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十 年

217 十 年

一個多月後.我與常寧及容夕已來到塞外.站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常寧緊緊的擁住我.眸中溢滿憐惜.道:「蘭兒.我們就在這裏生活.好嗎.」

我抬眸眺望遠方.這裏.與蒙古、京城.完全不一樣.就連路人們穿的衣服.髮飾都是我不曾見過的.這地方.於我來說.陌生至極.可卻因常寧在身邊.我沒有絲毫的不適.反倒充滿期待.我與他的生活.開始了.我堅定道:「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停靠的港灣.」說罷.抬眸看向常寧.只見他也是一臉的憧憬.

常寧微微頷首.道:「我曾在這裏生活過好些時間.這裏的人都豪邁開朗.我想.這裏最為適合我們安居生活.」

容夕在一旁讚許的附和道:「這裏看起來的確不錯.且離京城極遠.是很適合.」我自是懂容夕的意思.我平白失蹤.終會在皇宮掀起一場軒然風波.說不定.康熙會下旨到宮外搜查.我們離京城是越遠越安全的.

我微眸往上眺望天空.只見天空萬里無雲.我的心情瞬間輕鬆起來.真不敢相信.一個多月前.我還困在那豪華的金絲籠里.一個多月後.我居然與「逝去」九年的常寧並肩站在異鄉.並打算在此落地生根.

常寧滿足的微笑道:「蘭兒.縱然我給不了你榮華富貴的生活.但我一定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不讓你傷心.讓你開開心心的過每一天.」

我心頭掠過感動.重重的點點頭.柔聲道:「我信你.」類似這樣的話.康熙從前也跟我說過.可此刻.常寧的承諾.我聽在耳朵里.卻不同於以往.因為現下我與常寧是自由的.連呼吸都是輕鬆的.

多年來.常寧本就四處周遊.現下來到塞外.常寧更顯現了他謀生的「技能」.他把我們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

十年後.康熙四十九年五月初六.

這一年多來.常寧的身體越來越差.這日晨起.常寧又咳嗽不止.我忙喚了容夕去請大夫來.

容夕聽得.面色凝重的點點頭.快步去了.可容夕終究已是年過六旬的人了.走起路來.腿腳終是不夠利索.

待得容夕出去.常寧執住我.虛弱的憐惜道:「蘭兒.不必了.我的身子我自個兒很清楚.我自知時日無多了.」說罷.抬手溫柔的撫摸着我的臉頰.紅了眼圈子.道:「蘭兒.十年了.能擁有你十年.我死而無撼了.唯一讓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我瞬間淚水盈眶.咽喉發硬道:「常寧.這十年來.有你陪伴朝朝暮暮.我又何嘗不是幸福的呢.」這十年來.常寧對我珍視有加.我們的生活雖比不得皇宮的錦衣玉食.可在常寧關懷倍至下.我的心.比蜜甜.

常寧苦澀一笑.歉然道:「我終究是自私的.我今年才五十多歲.就這樣走了.或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吧.」頓一頓.又道:「當年.皇上雖沒十足的證據證明我們有私情.可是.作為君上.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忍讓.可想而知.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也是同等重要的.」「這十年的幸福.終究是我偷來的.」「待得我去世后.你回京城去吧.至少.那裏有八阿哥和狀元夫人.只要有個合理的理由.相信皇上不會為難你的.」「蘭兒.終究是我太自私了.」

我執住他的手.淚水漣漣淌下.按住他的嘴.泣聲道:「你胡說什麼呢.由我決定跟你走的那一刻起.無論是生是死.我都與你同在.」

常寧輕輕的搖搖頭.道:「蘭兒.我們的愛.我又何嘗不清楚呢.容夕已漸漸老去.我實在不願你在異鄉孤獨度過餘生呵.答應我.好嗎.待我離世后.你回京城去.」話落.又咳嗽不止.忽的.「哇」的一聲.一口鮮血沖喉而出.

我見狀.嚇著了.連忙過去輕輕的拍拍他的胸口.希望以此緩解他的難愛.疼惜的替他拭嘴角的血漬.心急如焚.道:「容夕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呢.」

常寧道:「縱然是華陀再世.都無力回天了.」「蘭兒.答應我好嗎.」

我含淚拚命的搖頭.泣聲道:「你要我回京城去.可你知道回去那裏.意味着什麼.入宮.還是在八阿哥的王府.不管在哪裏.終究沒有你的影子與氣息.我寧願在這裏守着你的亡魂.」

