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遇見（二）

蘇暖一臉哀怨的看着趙川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樓前。她抱着書包，在宿舍樓下的花壇邊坐下來，盪著兩條腿東張西望，一會兒又閉上眼睛雙手在胸前合十嘴裏振振有詞的默念着什麼。

趙川走到她身邊，才聽她似乎在說什麼：「他沒看見，他沒看見，他沒看見……」趙川一下子就聯想到了那張夾在書里的碟片，臉也有些紅了。

趙川對這樣的片子從來沒有任何興趣，他每次從男生宿舍門口經過時，偶爾也會聽到房間的某台電腦里傳出喘息和**聲。同宿舍的舍友也經常抱團看片，然後大肆討論誰的胸大，誰的腰細，每當這時他都會帶上耳機，將一切令人心思蕩漾的言語都屏蔽在自己的世界之外。而今天，他居然在一個女生的書里看到這樣的碟片，真是讓他大開眼界的同時又覺得匪夷所思。

「給你！」

蘇暖猛然張開眼睛，看到眼前的趙川，她從花壇上跳下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才垂着眼眸，伸手接過了那本書，當她看到自己接過的還有那個借書證時，心裏有些隱隱的失落。

「等一下！」蘇暖叫住了轉身準備離開的趙川，趙川停下腳步，轉頭看着她，蘇暖紅著臉，看了看趙川，又看看手裏的那本書，欲言又止。

「還有事？」趙川蹙眉，不耐煩地問。他現在只想快點離開，不要再和這樣的女生有任何瓜葛。

「那個，你沒看到書里的東西吧？」蘇暖有些局促，但還是決定問出來。

趙川垂眸不語，長而濃密的睫毛正好遮蓋住所有答案。

但是蘇暖還是覺得糟透了，他一定是看到了！她的臉漲紅的像番茄，結結巴巴的開口：「那個，那個是開國大典！」

趙川猛然抬起眼睛，看了看蘇暖，他抿著嘴唇，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慌慌張張的腳步，無厘頭的行徑，一書包散亂的雜物，看黃片，對了還要說那黃片是至高無上的開國大典。蘇暖不知道，她徹底顛覆了一個青春少年的女人的看法。

這次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蘇暖耷拉着肩膀回到宿舍，她靠在宿舍門后覺得渾身無力。失落在身體的神經末梢處放肆的叫囂著。張津津看到蘇暖垂著腦袋像是被霜打蔫了的樣子，就知道她自此前往凶多吉少。

「怎麼樣？」張津津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好奇的問。

「他跑的好快！」蘇暖想到趙川離開時，明顯急促的腳步分明是想趕快擺脫她的節奏。

「節哀順便！」張津津摸了摸蘇暖的頭，然後接着說：「不過趙川沒有被你的美貌所傾倒，不太正常啊！」

蘇暖翻開書，那張碟片依然躺在那本書的某頁之間，安靜的讓蘇暖心碎，她長嘆一口氣，幽幽地說：「看來，他一點也不喜歡蒼老師……」

某天下午，蘇暖坐在圖書館里，認真的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時而蹙眉沉思，時而裂嘴傻笑，那專註的樣子讓坐在身邊的張津津很是好奇。

「喂，你寫什麼呢？」她壓低聲音問蘇暖，還不忘記伸張脖子朝那個本子上瞄幾眼。

蘇暖啪的一下蓋住本子，沖張津津擠了擠眼睛。

她神秘兮兮的樣子讓張津津更加好奇了，她一把拉過蘇暖的本子，說：「讓我看看嘛！」

那個有着彩頁插畫的筆記本上豁然寫着：俘虜趙川A計劃

下邊詳細寫了各種計劃的執行方法。如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下邊是了解趙川的若干方法，其中有什麼跟蹤啊之類的。還有什麼二，打入敵人內部，居然是要想辦法認識趙川的舍友？！

張津津再一次開了眼界，對蘇暖嘆為觀止，居然有人可以把倒追搞的緊鑼密鼓，井井有條。她彷彿可以看到趙川在不久的將來束手就擒，對蘇暖俯首稱臣的樣子。而蘇暖也再一次證實了她在張津津心目中的樣子，她又一次把一件猥瑣的事情搞的認真而專註。

「這也能成？」張津津把本子扔回給蘇暖。

蘇暖看着張津津傻傻的一笑：「你又沒試過怎麼知道不行？！」

「喂，你要追的可是趙川啊！」張津津的聲音不自覺的大了一些。蘇暖伸出手指放在唇邊「噓！」接着四處張望了一下，指了指窗外，張津津立刻心領神會的跟着她一起收拾東西。

當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圖書館后，蘇暖身後的桌子旁一個男生抬起頭，看着她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皺起眉頭。

