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火光中的決心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之間便快要到七月中旬了，空氣之中讓人焦躁的暑氣，似乎也隨著微微的秋風慢慢地逝去，不著一絲痕迹。
夜府，夜楓的別院之中。
夜楓獨自一人躺在病榻之上，如今他的傷勢雖然好了許多，但仍需要靜養幾日才能徹底康復。拖著這有些孱弱的身軀，夜楓也不敢運轉真氣，修鍊功法，萬一一個不慎，反而引起體內真氣失控，傷上加傷，那就得不償失了。
因此百無聊賴之下，夜楓摸了摸胸口，準備把玩胸前的水晶吊墜，可當夜楓的目光一低，視線落在胸口之上時，卻愕然發現，一直從不離身的水晶吊墜，竟然不翼而飛了。
「咦，我的水晶吊墜呢？」夜楓摸了摸脖子之上精緻的銀鏈子，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莫非是哪個侍衛下人手腳不幹凈，順手給牽走了？可明明鑲嵌墜子的鏈子還在，為什麼單單鏈子之上的吊墜不見了？」
說起來，這顆水晶墜子，是夜楓在城西的一家古玩店之中淘到的，當時夜楓看這顆水晶墜子造型奇特，而且通體晶瑩剔透，綠意盎然，頗有些古意，因此一時見獵心喜，不惜花重金給買了下來，而後特意請工匠精心鑲嵌一番，這才有了胸前這串水晶吊墜。這之後這串水晶吊墜就一直掛在夜楓的脖子之上作為裝飾之用，幾乎沒怎麼離身。
如今這串水晶吊墜竟然不翼而飛？
而且最為令人不解的是，鏈子竟然還在，可其上鑲嵌的水晶墜子卻是不知所蹤，這實在太有違於常理。
夜楓思量再三，終究百思不得其解，又叫來小寧小謝兩人仔細詢問，可依舊毫無線索，心中雖然有些遺憾和不舍，可也只好帶著無盡的困惑怏怏作罷。
…………
一晃又過了半個多月，已經到七月底了，而夜楓也在病榻之上養了半個多月的傷。
這一日，天剛破曉，清晨的陽光透過糊窗的油紙，拉出長長的斜影，灑下一室的斑斕。
床榻之上，夜楓眯了眯眼，緩緩睜開了自己的眼皮，經過這許久的調養，夜楓的身體已經大有好轉，至少照料自己的生活起居已經不成絲毫的問題。
「朝陽初生，暖意融融，倒是難得的好天氣。」夜楓抬眼看著窗邊漏進來的陽光，微笑著下了床榻，而後走出了自己的卧室，來到了院子之中。
夜楓的小院子，特別是那片花圃，當日被夜霸天一氣之下毀了大半，可如今也早已被下人們修葺好了，他們還特意從大老遠的地方移植了一些名貴的花卉過來，月桂，海棠，納蘭提等等，雖然是秋天萬物凋零的節氣，此時院中卻依舊一片萬紫千紅，百花爭艷，與春日的燦爛光景相比，絲毫都不遜色，即使拿「奼紫嫣紅勝春暉，賞心悅目百事興」來形容也無不可。
「少爺，少爺，你的傷還沒完全好呢，怎麼那麼早就下了床了？」院子里傳來兩名年少女子的輕輕的呼喚聲，清脆如鶯啼，婉轉如鸝鳴，不由地讓人浮想聲音的主人到底長什麼模樣。
原來小寧小謝兩人小心翼翼地跟在夜楓的身後，虛扶著夜楓的身子，唯恐他不小心跌倒。
「你們放心，你家少爺還不至於如此不濟事。」夜楓擺了擺手，淺淺地笑笑，並沒有停下來，反而向著書房徑直走去。
「小寧小謝，來幫忙。」
「少爺，你這是？」小寧小謝兩人傻愣愣地看著夜楓捧著一大堆書從書房裡走出來，這是要在院子里看書嗎？可這也太多了吧，看那厚厚地一摞，少說也有二三十本，看得完嗎？
夜楓隨意地找了塊空地，將手中的書小心地堆在地上，修長俊俏的手指細細地摩挲著每一本書的封面，眼神之中有著點點的不舍。
再看地面之上堆著的書籍，《騰龍妙聞》《天心錄》……看這些書籍的紙張、樣式、裝裱，無一不是及其珍貴的樣本，有的甚至已經成了絕版，千金難得。
「燒書！」夜楓眼中的不舍之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絲的決然。
夜楓說完，便又轉身走向書房，等他再出來之際，他的手上又多了十幾二十本書籍，就這麼來來回回地幾趟，不消一會兒，空地之上竟然整整堆了近百本書籍。
「什麼？！燒書？！」小寧小謝被夜楓的話給嚇到了，要知道夜楓平時雖然一團和氣，沒什麼紈絝少爺的脾氣，可是最寶貝這些個經史典籍了，要是誰敢弄壞一點點，他就能跟誰急上半天。
現在夜楓竟然說要燒書？！無怪乎小寧小謝她們倆會如此詫異了。
