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聞言,華鈞把臉往右邊一撇,「伯母,我……」洪雅涵望向他的目光讓他霎時止了口,水汪汪的一雙眼睛裏帶着哀戚,淚痕斑斑的小臉彷彿充滿悲傷。

高大的身軀彎身向前,「雅涵,你有什麼難過的事情就說出來,不要一個人把不高興的事情悶在心裏頭。」

袁迎儷拍拍華鈞擱在車窗邊緣上的手,「我們家雅涵好得很,她不會有什麼難過的事情,倒是你這個傢伙,以後不准你再接近我們雅涵,我們公司里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她可沒有閑工夫跟你瞎攪和。」

袁迎儷用鼻子哼了一口氣給他看,華鈞不爽著一張臉想要打人,這要不是她的媽,他管男人還是女人,一論拖出來先扁再說。

坐上駕駛座的洪崇倫馬上發動引擎,洪雅涵依依不捨是凝著車窗外的華鈞,活力充沛的他像是有着源源不絕的精神,母親坐隔在她跟他之間,洪雅涵朝他露出一抹笑容,她不想留給他不好看的模樣。

車子往主屋前進,洪雅涵將身子轉往後,一雙眼睛隔着擋風玻璃凝視着他愈來愈遠的身影,她的心裏有一絲冀望,希望他能夠追上來,她苦笑了一下,這是不可能的,她沒有這麼的迷人。

「嚴寒……」華鈞望着愈離愈遠的車子,黑漆漆的擋風玻璃讓他看不見她,但是他直覺她是轉身凝望他。

他已經看不見她的笑臉,剛才的她笑得很勉強,她如果是要笑給他看的話,免了。

笨蛋,不是發自內心的笑容根本一點也不好看,笑得跟哭一樣,醜死了,一股強烈的不舍撞上他的胸口。

「雅涵,坐好了,還看什麼呢?」袁迎儷拉着女兒的身子。

洪崇倫瞄了一眼後視鏡,聳立的高大身影依舊望着他們的方向一動也不動,「洪雅涵,你的眼淚擦乾了嗎?我說過不許輕易掉眼淚。」

洪雅涵失落的轉過身子,「我不哭。」一雙眼睛凝著前方好似沒有焦距。

「崇倫,好了,這個時侯你少說兩句。」袁迎儷看着女兒的側臉,但是女兒的側臉卻平靜得讓她看不出任何異樣。

車子不知道已經從他的視線里消失多久之後,華鈞才走向他的車子,一股濃濃的失落感包圍着他,他看看後車座的兩個孩子,兩個小傢伙睡得東倒西歪。

「臭小子,睡個覺也可以整。」華鈞沒有什麼勁兒的發動車子,她的媽跟她的爸還真是看他不順眼。

日樺飯店一樓附設咖啡廳。

洪雅涵坐在這幾天同樣的一個位子上,這個位子靠近窗邊,原本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已經涼了大半部分,咖啡依舊滿滿,咖啡上的調花圖案也依舊完整。

她維持同樣的姿勢望着窗外人來人往的行人路以及車輛川流不息的馬路,紅磚道上種植許多綠葉濃密的樹木,綠蔭下方有供行人休憩的木頭長椅。

這幾天,她坐在木頭長椅上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提着公事包急急忙忙走着的商人,背著書包慢慢踱步的學生、推著娃娃車的媽媽、說着日語的觀光客……

她喜歡坐在長椅上看各式各樣的行人,她曾經也是裏頭的一份子,她和別人一樣匆匆忙忙的走在行人路上,但是她卻不清楚她的目標為何,從小到大除了迎合父母親的期望之外,她不知道她在做些什麼。

她要是在外頭的長椅上坐累了,她就走進日樺飯店大廳在咖啡廳里的叫杯咖啡,跟香氣瀰漫的咖啡廳比起來,她還是比較喜歡坐在行人路上的長椅,因為偶爾會有幾片落葉掉在她的肩上、頭髮上。