「我說暖暖，你這次也太冒險了吧！」張津津拉着蘇暖在圖書館門口的枇杷樹下坐下來。

冷風灌進蘇暖的領口裏，她打了個寒戰，縮了縮脖子，臉上揚起溫暖的笑意：「這有什麼冒險？不試試怎麼知道不成呢？再說了，上天已經讓我們相遇了，認識了，成事在天，謀事在人，只要我好好部署計劃，趙川一定手到擒來！」

蘇暖把攤開的手掌握成拳，張津津第一次覺得蘇暖此時深沉狡詐的猶如如來佛祖，而趙川再腹黑難搞也終究是飛不出五指山的孫悟空。她突然就覺得蘇暖前途無量，成功在即。

「你這麼說來好像是有點道理啊！」張津津點了點頭，繼續說：「可是那個午鈺……」

蘇暖一甩頭，手在空中畫了幾圈：「午鈺怕什麼，就算她已經在趙川那畫了一撇，我也能把那一撇給擦沒了！」

蘇暖的形象瞬間在張津津的心中變的更加高大了，她拍了拍蘇暖的肩膀說：「姐姐祝你成功！」

「呵呵，等著吃慶功宴吧！」蘇暖從花壇邊跳下來，搭上張津津的肩膀往宿舍走，她的歌聲在深秋的寒風裏顯得格外單薄卻又充滿激情：「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偉大領袖毛主席指引我們向前進……」

晚上男生宿舍鬧成一團，只有趙川帶着耳機坐在書桌前看書。

「喂，趙川，三缺一，來支個腿子！」

趙川摘下耳機看了看圍坐在一起的三個人，再看看每個人手裏的撲克牌，他的目光又回到書本上，淡淡地說：「沒興趣。」

張嶺一進門，一手搭在趙川的肩膀上說：「你小子好運氣啊！聽說蘇暖要追你啊！」

張嶺就是下午坐在蘇暖身後聽取了她所有秘密的那個人，他一進圖書館就看到了坐在那裏忙碌部署計劃的蘇暖，他以為上次他用球誤傷了蘇暖，兩人也許還有別的發展，誰知道當他故意從蘇暖身邊經過，還故意用書包輕輕碰了她一下時，她根本連眼睛都沒抬一下。最後他才知道，她那樣專註而認真是在思考如何追求趙川。

趙川聽到這個名字時，好看的眉毛又皺在一起，那天蘇暖的樣子又一次出現在他眼前。

他長出一口氣說：「瞎說什麼呢？」

宿舍里的另外三個人立刻一臉好奇的圍了過來。

「什麼，什麼？醫學院的蘇暖？」

「不可能吧？」

「上次她不是還來找趙川來着！」

最後趙川終於不堪其擾，拿起書走出宿舍，留下一屋子的八卦少年們面面相覷。

趙川走到圖書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他揚頭看了看窗外明亮的月亮，本應該一片安詳，可他卻突然覺得心煩意亂。

都是那個蘇暖！他在心裏恨恨的抱怨。

一個身影坐在他身邊，他收回目光，轉頭。是午鈺。

午鈺看着趙川溫柔的笑。趙川甚至覺得這才是女孩應有的笑容，溫婉柔情不浮誇，哪裏像那個女孩一笑兩隻眼睛就會眯成新月的樣子，露出兩顆虎牙。

午鈺和他來自同一個小鎮，又是高中同學。他其實一直都知道午鈺對他的心意，雖然他也曾經暗示過，在大學期間他不會戀愛，可午鈺依然維持着兩個人不近不遠的關係，她大方的與他交往，讓他覺得毫無壓力。所以也就和午鈺一直維持着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關係。

午鈺在他身邊的空位坐下，若無其事的打開書本，安靜的看起來。

第二天一早，蘇暖穿着厚實的大衣，帶着圍巾和口罩準備出門。

臨走時，張津津睡眼朦朧的看到她嚇的大叫一聲：「你這是幹什麼去呀？」

蘇暖摘下口罩，露出那個巴掌大的小臉，一臉得意的笑容：「去執行我的A計劃！」

張津津看着蘇暖的身影消失，一個每天最晚起床，上課遲到的蘇暖，竟然會在寒冷深秋一大早出門，只為了一個男生。她搖頭感嘆：蘇暖真的瘋了。

蘇暖站在男生宿舍的樓下，陣陣寒風，讓她已經覺得雙腳發麻。她使勁跺跺腳，在原地跑了幾圈，又繼續從一顆樹下伸著腦袋朝男生宿舍張望。

一直到上午七點半，趙川的身影終於出現在男生宿舍樓下，他騎上腳踏車快速的消失在了蘇暖眼前。蘇暖回過神，撒腿去追，她跑的快斷了氣，最後只能無助的看着趙川的身影越來越小，消失在某個轉角處。

蘇暖苦着臉，站在原地一臉失落，那個嬌小而纖細的身影在這蕭索的深秋顯的格外單薄。

蘇暖從書包掏出筆記本，在寫着日期的第一頁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叉，然後在頁腳處寫着：計劃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