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較量

月如銀盤，繁星滿天。

星羅棋布的天空帷幕下，冰冷的月光如清泉般瀉在一方幽靜狹小的衚衕里，讓的這裡本就陰森恐怖的氣氛，更添一絲凄涼。

昏黃閃爍的路旁燈光下，三兩隻夜飛的蝙蝠忽高忽低地飛過，讓的這片衚衕中的血腥味，隨著那絲小小的氣流，開始慢慢地擴散，在帶起的一絲沉寂和冰冷的氣氛背後，一道如同來自九幽之下的鬼泣，驀的自一名急速逃竄的身體中發出。

嗖！

「啊！」

又是一聲凄厲的破風聲如同鬼魅般穿梭於城鎮偏僻的一角，伴隨著一道慘絕人寰的慘叫，一道無頭的身體，重重地落下。

「呵呵……乳臭未乾的小子，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們的頭上來了，當真是不要命了。是吧？丒鬼。」

黝黑寂靜的狹窄衚衕里，一名面帶青銅鬼面具的長發男子此時正悠閑地坐在一處矮房的屋檐處，此時在他的手裡，居然還緊緊地提溜著一顆鮮血淋淋地死人頭。

「唔……汪！」

似是聞出了來人身上的氣味，困於乾坤網中的鬼犬此時正一臉興奮地搖動著身後的尾巴，向來者示好。

面具男子輕瞥了一眼那困住丒鬼的金絲漁網，嘴角卻是揚起了一絲莫名的弧度。他的身上血跡斑斑，布滿了令人作嘔的腥臭，其中所散發出來的鬼厲之氣，更是給人一種冷颼颼的感覺。但事實上，這些血卻並不是屬於他的。

「呵呵，乾坤網么……手筆倒是不小！」

看清那金色漁網的來歷，面具男子卻是輕笑了一聲，手上，卻是把玩起手中的人頭來。他將一根食指輕輕地將人頭頂起，像是旋轉籃球一般，將那顆人頭的旋轉花樣把玩地淋漓盡致。

在面具男子的身體正下方，一名書生摸樣的男子此時正雙手環胸，一臉平靜地盯著前者手上的動作。從之前那面具男子嫻熟的手法來看，他現在手中的那顆死人頭，正是屬於他們這支隊伍的老大——絡腮鬍子的。

「呵呵......眼力不錯嘛，居然能認出乾坤網，不愧是賞金獵人！」

「你居然知道我的身份？」

聽到白面書生居然一下子道出了自己的身份，面具男子的心中也是閃過一絲詫異，旋即有些疑惑的盯著下方的白面書生。

「呵呵……賞金獵人，居然這麼快就找到這裡，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嘛……」對於面具男子的疑惑，白面書生卻是冷笑了一聲，不作回答，轉而道，「憑你二星銅級賞金獵人的實力，想要抓住我，恐怕有些痴人說夢了吧！」

面具男子斜瞥了一眼自己正下方的白面書生，手中的死人頭卻並沒有停止轉動。他稍微理了理繫於耳邊的長發，卻是沉默著不再說任何話。

「哼，虛張聲勢！」見到面具男子居然這般沉著淡定，白面書生的口中卻是冷笑一聲，旋即他眼神驟然一凝，手上便開始了動作。

「我倒要看看，你憑什麼來抓我！」白面書生大喝一聲，手中繁瑣複雜的手印卻是快速凝結起來，帶動著體內的一團黑氣，白面書生的身體卻是在剎那間爆射出去！

「凝氣化刀！」

白面書生臉色凝重，血紅色的眸子里寒射出一道奪人心魄的寒流，只是一個眨眼功夫，便飛掠至面具男子面前，右掌奮力地轟出。

「轟！」

一聲如血刃插入人身體的撕裂聲響，赫然自屋檐的一處瀰漫開來，緊接著，在一股範圍很小但衝擊力卻很大的強烈氣浪轟擊下，相撞在一起的兩道身體身後，瓦礫和塵土瞬間暴起飛揚。

白面書生一臉的冰冷，目光凌厲的盯著近在矩尺的那張鬼面具遮掩下的瞳孔，一股濃濃的無限殺意，讓的那團凝聚在手掌中的黝黑光球變得更加的渾濁。此時的他，手中黑氣早已凝結成了一把黑色的短刃，直狠狠地刺向對面的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不慌不忙，體內氣息調動之餘，手中的死人頭顱卻是迎面而上，硬生生地接下了那團黑色短刃的所有攻勢。

「嘭！」

又是一道沉悶的爆破聲，白面書生手上一用力，那插在絡腮鬍頭顱里的黑色短刃卻是在一瞬間變寬變長，直接將其爆成了粉末！

頭顱被破，面具男子的臉上也是閃過一絲驚異，但那也僅僅只是一瞬，便被接下來的濃濃殺意所代替。

面具男子雙掌並出，掌心相對並不斷地轉換著手腕的角度，彷彿捏饅頭一般，掌心之處，竟在一瞬間形成了一團黑色的小球，將那把黑色的短刃硬生生抵擋了下來。

短暫的僵持，讓的兩人的腳下深坑劇陷。

「嘎吱」

這般僵持也僅僅是持續了幾秒，便被一聲細微但很清脆的裂痕聲所打破。白面書生定睛一看，只見一個細微的如波浪般的裂痕，驀地自他手中的黑色短刃上面開始擴散開去。只是幾個眨眼的功夫，那原先只是一道細微裂痕的黑色短刃，卻是如被蟻群腐蝕了的千里之堤，眨眼間便潰不成軍，旋即爆裂開去！

