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陡生變故
「這……這算怎麼個說法啊？」看着滿體的殘缺不全的魔獸屍體和五顏六色的血液，鐵頭遲疑的問出了大家都想問出的話。
「怎麼個說法？」段驍營被這奇怪的問句弄得有點糊塗，想了想，一臉認真地對眾人道：「一把砍柴刀，解決了十八個魔獸。」
眾人瞠目結舌的看着那滿地仍舊冒着絲絲熱氣的血液和屍體，又看了看一臉認真的段驍營。一個字在喉嚨間滾來滾去，最終竟然是由一向溫文爾雅的劉玲率先喊了出來：「草！」
內丹是每個魔獸體內都有的東西，和人類的靈精差不多，是修鍊和儲存靈力的地方，每個魔獸體內都有，倒算不得珍惜。
相比而言，魔核則是可遇而不可求，那是魔獸在極為偶然的情況下才會在腦中形成的小結晶體。裏面擁有數量極為可觀的靈力儲存。雖然那些魔獸擁有的靈力極為狂暴，無法被人類直接吸收，但是仍舊是煉丹師、煉器師等人鍾愛的輔助物品。在涅槃大陸上有不小的價值。
眾人在剛剛結束的戰場上開膛破肚的搜尋了一番，最後收穫了整整十八顆內丹，外加五顆魔核。極為豐碩的戰果讓眾少年都極為驚訝，這恐怕是太平村建村以來取得成績最大的一次魔獸獵殺行動。而這樣一個巨大的成果他們連一絲靈力都沒有動用，竟然只是一柄砍柴刀創造的。
幾人看向段驍營的目光都不禁有了些變化，雖然那絲隔膜依然存在，但已經不像開始時那般極力抵觸了。
而小蘭看向段驍營的目光，則更有一絲別樣的意味。想到剛剛段驍營那聲冰冷的斥責，雖然心裏還是很不舒服，但小蘭也明白，若是當時依照自己的意思出去，恐怕後果不堪設想。別說這般驚人的戰果，就是能否活着回去都是個問題。
而段驍營好像對這些東西都不大關注，在眾人興奮的撿拾魔核、內丹的時候，這傢伙竟然跑到了草叢裏去回收那些黃色的小石頭。好似，那些小石頭的價值要比魔核還大。
在打掃完戰場后，幾人對接下來的行止有了些分歧。謹慎如劉玲，想着既然已經超額完成了獵殺任務，那就應該儘快趕回村裏交差。而興奮如鐵頭者，則覺得剛來到東方森林還不到一天就退出去，有些說不過去，因此極力主張繼續深入。
幾人各有各的道理，倒是誰也說服不了誰。
張楓忽然對爭論中的眾人道：「好啦好啦，咱們誰也別爭，都聽小蘭的吧。小蘭怎麼說，咱們就怎麼走。」這一提議倒是獲得了所有人的贊成。小蘭在幾人中的威信還是頗大的，畢竟她那平和的待人方式很能獲得大家的信任。
皮球踢給了小蘭，小蘭的眉毛又一次皺的緊緊地，一雙縴手不斷地把玩著腦後的馬尾。顯然，無法做出明確的決定。這時，她忽然看到了那哼著小曲、翹著二郎腿優哉游哉的段驍營。心頭忽然一動，有些鬼使神差般走了過去道：「段驍營，你說說看，我們怎麼走好？」
段驍營倒是沒料到她會來徵求自己的意見，因此愣了一下。不過，隨即便聲音慵懶的道：「怎麼走都無所謂，這次陪你們出來主要是為了躲我家那個鬼老頭，我隨便。」小蘭看了看段驍營那英俊的面龐，點了點頭。剛要轉頭，卻忽然聽到段驍營道：「額……那個什麼……恩……」
小蘭有些詫異的看着段驍營，後者自加入他們這個小團隊以來，好像還沒有這般吞吞吐吐過。過了一小會兒，段驍營好似鼓足勇氣似的對小蘭道：「剛才對你那麼凶，是情急了。你……別往心裏去啊。」說完，那黝黑的臉上，好像也多了一絲緋紅。段驍營趕忙低着頭，再也不理會小蘭了。
看着段驍營那副從沒出現過的靦腆，小蘭忍不住得意的笑了笑，笑得段驍營把頭低的更深了。眼看他快把頭貼到地面上，小蘭這才才轉身，嘴角掛着一絲得意的對眾人道：「那麼，我們還是往森林裏面繼續走一段吧。反正也是好不容易才有機會一起過來，咱們當做遊歷也好。」
聽小蘭這般說，劉玲也不再反對，反正魔核和內丹的任務已經超額完成，早一天晚一天差別不大。只是張楓看到小蘭對段驍營態度的變化，眉頭輕輕一皺。
時間剛剛正午，定下了行動方案，幾人簡單的吃了點乾糧，便繼續向森林深處走去。
因為第一天就超額完成了任務，所以隊伍中都洋溢着一股輕鬆地氣氛，張楓等人更是無所顧忌的邊走邊大聲的談笑着。
