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裏的執著

吃過早飯還不到七點，雖然今天的計劃是去看麟兒，可這個時間早了點兒，為了不被新婚燕爾嫌棄，楊母吃過早飯說要睡回籠覺去，醒了再去看麟兒。

這個提議不錯，楊睿澤和丁小小都難得有這麼清閑的日子，即使睡不着躺着也是好的，何況他們起得是有點早，只可惜假夫妻的相處模式和真正的夫妻不太一樣。

當楊睿澤詢問丁小小，是否要執行母親的提議的時，她說要看早間新聞。好吧！楊睿澤回卧室了，或多或少能了解丁小小的心情，他儘力配合。

不過說是要看早間新聞的人，沒多久就在沙發睡著了，一夜沒好睡，開着電視反而促進了睡眠，只是有那麼一點點認床的人，竟然可以在沙發上安睡！？看來與其說認床，不如說認心境。

楊睿澤是一絲困意也沒有，回卧室是不想丁小小太過尷尬，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母親，完全是一副對待新婚兒子和兒媳婦的模樣，自己是沒什麼，丁小小那兒明顯有些崩不住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心裏深藏着一個人，似丁小小這樣的女人，還真是適合結婚的對象，只是時間過去這麼久了，那人卻似種子一樣，不管埋得多深都抑制不住地生長。

想想真有點天意弄人的意思，當年大學畢業她一心要出國，兩個人也約好要一起，哪兒知道天有不測風雲，父親忽然病倒，扔下偌大的家業無人打理。

母親是位全職太太，丈夫一病什麼也不管了，一心只在照顧丈夫身上，甚至在丈夫的病情好轉一些，聽從醫生的建議搬到適合療養的地方定居。

家裏突然發生了這樣的變故，楊睿澤還怎麼出國？思慮再三他決定放棄出國，回家接替父親的工作，但卻沒能把她留下，送她時她說，

「等我三年，三年之後我就回來。」

「好。」他說，「我等你。」

可是結果呢？楊睿澤等了一個三年又一個三年，如今第三個三年又過了一半，還是沒能等到那人。最初還有些聯繫，可是第一個三年一過，那人彷彿石沉大海般沒了蹤跡。

明明知道越等下去希望越渺茫，卻不死心，執拗的要等下去，甚至為了逃避家人的逼婚，而想出這麼誇張的辦法，更可怕的是，這些年的等待，感情非但沒有減少，還在不知不覺中滋生，總是有意無意地想起，似乎變成了一種習慣。

有時候楊睿澤也會想，這樣的感情還是愛情么？其實早就變了性質吧？而且她這一輩子都不回來，自己就這麼執拗地等下去么？

抬手撫上額角輕輕揉了一下，果然不能閑着啊！一閑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還是去看看「老婆」吧！

早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照在丁小小的身上，從楊睿澤的角度看去，她被一片光芒籠罩其中，顯得不那麼真實，有點童話世界裏睡美人的感覺。

楊睿澤有一剎那的恍惚，忽然想要這樣的生活變成事實，空蕩蕩的家裏不再是一個人，空蕩蕩的心裏也不必強行記掛着一份虛渺，想要看得見摸得到的真實。

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掉，楊睿澤回卧室拿了條薄毯，蓋在丁小小的身上，然後他就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看着她，什麼也沒想，彷彿入定一般。

九點半的時候楊母拿着給麟兒買的玩具，走到客廳看見了這一幕，心裏忽然湧現出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是現在年輕人的生活方式變了，還是這短暫的時間裏鬧矛盾了？

「媽！」入定的人終於聽見了腳步聲，「您起來了。」

「你們怎麼回事？」楊母向兒子招手，示意他跟自己來，「鬧矛盾了？」

「啊？」跟着母親的腳步，楊睿澤說話的聲音還是很低，「您從哪兒得出的這種結論啊？」

「那怎麼小小睡在沙發上，你在邊上看着？」

「呵呵。」看着母親一臉疑惑的樣子，楊睿澤不由笑了起來，「您的想像力還真豐富，小小不過是看着電視睡著了，我怕吵醒她就一直坐在旁邊陪着，從哪個角度看也和矛盾扯不上關係啊！」

「那就好。」明顯是放心的語氣，「不過再有半年你就三十了，小小才二十四，你凡事讓着她些，老婆是用來寵的。」

「您這是在打預防針？」

「當年為了你爸爸的身體，媽是狠心地把你一個人扔下了，如今你也結婚了，身邊有人陪着照顧著，我自然是想你們白頭到老。」

「媽……」雖然丁小小一直說起這樣欺騙父母不對，但楊睿澤總是用箭已離弦來逃避這個問題，如今聽見母親這麼說，心裏的感覺真是波濤洶湧啊！

「媽，您起來了。」楊睿澤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母親的時候，丁小小的聲音忽然傳來，「那我們去看麟兒吧！」

