,腦海中紛繁交雜着這些事情,這些人。她自己也明白,如果不冷靜下來,她根本不會知道她究竟站在了怎樣的風口浪尖上!

秦天生笑了,帶着絲憂傷,「我為什麼要殺你?公主,你被雷若月保護地太好了。你什麼都不知道,實在也是一種殘忍呢……」

寧夏抬頭,眼中佈滿了驚訝和疑惑。

秦天生笑地更放肆,卻讓寧夏感到更深的哀傷。

「把你保護起來,寵溺着你,然後忽然把你拋棄,讓從未被雨淋過的小花經受狂風暴雨……真是殘忍的傢伙……」他輕聲道,臉漸漸靠近她,說,「這樣的傢伙,想不想在他胸口插上一刀呢?」

寧夏猛地一抬頭,眼中驚慌地像只遇見了狼的兔子……

秦天生仰天大笑起來,甚至不怕這樣的笑聲會把追兵吸引過來。

止住笑,他在她耳邊說,「走吧我的公主,我的第二筆買賣,是雷若月。」

不容置疑的語調。

他的聲音讓她置身冰窟一般寒冷。

走出數里,寧夏便見到一匹馬,大約是秦天生事先就準備好的。

他擒住寧夏的手臂,把她固定在自己胸前。

策馬狂奔。

「你究竟想怎麼樣?!」從最初的驚慌中回過神來,寧夏壓抑著害怕,大聲問。

「我要用你,去換雷若月的一個答案。」他輕笑,低下頭來在她耳畔說,「我要知道,當初我的姐姐是怎樣被你父親搶走的,我要知道,我姐姐死亡的真相,我要知道,雷家上下兩百多口人的滅門,究竟是不是如我所想……」

「姐姐?滅門?」寧夏駭然,似乎太多事她都不知道,也似乎所有她知道的事情,都與事實有着偏差……

「哈……雷若月對你的保護,真是好到讓我嫉妒呢……」他猛地一抽馬鞭,馬兒吃痛疾呼,向前衝去……

「不,他背叛了我!」鍾寧夏冷冷地糾正。

「是,他背叛了你,可是誰又背叛了他。」秦天生笑着說,「他用皇城的血來償還他雷家的命,你不覺得很公平嗎?」

「他背叛了我!」寧夏狠狠地重複。無論開始是因為什麼原因,她都不想去理會。似乎是怕事實真相她會無法承受,也似乎是怕自己的心會動搖。

如果她動搖了,如果她連這樣的仇恨都能放下了,那麼她鍾寧夏就什麼都不是了!

同樣,雷若月也用皇城的血宣洩了他的憤恨。

所以她與他,這生,都註定了是敵人了!

不能回頭,回頭也不會有岸。

「可是你恨他嗎?你會想用刀,把他的肉一塊一塊割下來嗎?」他隱含着笑意的聲音,像詛咒一樣纏繞在她的耳邊,「公主,我真的很期待,你會以怎樣的表情去見他呢……」

會以怎樣的表情……

去見雷若月。

「我和他相見,只有一個結果。」寧夏笑了,淡如月光,「他死,或者,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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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舞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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