常寧長長的嘆息一聲.道:「在我心裏.你是最善解人意的.現下你怎麼就這麼的不懂我呢.」「只要我們心裏有彼此.在哪裏都一樣.」「於我來說.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你知道嗎.」說罷.又咳嗽不止的.因咳嗽.整張臉漲得烏青.可他依然執着我.斷斷續續道:「蘭兒.答應我好嗎.這一生.能擁有你.我真的夠了.要不然.我死都不瞑目.」

見他難愛至此.我除了流淚便是流淚.這十年來.我的確想念八阿哥.可我早以習慣了與常寧朝夕相伴.縱然他將無可抗拒的病逝.但我依我在不願離開這個與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我含淚看着他.見得他的氣息越來越薄弱.可實在不願違背自己的心.咽喉發硬得令我吐不出話來.唯有輕輕的搖頭.

他見狀.蹙蹙眉.強撐著.道:「蘭兒.你若不答應我.在黃泉路上.我都不得安寧呵.」

這是他的遺言.想及他即將與我永遠天人相隔了.我心頭一軟.含淚點頭.道:「我答應你.」

常寧聽得.虛弱的微笑道:「蘭兒.謝謝你.」「無論我在哪裏.我的靈魂都會回到你身邊的.」說落.便輕輕的合上眼睛.

我心如刀割.拚命的搖晃着他.泣聲呼喚着他.可他再也聽不到了.他走了.他終究走了.

不知什麼時候.容夕跪在了我身後.抽泣道:「夫人.老爺走了.讓他安心的走吧.」

我輕輕的合上眼睛.任由淚水肆意的淌下.良久.深呼吸口氣.道:「容夕.十年了.縱然如今他離去.可能擁有這十年的幸福.我夠了.」

容夕點頭道:「老爺他的確是個奇男子.」

與容夕一同料理好常寧的後事.三個多月後.晚上.我躺在塌上.心裏腦里都是常寧的影子.人故有一死.縱然他永遠的離開了我.可正如他說的.他的靈魂並沒有離開.我與他.依然在一起.所以.我不太傷心.也不太悲觀.因為我相信.真正相愛的兩個人.不因時空的隔閡而沖淡心中的那份愛.

忽的.容夕輕輕的推開門來到我塌邊.低聲喚道:「夫人.」

我坐起.問道:「時候不早了.你怎麼還沒睡.」

容夕長長的嘆息一聲.沉吟良久方道:「夫人.老爺去世前.曾趁你不在時偷偷對老奴說.待得他離世后.讓老奴陪着你回京城去.」

我定睛打量一眼容夕.深呼吸口氣.道:「這話.他臨終前也跟我說過.當時看着他那麼難受.我一時心軟.也答應下來了.」「可是.容夕.我與他在這裏生活了十年.實在不願再回去.我只想守着這屬於我和他的地方.安安靜靜的過完餘生便是.」

容夕搖搖頭.感嘆道:「人世間最真摯的感情莫過於此了.老爺離世前最放心不下的是夫人你.而你.為守住有他影子的地方.寧可孤獨終老.」頓一頓又道:「可是.夫人.老爺在天有靈.若見到你孤獨終老.他又如何能安心呢.」「聽老奴一句勸好嗎.咱們回京城去.如今老爺已然去世.八阿哥也失去額娘十年了.這十年來.八阿哥又何嘗不會痛苦呢.老爺在世時.每每與老奴談及八阿哥.都是滿滿的內疚.」「夫人.這也是老爺生前最不安心的事呵.」

我聽得.淚水止不住的流下.我不是個合格的母親.我走時.八阿哥才十八歲.現下十年過去.想必八阿哥已成家立室了.常寧的內疚我又何嘗不知道呢.我沉吟良久.道:「罷了.咱們回去吧.為了常寧.也為八阿哥.」抬眸看向容夕.容夕那本烏黑的秀髮.如今已然全白了.她服侍了我三十一年.也為我.奉獻了她大半生呵.可回京城又是何等處境呢.心頭終究擔憂.

容夕看出我的擔憂.緩緩的從兜里取出免死金牌遞與我.道:「夫人.當時冒險出宮.老奴怕會有個意外.便沒經夫人你同意就偷偷的拿了免死金牌出宮.當時老奴心裏想着.若出意外被捉.這免死金牌至少可以救夫人你與老爺的命.現下我們回京.再怎麼樣.都不用擔憂隕命呵.」

我苦澀道:「容夕.你在我身邊三十一年了.這三十一年來.你早已是我的親人.」停頓一會.嘆息道:「咱們回去吧.為了常寧的遺願.我都該回去.」

容夕微微一笑.歲月留在她臉上的皺紋.頓時如同移形換位般.道:「好好.老奴明天就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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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斗,美人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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