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殘紅夕照2

第783章殘紅夕照2

惠貴妃默默地聽完去尋紅雀的奴才帶回來的話,緩緩將茶盞放在身邊的黃花梨小木几上,站起身道:「本宮乏了,你們都散了吧。」

眾宮人早習以為常,皆默默垂首立在當地寸步未動,恭送惠貴妃一個人回內殿。

惠貴妃獨自行入內殿,帶上殿門,徑自走向屏風,手指輕輕搬動上面擺放的一個玫紅色琺琅彩瓷瓶,高大的木屏緩緩轉動,露出牆壁上通向佛堂的暗門。

惠貴妃雖然打開了暗門卻並沒進去,而是轉身向寬大的錦床走,站在床邊,開始一顆一顆解開身上吉服的珍珠紐扣。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在屏風內響著,男人轉過屏風的時候,眼中顯出些許訝色。

惠貴妃玉體橫陳在大朵大朵的水紅色牡丹錦被上,雪白如凝脂般的肌膚和殷紅的蘇綉貢緞錦被相襯,如牡丹芯中那一片嫩白的蕊,又如熟透了的水蜜桃,嬌顏且充滿誘惑,令人見之忘形。

男人略遲疑片刻才走上近,微涼的手指輕輕滑過美麗的曲線,低聲問:「你今日……」

不待他再繼續說,惠貴妃已將一雙藕臂纏上他的頸,跟著紅唇也覆了上去。

男人只覺她今日格外地熾熱主動,已經無力招架眼前的盛情邀請,隨即滾入大牡丹團花的緞被中……

————

御林軍拍開衍慶宮的時候,宮人們尚不明所以,衍慶宮已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沒令太監唱傳,康熙的肩輿徑自抬進了後院的寢殿門前,肩輿在階前緩緩落下,李德全正欲上階叫門,卻被康熙止住。

康熙由肩輿上下來,令一眾宮人皆退後,親自步上台階,抬手只輕輕一推,殿門並沒上插,應聲便被推地大開。

康熙跨一步走入殿內的時候,撲鼻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康熙劍眉緊蹙,疾步繞過屏風,人登時杵在當地。

只見華麗的雕花大床上,青荷透紗帳中的惠貴妃披頭散髮坐在床上,身上寸縷未著,懷中緊緊抱著個已經氣絕的男人,男人背上一把剪刀直刺入心臟。

惠貴妃口中如待嬰兒一般低聲哄唱:「再也不用分開了,咱們終於真正地在一起了,你看,雪花漫天飛舞多好看,就像當初咱們見面時候一樣……」

康熙默默地看著眼前此幕,身子晃了晃才勉強穩住腳根,緩緩閉上眼轉身走出殿外。

————

懷袖是清晨醒來,當日下午,就聽見宮人們悄聲議論惠貴妃的事兒,喚來銀鈴兒問清楚前後緣故,當即便要梳妝出門。

「主子身子剛好,這會子出去若受了風可了不得,孫先生多早晚兒就叮囑過!」銀鈴兒急的從內殿追出來,用一個鴉青色的鶴氅將懷袖的身子裹住。

「就算是爬,我也要去見她最後一面,我要當面同她問清楚!」懷袖倔強地傳來鳳攆,登鑾駕而去。

抬攆的小太監邁著整齊如一的步子,一路疾行,等到了衍慶宮個個跟被水泡了似得,就這還未待攆落穩當,懷袖已經一個箭步躍上了台階。

此時的衍慶宮內,已經沒有一個宮人,前後殿全是御前侍衛把守,懷袖進宮門時,眾侍衛齊刷刷跪了一地。

懷袖朗聲問:「娘娘在哪兒?」

立刻有侍衛統領道:「回娘娘話,貴妃娘娘並沒關,此刻人在佛堂裡頭呢。」

懷袖聞言,穿過中廳直奔後院寢殿旁邊的佛堂,一掌推開門,見惠貴妃好端端跪在佛前,方才長長吁了一口氣。

跨步行入佛堂,裡面一股沒有檀香繚繞,卻是一股腐屍霉爛的臭味,懷袖黛眉微蹙了蹙,緩步走到右側內耳室門前,輕輕撩開布簾向內看了一眼。

見床上直挺挺躺著一個身著青灰色居士長袍的男人,因天熱,屍體已經生出了淺淺的屍斑,但懷袖還是一眼就認出,男人正是當年在大相國寺突然圓寂的鐵舟禪師。

放下布簾,懷袖來到惠貴妃跪著的蒲團前,給香案上的爐內添了三根香,對緊閉雙眸的惠貴妃輕聲道:「惠兒姐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夏日晚風不知從哪兒吹來陣陣不知名的花朵暗香,懷袖同惠貴妃面對面,坐在瑞雪滿樹的大洋槐下,面前擺著紫檀小几,几上擺放著精緻的紫砂茶具。

懷袖手執大彬壺將品茗杯,聞香杯,公道杯一一溫杯開湯,之後取出一匙茉莉香茗飛雪投江。

十幾年前,納蘭家闔府被抄,納喇惠兒將自己幽閉於佛堂,那時的懷袖還是個乾清宮的奉茶女官。

她在佛堂將自己一關就是十年,這十年中,懷袖起起落落,宮裡宮外地折騰。

懷袖自選秀入宮,第一個算得熟識的宮妃便是納喇惠兒,然而待與她如此刻這般閑敘品茗,至今日卻還是頭一回。

行雲流水式將茶注入聞香杯,懷袖輕輕翻轉手腕,做完鯉魚翻身式后將品茗杯中扣著的聞香杯一併呈給惠貴妃。

惠貴妃輕輕掀開聞香杯,優雅地將溫熱的聞香杯持在兩張之間慢慢滾動,鼻息間充滿茗的雅韻,惠貴妃發自內心輕聲讚歎:「你沏茶的技藝果然好,這樣的好茶落在你手裡,才不算委屈。」

懷袖執起品茗杯淺呷一口,輕聲道:「都是同樣的茶,只要姐姐想,也會沏出如懷袖手中這樣的香韻,或許可比懷袖香遠更甚!」

惠貴妃輕輕放下手中的杯盞,抬眸望向遠處被火燒雲染紅的半邊天,唇角綻出美麗溫柔的笑:「水都冷了,再好的手藝,又有何用?」

懷袖口中銀牙暗搓,終於忍不住爆發:「可是姐姐如此矜身貴體,為何要自我輕賤?姐姐既要走這一步,為何要屈尊降貴委身這樣一個又老又丑的和尚?每每面對著那樣的一張臉,姐姐就不覺著……」後面的話懷袖沒說出來,已經哽咽不能成言。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納喇惠兒這樣一個心性高潔清雅的人物,為何會與鐵舟這樣一個比她大二十多歲的野和尚媾和,且還這麼多年……

惠貴妃卻似無知無覺般,眼見著懷袖淌淚卻絲毫不為所動,只輕飄飄的問了句:「你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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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門毓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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