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踏雪無痕

第一章 踏雪無痕

第一章踏雪無痕

大雪紛紛,繁華的京城被籠罩在一片皚皚的白色中,卻沒有一絲的寂寥之感。

寬敞的街道上傳來街坊的談笑聲、孩子們的嬉鬧聲、以及那稀稀落落的爆竹聲。

大年初一是個好日子,皇子腳下的百姓們過着豐年足食的日子,自然十分快活。

而有一個人卻始終無法融入這份快樂中。

此人正是熊展堂,他身着一襲白色長衫,腰間掛着一塊青龍玉佩,靜靜地站在京城郊外的大雪之中。

他那溫柔如玉的面容上沒有一絲的興奮與愉悅,他不由嘆了口氣,剛呵出的熱氣瞬間化作了一團白霧。

他緩緩閉上雙目,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着,他自言自語般地嘆息道:「陌兒,你到底去了哪裏?」

一青衫男子手抱闊劍,站在熊展堂的身後,冷冷道:「公子,已是新年,我們早些回山莊吧!」

「找不到陌兒,我不會回去的。青衣,你回去吧!」熊展堂緊了緊手中的紙扇,足尖一點,落入那片皚皚的白色之中。

他迎著風雪,一路向前飛奔而去,足尖輕點,而雪地之上卻未留下絲毫的痕迹。

這正是天下一絕的輕功——踏雪無痕。

熊展堂便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九道山莊少莊主,年僅二十有二。

無論是容貌、才學、還是武功都不是泛泛之輩。

而正是這樣一個傑出才俊卻因一個女子,因一個「情」字喪失了原本的「雄心」,變得如此落魄不堪。

遠離京城的卞下鎮,柳陌輕依窗樞,望着院內的鵝毛大雪,輕輕撫摸著隆起的小腹。

「小姐,天那麼冷,你怎麼可以吹風呢?要是染了風寒,那可如何是好?」丫鬟小玉將貂毛披肩輕輕地披在柳陌的身上,語氣雖有些嬌嗔,但話語中卻滿是關心。

柳陌微微一笑,那蘇眉杏眼好看地化作兩道彎彎,「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哪有那麼虛弱。」

「唉,眼下小姐可是生懷六甲,怎能如此任性妄為呢……要是老爺知道了該有多心疼。」

柳陌嘆了口氣,望着窗外被白雪覆蓋的庭院,淡淡說道:「若是爹知道我懷了展堂的骨肉,必定不會容這孩子吧!爹爹這一生最恨的就是武林中人,而我偏偏卻愛上了這麼一個武林之中……」

柳陌搖了搖頭,如櫻花般粉嫩的雙唇習慣性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很美,只是太過苦澀。

小玉微微蹙眉道:「那小姐為什麼不把身孕的事情告訴姑爺呢?」

柳陌望向那灰濛濛的天空,臉上遺留下淡淡的哀傷,「告訴他又如何?他是九道山莊的少莊主,而我是安若王爺的女兒。一邊是武林,一邊是朝廷;一邊是我心愛的男人,一邊是我的父親,一開始我就沒得選……」

「小姐!你想得也太多了吧!」小玉搖了搖頭,關上了窗戶,「你誰也不說,這不是委屈自己,委屈了肚子裏的小少爺?」

「如何說?對誰說?這天朝黃土不正是當年依靠武林中人打下的嗎?如今朝廷對江湖有所顧忌,而江湖中人又覺朝廷對其失了敬重,若此時我和展堂名正言順的在一起……」

柳陌搖了搖頭,又道:「自古以來,犧牲的不都是女子嗎?我現在只希望這個孩子能平平安安地降臨於世。」

她緩緩低下頭,笑容恬淡,心道:待今年柳枝抽芽的時候,便是這孩子出生的時候吧!只要孩子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柳陌有她的顧忌,肚裏的孩子便是她的顧忌。

武林也好,朝廷也罷,同她一個女子何干?她知道熊展堂愛她,讓他放棄自己的地位,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從此顛沛流離都沒有關係。

可是唯獨肚裏的孩子,她不能賭,她很怕,很怕會失去這個孩子。

小玉無奈地搖了搖頭,扶著柳陌到床邊休息,她心中不由哀嘆:小姐什麼都好,就是這性子太過倔強,骨子裏又滿是戚戚哀哀,如此下去可怎好?

看來,還是得告訴姑爺!

夜幕漸漸降臨,清冷的月爬上那光禿禿的枝椏,落在院內的雪地上,泛起淡淡的銀光。

小玉望了一眼床榻上已經歇息了的柳陌,輕手輕腳地出了屋。

她將之前已經寫好的紙條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入綁在信鴿腿上的竹管里,輕聲道:「小灰啊,去找姑爺吧!姑爺若是知道了小姐肚裏懷了他的骨肉,一定高興壞了!」

「咕咕……」那灰色的信鴿也不知是否聽懂了人語,輕輕啼鳴了幾聲,便朝遠方飛去。

小玉笑着搓了搓快要凍僵的手,再一次躡手躡腳地進了屋。

這是柳陌臨時買下的一座獨院,除了主屋外還有兩間偏房,平時她們主僕二人都住在主屋中,主要是為了可以更好地照顧懷有身孕的柳陌。

北風呼呼吹着,熊展堂已經飛奔了一夜,而他的身後是那好似影子般跟隨着的青衣。

「公子,夜已深,休息片刻可好?」青衣背着闊劍,低聲道。

他的聲音比頭頂的月更冷,比寒風更刺骨。

而熊展堂似乎已經習慣了,他搖了搖頭,「不!我要找到陌兒,她不在京城,她一個弱女子還能去哪裏?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熊展堂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柳陌離開已經有八個月零五天了,而他也尋了八個月零五天。

可是柳陌就好像從他的世界徹底消失了一般,找不到,怎麼都找不到!

