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放開牽絆（二）

胤祥隨著康熙去謁陵，而彌兒卻要臨盆了。無人坐鎮府中，聽月只得挺著六個月大的肚子，坐在偏院的東廂里。顏袖走過場似的進來轉了一圈，便悻悻的離開了。彌兒要生產了，福晉有了身孕，原本最受寵的她，如今反倒成了這府里最不受爺待見的女人。她不笨，知道只要和福晉搞好關係，或者爺也會偶爾到自己的屋裡坐坐，可是她的驕傲卻不允許她這樣做。望著福晉微挺的肚子，她心裡就如針扎一般的刺痛，耳里充斥著彌兒的叫喊聲，她甚至恨不得將自己的耳朵刺聾。或者，她該趁爺不在的機會進宮去轉轉了，她才不要一直這樣被動挨打，她手中握著一張最有利的王牌——德妃的寵愛，不是嗎？

彌兒的叫聲越來越凄慘，越來越恐怕，聽月坐在東廂里，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還從沒有見過女人生孩子的情景，更不知道竟是這般的痛苦。雙手不自覺的抱緊了肚子，她只覺得冷汗一縷縷的流過肩背，連呼吸都變得艱澀起來。再過四個月，她也要面對同樣的情景嗎？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然也產生了一絲畏懼。真的那樣痛嗎？為何彌兒的叫聲聽起來是如此的撕心裂肺？！

鈴鐺擔憂的扶著聽月的身子，小心的從身後托住她的腰，「福晉，您的臉色好差，咱們還是回去吧。您現在是有身子的人，在這裡……不好。」

「可是，」聽月為難的說，「十三不在府里，顏袖又根本指望不上她。彌兒這裡怎麼能夠沒有人在，無論如何她肚子里的都是十三的孩子，我絕對不能放她不管。」聽月的話音未落，就聽門「咣當」一聲被一下子撞開，彌兒身邊的小丫頭渾身是血的沖了進來，見到聽月便急惶惶的大叫：「福晉，不好了，彌福晉難產，生不出來呀！」

難產？聽月有些傻眼，毫無主意的望向鈴鐺和惜蕊，卻發現她們也是一臉的不知所措。穩了穩心神，她拚命的叫自己冷靜，攥緊的拳頭顫得好似窗外的霜葉，手心裡冰涼涼都是冷汗。「去，去請太醫，讓太醫跟著進去，一定要保住大人和孩子的性命。」

「是，是。」小丫頭跌跌撞撞的又跑了出去。

手捧在肚子上，聽月只覺得眼前不斷的有金星亂冒，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額角滾落，她覺得自己在彌兒的叫聲里快要不能呼吸了。

「福晉！」「福晉，您怎麼了？」耳邊似乎聽到了鈴鐺與惜蕊焦急的呼喚聲，只是聲音有些遙遠，好像隔著幾道牆，悶悶的，瓮聲瓮氣的。她努力的調試著自己的呼吸，想讓自己放鬆下來，十三不在，自己絕對不能倒下，更何況她曾答應過十三，她會好好的等著他回來。她不會有事，更不能讓他們的孩子有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惜蕊一扭頭見是胤祥，不禁「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爺，您可算回來了！」

十三？！聽月的精神一振，勉力的睜開眼睛，一個急火火的身影立時出現在眼前，一把將自己攏在懷裡。他身上還帶著清凌凌的風霜味道，情不自禁的環住他的腰，她頓時覺得心裡一松，安心了許多。

「誰讓你們將福晉帶到這裡來的？簡直是胡鬧。」胤祥冷著臉對著惜蕊與鈴鐺怒斥道。「快讓太醫到正院來。」看著聽月毫無血色的臉龐，他只覺得心痛得一陣陣痙攣。抱起她大步的向正院走去，口中不迭聲的低喃著：「月兒，我回來了。不怕啊，我回來了。」

……

不知睡了多久，四肢好似被車輪碾壓過一般，酸軟無力。迷迷糊糊之間聽月彷彿看到一個穿著黑衣的人，一步步的向自己靠近，她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他的眼神好熟悉。她想要閃躲，卻發現身子沉重得沒有一絲力氣。黑衣人的目光牢牢的固定在自己的肚子上，眼前一晃，不知何時他的手中竟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她下意識的後退，卻發現身後竟是一道高高的圍牆，讓她退無可退。雙手護住肚子，她哀哀的懇求他不要傷害自己和孩子。可那人卻目呲欲裂的對著自己大吼：「是你殺了嫻悅，我要替她報仇！」匕首猛地向自己的肚子刺來，她不顧一切的拚命抵抗。「我沒有殺嫻悅，救命啊！十三，救我！」

睡在一側的胤祥猛地驚醒，心如同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連呼吸都停滯了下來。短暫的怔忪，他急忙坐起身抓住聽月兀自揮舞的手臂，輕聲的將她喚醒：「月兒，醒一醒，月兒！」

睜開眼，她驚魂未定的喘著粗氣，眸光無助的尋找著胤祥，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才長長的呼出了口氣。

「做噩夢了嗎？」他心疼的擦去她額角上的冷汗，才發現他的手指與她的額頭一樣的冰涼。心尖一陣陣的輕顫，難道除了自己，她的魂魄也纏上了聽月嗎？嫻悅……

感覺到他的擔心，她努力的讓自己遺忘剛剛夢境中的一幕，掛上一臉開心的笑容，拉著他的手，她撒嬌一般地說：「十三，我好想你！」

他釋然一笑，輕吻上她的額頭，溫柔地說：「我也想你！」

「彌兒怎麼樣了？」她擔心的問。

「她已經沒事了，孩子也順利的生了下來。」

「是嗎？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男孩兒。」

「長得漂亮嗎？」她淡淡的問，淡淡的笑。

搖了搖頭，他將她額前的碎發掖在耳後，「不知道，我沒有去看。」

她感動的一笑，深深的望進他黝黑的眸里，他的眼眸就如他給她的愛，那樣深邃而澄澈，沒有一絲的雜質，沒有一絲的倦怠。重新拉他躺在身側，她托著肚子擠進他的懷裡。「我睡了多久？」

將她緊緊的圈在臂彎里，下巴抵著她的頭頂，他的聲音里有著抹不去的擔憂與疲憊，「一天一夜，真是把我嚇壞了。月兒，你不是答應過我要好好的等我回來嗎？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再晚回來一刻你會有多危險？」

感受著他話語里的薄怒與責備，她反而愈加的感動與心安，能夠被一個人這樣真心的愛著、疼著、呵護著，自己確實是個幸運的人兒！不期然的想起彌兒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她的神經也跟著緊繃了起來，攥著他的衣襟，她怯怯地問：「那個，十三，生孩子是不是真的很痛？」

胤祥一怔，想了想不確定地說：「也許吧，我也不清楚。你會怕嗎？」

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忽而醒悟，又立馬搖了搖頭，彷彿鼓著很大的勇氣，她堅定地說：「我不怕，我知道你會陪著我的！」

「呵！」寵溺的吻了吻她的頭頂，他萬分憐惜且不舍的說，「你說得對，我會陪著你的，有我在什麼都不要怕，如果會痛，我也會陪著你一起痛。」

「十三！」抬起頭望向他，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咚咚」輕輕的敲門聲響起，惜蕊的聲音緩緩的傳進來。「爺，宮裡來人傳話，說是德妃娘娘宣福晉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