段驍營依舊慢悠悠的跟在隊伍後面，一路上偶爾抬頭看看四周的景色，更多時候則是低着頭沉默的走路。走在前面的小蘭偶然間回過頭，看見那黑袍下有些孤獨的身影。猶豫了一下，便將腳步放慢，最後和段驍營並肩而行。
「你……」
小蘭本想和段驍營聊聊天，一張口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對段驍營的了解太少了。俏臉一時有些尷尬的紅了紅，隨即訥訥的走在段驍營的身旁。
「我是個孤兒，從小被鬼老頭……哦，也就是我師父養大的。」段驍營似乎發現了小蘭的意圖，因此不等她開口，自己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師父本事很大，真的很大。最起碼目前我沒有見過，或者聽過任何一個人，能比他還厲害。」話語中，段驍營也絲毫不抑制他對鬼谷子的崇拜之情。
「可是，既然這樣，你為什麼總要叫他『鬼老頭』呢？」聽了段驍營的話，小蘭遲疑着問道。怎麼聽，這「鬼老頭」都不是個敬語。
段驍營咧嘴一笑，道：「還不是那個老傢伙不肯教我武技，說什麼『時候未到』。哼，就知道讓我干苦力……」說是如此，可小蘭卻聽出，段驍營的語氣里沒有絲毫的埋怨或者怨恨，有的，只是輕鬆和平淡。
而段驍營此時，也似乎想起了和鬼谷子在一塊兒的快樂時光，英俊的臉上勾起一抹深深的笑意。
小蘭想起這兩個怪人那有趣的行為也跟着笑了笑，隨即問道：「剛才，剛才那些魔獸……是你做的吧……那是什麼？」
「也不能完全算是我做的，我只是給他們緊張的氣氛增添一點推動力而已。一個小型的陣法而已，小手段」段驍營倒是沒有絲毫掩飾，他隨手從身旁抽出一顆草莖，叼在嘴裏道：「作為根本不會武技的我來說，也就靠這些小手段混日子了。」
小蘭聞言輕笑了一下。她知道，能讓十八頭一階魔獸橫屍當場的，並不是小手段。
「你怎麼能確定，那幫魔獸會自己打起來？」這是小蘭最好奇的地方，莫非段驍營能未卜先知？段驍營隨意的晃了晃頭，道：「我並不確定他們會打起來。但是，我能確定他們一定不會齊心。」
「為什麼？」
「『為什麼？』額……因為他們都有不同的名字……」
「名字」
「你們總把它們當成一堆『魔獸』來思考，其實，它們才不會把自己和其它的傢伙看成魔獸呢。它們每一個都有自己的名字，有着自己的利益。有着對各自的深深忌憚。因此，我們對付的不是十八個齊心合力的魔獸，而是十八個各懷鬼胎的傢伙。」段驍營把嘴裏的草莖慢慢的咬碎，隨意的說着，好似在說一個很平常的事情。
可是，小蘭卻並不這麼認為。她回憶了一下段驍營當時種種「怪異」的行為，忽然發現，這個傢伙似乎在爬上樹前就已經胸有成竹了。那些吼叫、那些小石頭，都是他佈下的陷阱之一。想到這些，再看向段驍營那裏的眼光，也不自覺變了變。
午後時分，森林裏忽然湧起一陣薄薄的霧氣，被陽光一曬，映出斑斕的色彩。整個濃密的東方森林中，都涌動起一股神秘的氛圍。
「可是，你的老師為什麼不肯教你武技呢？」聊著聊著，小蘭便又響起了這個關鍵的問題。現在，她也能確定段驍營昨晚並沒有騙自己。
「誰知道呢，或許是因為我把他那些東西糟蹋的太狠了吧。」段驍營無所謂似的聳了聳肩膀。
「糟蹋東西？你為什麼要去糟蹋他的東西呢？」小蘭不禁有些詫異的問道。
「哼，誰讓他總是不肯教我武技的！」段驍營忽然一臉認真。
「……」
「呵呵……」仔細的想了想這個死循環，小蘭忽然咯咯的笑了，那笑聲好似一隻歡快的百靈鳥，清脆、婉轉、悅耳動聽。讓身旁的段驍營聽在耳中也不禁心弦一盪。兩個人越聊越起勁，索性就慢騰騰的跟在了隊伍的後面，真把這此行動當成了郊遊。
只是，談性正濃的兩人，都沒注意到張楓瞥過來的眸子中，帶有一絲兇狠。
「張哥，小蘭好像和那個廢物聊得挺開啊。」知道張楓一直在追求小蘭，鐵頭不著痕迹的對他做着提示。
張楓聞言，又回頭看了看言笑晏晏的二人，冷哼一聲道：「小蘭待人不都是這樣么。哼，沒事，隨她去吧。不過，要是那個廢物膽敢做什麼出格的舉動，嘿嘿……」一邊說，他那縮在袖子中的拳頭用力地握了握，發出咯吱的聲響。
第二天的晚上，依舊風平浪靜，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