「啪」

又是一聲清脆的裂痕聲響，那白面書生手中的黑色短刃終於是達到了自己的極限，原本還無比鋒利的勢頭，卻是在幾個呼吸間，一下子被爆成了碎片。

「嗖！」

攻勢被破，白面書生的身體卻是快速地倒飛出去，穩穩地站在了對面的一處屋檐上，臉上滿是驚訝。而反觀面具男子，陰森恐怖的鬼面具下雖然很難看出他的表情，但他體內的氣息卻是在身體倒飛的同時有所收斂，短暫調息之後，便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哼，賞金獵人，果然名不虛傳！看來邪氣上較量，你在我之上呢。呵呵……」白面書生狡黠的一笑，嘴上也是略顯滿意地誇讚了一句。初次的較量，已經讓的白面書生對對手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

「呵呵，雕蟲小技，不足掛齒。倒是你，有些超出我的想象了。」面具男子身體慵懶的坐了下來，目光略顯挑剔地盯著對面的白面書生，「之前我就一直很納悶，為何我把你的同伴全都屠殺了，你居然還能保持著這份淡定，真是不簡單吶！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也不是人界的人吧？」

「呵呵……你這話我倒不否認，不過你說他們是我的同伴？呵呵……」聽完面具男子的話，白面書生卻是大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

「哈哈……沒什麼……」說完這話，白面書生卻是笑的更厲害了，他的笑聲持續了那麼幾秒，旋即卻是忽然減弱了幾分，臉上也掛上了幾分難得的認真，「自從我進入家族赤級懸賞榜的那一刻起，我便沒有同伴了……」說到「同伴」兩個字的時候，白面書生的頭卻是微微低了下去，眼中閃過了一絲黯淡。

「懸賞榜？」

面具男子似是聽到了重點，眼中驟然閃過了一絲狠厲，一聽到「赤級懸賞榜」五個大字，面具男子的眼中卻是再度一亮，「枉我還費盡心機地去尋找你們這種懸賞犯，想不到你居然主動送上門來了，居然還抓了我的丒鬼。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桀桀……」要知道，赤級懸賞犯的賞金，可是一筆不菲的收入。面具男子有這麼大的反應，也是情理之中。

「你說的丒鬼便是那個畜生吧？」白面書生說完，卻是用手指了指一旁被困於乾坤網中的鬼犬，旋即道，「呵呵，原來它叫丒鬼……我們懸賞犯和你們賞金獵人之間本就水火不容，見它捕獲等級不過才18級，所以……」

「所以你就敢得罪我們？」面具男子突然打斷了白面書生的話，不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哼，區區赤級懸賞犯，也敢在我賞金獵人面前叫板？當真是不要命了！」面具男子冰冷的語氣中帶有一絲暴怒，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冷靜摸樣。顯然，被一名不過赤級的懸賞犯這般無視，擺明了是對他作為賞金獵人的褻瀆！

「呵呵……有沒有資格那得看真本事，不是光動動嘴皮子就能證明的。你如果真的想和我動手的話，我倒是樂意奉陪到底！」白面書生雙手環胸，似是成竹在胸般，完全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哼，小子，不作死就不會死，待會兒我會讓你死得很有節奏！」

「廢話少說啦，放馬過來！」

「好！我倒是要看看，你的這般自信到底來自哪裡！」面具男子心中一怒，體內黑氣卻是瞬間調動起來。他雙腿微曲，眼神迷離，空靈的眸子直盯著對面的白面書生，手中繁瑣複雜的手印卻是一氣呵成！

「引妖術，丒鬼！」

面具男子大喝一聲，旋即手掌便朝著腳下的屋檐猛拍下去。

「轟！」

遒勁的掌風帶起了一團團白色的霧氣和瓦礫破裂的碎石，讓的原本就有些陡峭的屋檐險些要坍塌下去。但所幸的是，引妖術並不是一種發動攻擊的奇術，只是一種用來引導和自己簽訂過契約的妖獸的通靈術，所以，引妖的過程並不會引起太大的波動。

塵土中夾雜的瓦礫逐漸散去，但是面具男子嘴角的笑容，卻是在一瞬間僵住了。

「這……這怎麼可能！」面具男子情緒略顯激動，一臉狐疑的望向自己手掌的正下方，但在那裡，除了被自己的掌力轟塌下去的一個不大的深坑外，其他卻是什麼都沒有。

「不可能！」面具男子不敢相信，手中手印再度結起。

「引妖術！」

「引妖術！」

「引妖……」

連續試了好幾次，但結果卻是一樣的。

「哈哈哈……沒用的！」見到對面的面具男子一副手忙腳亂的樣子，白面書生卻是突然大笑一聲，「你想用引妖術將乾坤網中的鬼犬解救出來，想聯手一起對付我？告訴你，別做白日夢了！桀桀……」白面書生冷笑一聲，旋即道，「實話告訴你吧，你雖然知道這東西名叫乾坤網，但這乾坤網的質源，想必你還不清楚吧？」