「少爺，那些書可是你平時最寶貝的，而且好些個書都要幾百兩銀子呢，就這麼燒了是不是……」小寧小謝兩人現在甚至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夜楓病床上躺久了，把腦子給燒糊塗了，要不然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呢——
可誰又知道，夜楓如今是怎麼樣一個心情呢？
想當日，自己為了朱婷婷，不惜冒著被家中長老處罰的危險，借著與父親參觀藏寶庫的機會，將玉靈丹給盜出來，可誰知竟落得個差點被殺人滅口的結局，若不是自己命不該絕，及時被家中的侍衛發現，恐怕世間就再也沒有夜楓這麼個人了。要是自己當初有著先天武者的實力，這朱婷婷也不敢輕易將主意打到自己的頭上，更不用說殺人滅口了。
「百無一用是書生，古人誠不欺我也。殺戮、背叛，只是因為我沒有足夠的實力，既然這些個詩詞歌賦、經史典籍無法賦予我足夠的力量，來保護我自己，保護我最珍視的親人朋友，我要你們又有何用？」
轉念間，夜楓已經拿起了火摺子，輕輕一吹，隨著一絲絲裊裊的輕煙飄起，火摺子之上瞬間便多了幾點火光，而後越來越盛，越來越盛……
「往事不過塵煙，且讓這裊裊輕煙為我的過往作祭奠，以後的日子，我便是一個全新的夜楓！」夜楓半蹲在地上，再一次細細摩挲著這些書籍，這些書好多都陪伴了他十幾年，宛若他兒時的玩伴一般，心中的不舍可想而知，一下子要將它們付之一炬，夜楓當然會有許多不舍和猶疑。
不過很快，夜楓就又舉起了自己的火摺子，明亮的火星瞬間就將火給點燃了，這些書籍都是用上好的紙張訂製而成的，就連燃燒起來都沒有一絲的煙火氣。熊熊的火焰，發出「呲呲」的聲響，顏色是鮮明的橙黃色的，有些晃眼，帶著炙熱的溫度，灼得夜楓有些不適，可他卻渾然不在意。
看著眼前不斷燃燒的火焰，夜楓又回想起以前的種種，以往的他實在有些年少無知，以為憑藉著夜府家主之子的身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贏得自己的榮譽和地位，以至於將珍貴的時間浪費在這兒女私情之上，可到頭來甚至還只是虛情假意，如夢幻泡影一般，經受不住任何的考驗，輕易地就破碎了，再也不復存在。
陡然間，一股無名的鬥志如同眼前的火焰一般，慢慢地升騰起來：「雖然我已經浪費了五六年的光陰，但我如果能付出比別人多出十倍百倍的努力，終有一天，我會凌駕在你之上，讓你後悔當日對我所做的一切種種！」
毫無疑問，夜楓口中的你，正是玉玄城的天之驕女——朱婷婷。
夜楓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裡有一道十幾寸長的傷疤，如蜈蚣一般靜靜匍匐著，異常猙獰，這是前幾日郭鈺郭大夫為他開刀手術后留下來的。
原本以夜家龐大的財力物力，隨便弄幾顆一品二品丹藥，去掉這麼一條小小的疤痕，實在不是什麼難事，可夜楓並不願意。
夜楓心中已經暗暗下定決心，「朱婷婷，如今你應該已經突破先天至真元境，成為玉玄城的『天之驕女』了吧，可你放心，終有一日，我會帶著這條猙獰的疤痕，親自將你這『天之驕女』的身份給徹底打落，將你當初欠給我的，一一奉還！」夜楓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再一次低下頭，摸了摸胸口的那道猙獰的傷疤。
「打敗朱婷婷的那一日，便是我消除這條傷疤的那一天！。」
夜楓握了握拳頭，神情一臉的堅毅：「這條醜陋的疤痕，既是勉勵我在武修之路上奮然前行的印記，更是我未來大仇得報的最好佐證！」
看著漸漸小下去的火苗，夜楓站起身來，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只留下一道高大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之下，越拉越長，越拉越高！
橙黃的火焰終於慢慢地熄了，只剩下一地蓬鬆漆黑的灰燼，秋風輕輕地吹過，地面上所有的灰燼宛若灰黑的蝴蝶一般，飄散在秋日暖洋洋的空氣之中，漸漸地消失不見了。
可夜楓不知道的是，他的未來還將有一個巨大的坎需要他邁過去，不知他是能如蛟龍一般升騰於九天之上，還是被種種挫折所擊垮，如這些灰黑的蝴蝶一般，消散在空氣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