「把你吵醒了？」楊母看着丁小小微笑，「沒睡好，就再睡會兒。」

「再睡就變成小豬了，我們走吧！」

其實丁小小在楊睿澤開口說話的時候就醒了，只是剛剛醒來的時候難免會意識朦朧，所以沒睜開眼睛，但低聲的談話還是飄入耳中。

聽見楊睿澤母子二人那樣的對話，丁小小的心情和楊睿澤也差不多了，可是有什麼辦法呢？那個男人固執己見，就是知錯不改，也不知道最後要怎麼收場！？

不過，那也是楊睿澤的事情，自己作為一個盡職盡責地、又充滿負罪感的演員，這種「危機」的時刻怎麼能不出現？互相解圍啊！

「好，那我們走吧！」楊母高高興興地和丁小小一起出門了，一看就是關係非常和諧的婆媳。

這個時間丁小小的餐館還沒有到飯時，所以三個人直奔餐館而去，因為丁小小不在，顧心怡帶着孩子一定會來守着，所以丁小小也沒給表嫂打電話。

果然，從楊睿澤的汽車上一下來，丁小小就看見麟兒小火車一樣的撲過來，先是扎進她的懷裏抱了一下，然後看見楊睿澤便丟棄了小姑姑。

「爸爸，麟兒想你了。」

「麟兒乖。」楊睿澤急忙蹲下抱起撲向他的方子麟，「爸爸也想麟兒了，這不，還沒到中午呢！爸爸就來了，而且不止爸爸來看麟兒，還有爸爸的媽媽也來看麟兒，來麟兒，叫奶奶。」

「奶奶？」方岩二十歲時便失去了父母，唯一的姑姑，也就是丁小小的母親，在麟兒還是嬰兒的時候也過世了，而顧心怡的父母又不認女兒，所以方子麟對爺爺奶奶，也就是隔輩的稱呼一點都不了解，「是爸爸的媽媽？」

「對，是爸爸的媽媽。」楊母把包裝漂亮的玩具送到麟兒面前，「這是奶奶送你的，喜歡么？」

「爸爸。」看見玩具，方子麟並沒有接，「我能要麼？」

「當然。」

「哎呦，這孩子可真乖。」楊母在方子麟的小臉上摸了一下，也多了心疼，「問你爸爸做什麼？他還得聽奶奶的呢！是奶奶送給麟兒的，拿着就是了。」

「麟兒。」顧心怡本是在店裏忙着，看見兒子跑出去才跟了出來，正看見楊睿澤的母親給孩子禮物，「快謝謝奶奶。」

「謝謝奶奶。」方子麟把玩具抱在懷裏，又看着楊睿澤，「爸爸，我現在能打開么？」

「麟兒，媽媽抱。」顧心怡想從楊睿澤懷中接過孩子，可是那小傢伙一點面子也不給，反而一手抱着玩具，一手摟緊了楊睿澤的脖子，雖然沒說話，但卻用行動表達出很明確的意思。

「這孩子……」顧心怡對楊睿澤歉意地笑一下轉向楊母，「阿姨，我是麟兒的母親、小小的表嫂顧心怡，您快到店裏坐。」

「走，爸爸帶麟兒去拆玩具。」楊睿澤帶着孩子先進門，丁小小和顧心怡一左一右陪着楊母走在後面。

「阿姨您喝茶。」幾個人剛在臨窗的桌邊坐下，店裏的服務員小妹急忙端上茶水，一早他們可都接受了顧店長的「特訓」，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不用麻煩，我坐坐就走。」

「阿姨。」雖然楊母急着走，對他們這些演戲的人而言，是天大的好事情，可這是楊睿澤的母親，第一次上門總要留人家吃飯吧？所以，顧心怡還是說出了讓人心驚的言論，「如果沒什麼事情，就在這兒吃午飯吧！」

「我就是來看看麟兒，順便看看小小工作的地方。」若不是擔心這樣的孩子，在陌生的環境下會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楊母也不會來餐館，「吃飯就不用了。」

「那，我帶您去參觀參觀。」

「好。」

這邊顧心怡和楊母走了，那邊楊睿澤和方子麟已經把玩具包裝拆開，楊睿澤在研究遙控器的使用方法，方子麟在研究玩具小汽車，還真有點父慈子孝的味道！

想來表哥在世的時候，麟兒又何嘗不是這樣被爸爸寵著呢？丁小小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淺淺地笑了一下，很溫馨的感覺呢！好像母親還在世的時候……

視線里有個人影，丁小小本能地看向門口，印象里是來用餐的客人，可是看清進門的人，丁小小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