「質源？」聽到白面書生口中突然說出的這個陌生的名詞，面具男子卻是一頭的霧水。身為賞金獵人的他雖然也算是見多識廣，但對於某些專屬於煉器師常用的代名詞來說，他倒是有些孤陋寡聞了。

「呵呵......質源，法器制煉所需的材質的源頭，簡稱質源。換句話說，就是編製乾坤網所需的主要材料。」白面書生一臉的得意，用一種無比耐心的態度為面具男子講解著，「這乾坤網，可是用赤眼金猴蛛的蛛絲編織而成的，想要用引妖術來破它，真正痴心妄想的人是你！」

「赤眼金猴蛛？」聽完這話，面具男子卻是微微的一愣。旋即，他一拍自己的腦門，似是忽然明白了什麼，「赤眼金猴蛛又名吞金蛛，因其以深林中的金猴為食而得名。而金猴多棲息於幽林僻靜地帶，雖然它們的捕獲等級不高，但天生的敏銳嗅覺卻是讓的它們對食物很是挑剔，一般的食物根本滿足不了它們。唯一的可能，那邊是……」想到此，面具男子的心中卻是陡然一驚，「赤血果！」

「不錯，赤血果！」見到面具男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白面書生脫口而出，「這乾坤網可不好得到，當初為了編織這麼一張，我族人可費了老鼻子勁兒了。」白面男子目光略顯激動，旋即繼續補充道，「要知道，單是一隻幼蟲期的赤眼金猴蛛，捕獲等級便已經達到了30級，如果遇到成蟲期的赤眼金猴蛛，估計連七星銅級的賞金獵人都會感到有些棘手吧。」白面書生說到此，眼神卻是有些發獃地望向了天際，七星銅級賞金獵人啊，那簡直就是個令人充滿憧憬而又敬畏的存在。

「七星銅級……」面具男子口中喃喃了一會兒，旋即便低下了頭去。在這種同為同級但星層不同的實力面前，面具男子都是有些自慚形穢了。

「不過嘛……」白面書生遐想了一會兒，旋即道，「這吞金蛛的蛛絲雖然寶貴，但也不是世上罕有之物，唯一一點值得珍貴的，便是那存在於吞金蛛蛛絲上面的一絲微弱的赤血果靈氣！」

「赤血果靈氣？」此語一出，面具男子不覺一愣，有些疑惑地望向白面書生。

「嗯，赤血果果實中存在一種能暫時消除引妖術封印的靈氣，只要把握好靈氣的催動鍥機，無論你做多少次引妖，也都是徒勞的。呵呵……」白面書生沉笑了幾聲，旋即道，「我就告訴你這其中的秘密吧，諒你想破大天也想不出來。這金猴以赤血果為食，在攝取食物營養的同時，自然會得到赤血果果實中的部分靈氣。而吞金蛛又以金猴為食，血脈中自然也會帶有赤血果的靈氣波動。這樣，通過完整的食物鏈關係，吞金蛛雖然得到了一絲赤血果的靈氣，但隨著捕獲等級的提高，能量和靈氣的傳遞卻是逐級遞減的。就好比倒置的金字塔，越到最下一層，靈氣便越稀少。到了吞金蛛這裡，更是少之又少。所以，為了編織這乾坤網，我族人可是花費了將近五年的時間！」

「五年！」聽完白面書生的話，面具男子卻是一臉的驚異。「織個破網都要五年的時間，你的族人，也夠可以的。」旋即，他似是忽然明白了什麼，口中語氣忽然變得冰冷起來，「這就難怪了，你能成為你家族中的懸賞犯，想必也是偷拿了你族中的乾坤網的關係吧。以你的地位和身份，這麼重要的法器交給你來保管，是萬萬不可能的。你把你族中耗費了五年的心思拿走了，放在哪個家族中，都會變成懸賞犯的，這一點，你承認吧？」面具男子目光凝視著對面的白面書生，口氣中儘是咄咄逼人的意味。

白面男子頭顱微低，卻沒說什麼。

沉默了有幾秒，見白面書生不作回答，面具男子繼續言道，「還有一個問題，想在你死之前得到答案。既然這吞金蛛如此難對付，那為何不去捕捉捕獲等級較低的金猴和赤血果呢？這樣集結下來的靈氣，不是更多並更省事嗎？」面具男子道出了心中的疑惑，旋即盯緊了對面的白面書生。

「呵呵......虧你還是賞金獵人，想不到竟這般異想天開！」聽完面具男子的愚蠢問題，白面書生卻是忽然冷笑起來，「抓金猴尋赤血果？我沒聽錯吧？」白面書生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口中卻一字一頓地冒出一句話來，「鬼森林，你敢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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