她今天沒有外頭的長椅上,她到達這裏的時候直接走進咖啡廳里點了杯咖啡,下着細雨的天空灰濛濛的一片,低溫又潮濕的天氣讓她在外頭待不住。

接連幾天徒降的氣溫讓她的身子感到不舒服,她不應該坐在外頭,但是她想呼吸新鮮空氣,沒有去公司的這幾天裏,她不想待在建築物里。

華鈞送她回家的隔天,她跟哥哥再次來到日樺飯店拜訪嚴先生還是願意簽下合約,但她仍是對哥哥感到很抱歉,如果不是她的粗心大意,哥哥用不着多煩惱一天。

哥哥跟嚴先生簽完約之後,他們坐電梯到大廳一樓,當經過咖啡廳的時候,她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勇氣,她開口跟哥哥說她想休息幾天,她心裏真正想說的是她再也不想進公司。

哥哥盯着她的表情好一會兒,哥哥只跟她說,要是她想到花藝設計店裏去就跟他說一聲,接着他就走出飯店大門。

接下來的幾天,她每天仍是在同樣的時間出門、同樣的時間回家,只是她去的地方不一樣,她每天來到日樺飯店,她不是坐在行人路上就是坐在咖啡廳里。

花藝設計是她從小就喜歡的東西,小時候家裏舉行宴會,她喜歡宴會開始之前的準備工作,她窩在花店人員的身邊看着他們巧手佈置出一球又一球變化多端的花束。

花店的姐姐穿着圍裙帶着笑容,每當佈置完一球花束的同時,花店的姐姐總是會給她一枝漂亮的花朵。宴會開始之前,她會把大姐姐給她的每一朵花都佈置在她的房間里。

她要到哥哥朋友開的花藝設計店去嗎?這幾天她坐在長椅上看着人群來去,她的腦海里轉着想做又不敢去做的事情,除了這件事之外,她的腦海里也轉着華鈞的身影。

沒有進公司的時間她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她只知道她想來日樺飯店,她想來這裏看看是否還有機會遇見他。

他說他要跟她交往看看,但是自從那天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她沒有他的手機號碼,他也沒有她的手機號碼。

她在心裏期盼他能來家裏找自己,或許是爸媽的態度讓他打退堂鼓,望着窗外的她又逸出一聲嘆息,桌上的咖啡更涼了。

安靜的飯店大廳里突然跑進兩道小人影。

「小堯、芯語,通通不準再跑了。」沈嫣霏跟在孩子的後面喊著,兩個小傢伙在咖啡廳的入口處被喊住。「你們這樣蹦蹦跳跳的我跟不上。」

五歲的武致堯一手插著腰嘆了一口氣,昊叔叔的手老是摟着霏霏阿姨,霏霏阿姨跟得上他們才怪。

「小堯。」齊芯語拉了拉身旁的武致堯,一根白嫩嫩的手指頭往咖啡廳裏頭指,「你看,那個人是不是大姐姐?」

兩個小傢伙才剛被叫住而已,他們又沖往咖啡廳里。

「小堯、芯語!」

齊昊摟着妻子的腰不讓她前進,「孩子在自家的飯店裏不會出什麼問題,倒是你別跟着孩子蹦蹦跳跳。」

沈嫣霏朝丈夫笑了一下,她自己都忘了要小心。

「我們就讓孩子自己去玩,小堯會護著芯語。」齊昊摟着妻子也往咖啡廳的方向走去。

「昊,小堯長大之後要是不喜歡我們芯語了怎麼辦?芯語成天嘴裏念的都是小堯、小堯。」沈嫣霏為女兒感到有些沉重,依小堯活潑的個性來看,要他打小便認定一個人終生不渝,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怎麼知道以後會是小堯不喜歡芯語?我們芯語也可以不要喜歡他。」齊昊睨了妻子一眼,這麼不看好他們的女兒?

沈嫣霏嘆了一口氣,「以後兩個孩子的事情要是有你說得這麼輕鬆就好了,芯語的老師說她還是不願意跟其他的小朋友玩在一塊兒。」

芯語的個性像她一樣內向,孩子雖然還小,但是她只認定一個小堯在她的生活圈裏,她不覺得這是一個好現象。

她很幸運,她認定的齊昊對她始終如一,孩子以後是否也能像她一樣可以遇見一個足以依靠一輩子的男人?