只是，那火堆旁湊在一起的一對笑語不斷的男女，卻分明又顯示著，這一夜和昨天很不同。
段驍營說話說的很開心，是真的很開心。
從記事時起，十幾年間他隨着鬼谷子到處搬家，平均每個地方待的時間都不超過兩年。因此，直到十七歲段驍營也沒有交下什麼朋友。不得不說是個深深的遺憾。
每天不停的重複著單調的靈力修鍊，每天還得面對着唯一一張佈滿皺紋的老臉。他沒有因此而變得內向、沉默寡言着實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迹。
或許是生性如此吧，從骨子裏講，段驍營是一個渴望交流的人。這一下午和小蘭的交談讓他感到暢快淋漓。好似壓在心頭多年的一塊巨石，被清風吹拂落地。
這一夜，直到很晚很晚，兩人才意猶未盡的互相道安，各自睡去。跳動的火光映照下，似乎還能看見兩人嘴角掛着的甜甜笑容。
如此，又過了兩天。幾人在東方森林裏面已經深入近百里了。不過仍舊風平浪靜，不知是不是那一天的獵殺把周圍的魔獸都殺乾淨了，反正一路走來他們再也沒看見一頭魔獸。
而這兩天時間裏，小蘭也和段驍營越走越近。看着兩人那形影不離的樣子，張楓恨恨的啐了一口。暗忖道：「真得找個機會，讓你小子好好出個丑。」他又看了看段驍營，眼睛轉了轉，計上心來。
他忽然對眾人道：「大家走的也累了，在這裏休息一下吧，我去前邊看看有沒有什麼危險。」說完，便徑自走向前面的樹林里了。劉玲等人見狀，也都席地而坐，鬆弛著有些酸痛的肌肉。他們幾個修習靈力的日子還短，到現在實力還是不入流的學徒，距離最低等級的俠客也有不小的差距。因此，需要經常地休息才能保持體力。
小蘭也在段驍營身旁坐下，揉着有些發酸的小腿，繼續和段驍營聊著天。雖然勞累，但是，她發現她忽然喜歡上這樣的日子。每天，走在這個陰暗的林子裏，心情卻都是別樣的舒暢。現在，她正在跟段驍營說着村裏的故事。
「我爺爺是村裏實力最強的人，他可是有着遊俠的級別呢。小的時候，他一有空，就會抱着我，把我放在他膝蓋上。然後，給我講那些他當年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的故事……」一邊說，小蘭的眼中邊閃爍著回憶的甜蜜。
「遊俠級別么？恩，也確實很強。」口中這樣說，但想到自己那一身強橫卻無法施展的靈力，段驍營的眉頭又不禁皺了皺。
就在此時，張楓忽然跑了回來，對小蘭等人大叫道：「不好！有一頭四階魔獸正在跑過來呢！」
熟悉張楓的人都發現了他那眼角下不自覺流出的戲謔，這是小孩子間常玩的「謊話遊戲」。因此，其他人都當他是開玩笑，一笑置之。可是，小蘭身旁的段驍營卻忽然神色大變，一把拉起小蘭急切的道：「快跑！再晚就來不及了！」
那份慌張的樣子根本不似作偽，看得眾人一愣。
張楓也沒料到這個小計策竟然這般管用，頓時不屑的對段驍營道：「誒呀，段驍營啊，你膽子大一點好不好，一頭四階魔獸就把你嚇成這樣……」在他想來，段驍營這般張皇失措的樣子，定然會讓小蘭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計謀得售，因此張楓單手掐腰，指著段驍營放肆的大笑着。
可隨即，他就發現事情有些不對，不單是段驍營和小蘭，就連劉玲、鐵頭等人也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那眼神中有難以抑制的驚恐。
就在他感到疑惑時，后脖頸忽然間被噴上一口熱氣皮膚都有些燒灼感，一個低沉粗重的喘息聲從背後有節奏的響了起來。
「咕咚」張楓的喉結一動，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緩緩地看向身後。
當那雙黑色的眼睛，碰上那雙銅鈴般大小的紫色瞳孔時，他身邊忽然響起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叫聲——「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