若不是熊展堂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驚動九道山莊的人,他早就以少莊主的身份派人去尋了。

柳陌雖生於官宦人家,錦衣玉食慣了,但也不似那些平凡閨中女子,她從不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

所以,琴棋書畫,柳陌樣樣精通,對於權術也耳濡目染,甚至連地黃玄術這種普通男子都不會觸碰的偏門,她也有所研究。

就是這樣一個不平凡的官宦之女牢牢地抓住了堂堂九道山莊少莊主的心。

而熊展堂的瀟灑俠義也深深吸引了柳陌的注意。

就這樣,兩人一見傾心,姻緣天註定,從此難捨難分,甚至互許了終身。

在愛情最美好最熱烈的時候,身家背景什麼的都拋到了腦後,彼此眼中只有對方。

而當柳陌發現自己懷了熊展堂的骨肉,才意識到,兩人之間身份地位有多懸殊。

所以她走了,隱姓埋名,躲到了這好似與世隔絕的卞下鎮,靜靜等待腹中孩子的出世。

「也許柳姑娘回江寧了,公子不如?」

江寧位於京城以南,是一座寧靜安然的水鄉小鎮,也是熊展堂與柳陌初相識的地方。

「是了!陌兒那麼聰明,一定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許她早回去了!」

熊展堂的臉上再一次露出笑顏,雖然現在是寒冬臘月,卻令望者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天蒙蒙亮,青衣便雇了一輛馬車,主僕二人急急向江寧趕去。

「陌兒!陌兒!」

熊展堂一進翠竹小苑便急着呼喊起來,可惜依舊沒有見到想見之人的身影。

「咕咕……」一隻灰鴿停在不遠處的籬笆欄上。

「公子,信鴿。」

「難道是陌兒?」熊展堂胸中的鬱結一掃而空,急忙解下了信鴿腿上的書信。

他那乾淨纖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展開那張紙條。

紙上的字跡很乾凈但並不漂亮,熊展堂一眼便看出並不是出自柳陌的手,而紙上的內容卻足以令他興奮震撼!

「小姐在卞下,腹中胎兒將足九月,望姑爺早日前來。小玉留。」

「哈哈!哈哈哈!」熊展堂來來回回望着字條上的內容,嘴角大大咧開着,笑得有些癲狂。

青衣抱着劍,不由皺眉,他雖好奇,但他只是一個劍仆,所以終究沒有問。

熊展堂卻高興地說道:「青衣,備馬!我們去卞下!找到陌兒了!陌兒……陌兒……她懷了我的骨肉!青衣!我要當爹了!」

「恭喜公子。」青衣淡淡說道,低下了頭,讓人望不見他的表情。

正月里,神州大地上一片喜氣洋洋,而熊展堂的心也同眼下的時節一樣,樂開了花。

從江寧到卞下,快馬加鞭也需半月時日,而熊展堂一刻也不想等,他不停地換馬,足足跑死了三匹駿馬,七天便趕到了卞下鎮。

他四下找人打聽,終於找到了一絲線索,本想直接尋去。

青衣卻道:「公子,多日勞頓,何不先梳洗一番,再去尋柳姑娘?」

熊展堂一愣,爽朗笑道:「青衣說的是!這般邋遢模樣怎能去見他們母子!走!找家客棧!」

青衣點了點頭,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點點星辰點綴著寂寞的夜空,熊展堂換了一件嶄新的白袍,領口袖邊均以銀絲綉紋點綴,當真是既風雅又瀟灑。

「走吧!青衣。」

「嗯。」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從屋外傳來,柳陌勉強撐起身子道:「那麼晚,會是誰呢?」

「小姐!您好好躺着,我去開!」小玉忙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心中暗暗竊喜:不知道是不是姑爺來了!

「吱——」

木門被拉開,小玉不由一驚,僅僅停頓了三秒,她便疾呼道:「小姐!快走!啊!」

站在門外的人自不是熊展堂,而是一個手握長劍的蒙面黑衣人。

丫鬟的一聲慘叫,一柄兩指寬的利劍已經穿透了小玉的身體。

聽到小玉呼喊的柳陌立刻從後門逃了出去,近乎九個月的身孕讓她的行動很不方便,她只能咬着牙,一路蹣跚地奔跑着。

而她身後的黑衣人卻離她越來越近……

幾乎同時,熊展堂同青衣到了柳陌暫居的小院。

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只有丫鬟小玉躺在冰冷的雪地上,而她的身下那片片白色已經被染成了觸目的殷紅。

熊展堂驚道「小玉!小玉!」

「救……救小姐……」小玉說完最後三個字,便香消玉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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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劍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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