沈嫣霏深情款款的抬起頭來望着丈夫,結婚將近六年的時間,她到現在仍是常常感到有些不切實際,這麼優秀的男人為什麼甘願守着她這一個女人?她知道他愛她,丈夫對她的愛似乎已經超越她的想像。

「你擔心得太多,兩個孩子都還小,根本還不懂得什麼是感情,兩個年紀相仿的孩子湊在一塊兒玩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嗎?」她也希望如此。

「等芯語年紀大一點的時候再看看情況會不會好一點,你現在擔心太多也無濟於事,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嚇著孩子,她會這樣黏着小堯也不是沒有原因。」齊昊低頭對妻子一笑,「你放心,往後要是有男人敢讓我們芯語傷心的話,我一定會雙倍奉還回去,武致堯當然也被我算在內。」

沈嫣霏笑了一下,「我們現在就擔心這些似乎真的是太早了。」

齊昊捏了捏妻子的鼻子,「你也知道。」

沈嫣霏任丈夫摟着她的腰走進咖啡廳,生女兒的煩惱似乎比較多,下一胎別是女兒才好。

兩個小傢伙一衝進咖啡廳里便往靠近窗邊的位置跑去。

「姐姐。」武致堯坐上對面的椅子。

「姐姐。」齊芯語也跟着坐在同一張椅子上。

突然想起童稚聲音,洪雅涵的視線從窗外移開,有些憂鬱的一雙眼睛對上兩張笑眯眯的小臉。

「姐姐。」齊芯語又喊了一聲。

「小堯,芯語。」洪雅涵眨了眨眼。

「姐姐沒有忘記我們。」齊芯語露出兩個小酒窩。

燦爛的小臉讓洪雅涵也跟着笑了出來,背對咖啡廳入口的她往身後看了一下,除了一對男女走進來之外沒有別人。

「姐姐,你在找華叔叔嗎?」武致堯笑眯眯的小臉突然變得有點賊。

洪雅涵微微的紅了臉,「對、對啊,華叔叔有跟你們一起來嗎?」

「華叔叔去香港了。」齊芯語說着。

「這樣啊。」洪雅涵笑了笑,但是她的笑容卻顯得有些失落,原來他去了香港,這幾天他都待在香港?

「華叔叔今天會回來,華叔叔說不定一下下就到了。」齊芯語趕緊說着,她看嚮往這邊走來的爸爸媽媽,「爸爸,華叔叔什麼時候會回來?」

「怎麼?才幾天沒有看到華叔叔而已就想他了?」齊昊笑着說。

「不是啦,爸爸,是姐姐想知道華叔叔什麼時候回來。」齊芯語好像跟着洪雅涵着急起來。

聞言,洪雅涵紅了一張臉,「我、我、我……」

沈嫣霏跟丈夫來到孩子的身邊,「這位的華叔叔的朋友嗎?」她看着坐在孩子對面,從未見過面的女孩子。

洪雅涵不大好意思的抬起頭來,她發現眼前的這對男女就是剛剛走進咖啡廳的男女。

「是啊,華叔叔喜歡大姐姐,我也很喜歡大姐姐。」齊芯語仰著頭說着。

「我也喜歡大姐姐,嘻嘻。」武致堯盯着對面愈來愈紅的臉笑了出來。

「喔?你們這兩個小傢伙怎麼知道華叔叔喜歡誰了?華叔叔告訴過你們?」齊昊打着趣味,沈嫣霏好奇的視線從洪雅涵的臉上轉到兩個孩子的臉上。

洪雅涵又把頭給低下,齊昊拉過兩張椅子,三個大人、兩個小孩同擠在一張小圓桌。

「你好,我叫沈嫣霏,這位是我的丈夫,華鈞跟他是好兄弟。」沈嫣霏十分好奇的看着坐在孩子對面的小姐,但是這位小姐的頭愈垂愈低。

「你們好。」洪雅涵的身子下意識的往窗邊靠去。

「你就是上禮拜跟孩子一起玩水的那位小姐吧,芯語回家的時候跟我說有一位大姐姐跟他們一起玩水。」沈嫣霏拍了拍丈夫擱在扶手上的大手,她起身跟丈夫換過位子,她讓丈夫坐倒靠近孩子那邊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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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的牆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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