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行,」知縣夫人嚴肅的對魏泊鈞道,「這樣就叫插隊了,身為父母官怎麼可以帶頭插隊,這樣怎麼對得起老實排隊的百姓?」
「夫人說得是。」縣太爺汗顏的低下頭。
原來縣太爺也是個懼內的啊。
魏泊鈞有種找到知己的愉悅感。
後方大排長龍,但微服外出的縣太爺賢伉儷還是乖乖排到隊伍後端。
「我站累了。」喵喵覺得腳酸,「我想你抱我。」
「等等,」魏泊鈞怕她馬上變身,連忙道,「現在人很多。」
「那你等我一下。」
喵喵提起裙擺一溜煙跑不見,沒多久,一隻白貓朝他沖了過來,熟門熟路地往他身上跳,安靠在他肩頭。
「喵——」成了貓的喵喵就無法說人話。
魏泊鈞輕撫牠下巴處的柔軟白毛,喵喵舒服的雙眸眯成一條線,依偎在他的頸窩。
寵溺的眸端凝這又凶又悍又愛撒嬌,十分護著他,不準任何人欺負他的貓咪,低頭親吻喵喵的額心。
我一定要娶你為妻。
魏泊鈞在心底立誓。
在魏泊鈞二十歲那年,他通過了童試,獲得入縣學的生員資格,是地方上獲得敬重的秀才,享有某些特權。
魏家數日來祝賀綿綿不絕,魏老爺喜呵呵接受鄉親稱讚,只有魏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心口堵著氣。
魏家從商多年,表面榮華富貴,但在社會階級上是最下層,總是希望家中出個士大夫,將家族地位提升。
她的親生兒子早了魏泊鈞數年在家塾內念書,算算都超過十年了,老大、老二都不是讀書的料,後來就專心幫著父親經商,魏夫人便把希望擺在老三、老四身上,哪裡會曉得,中途冒出個程咬金,竟然搶在嫡子之前將功名叼走了。
這無異是在她臉上摔了一巴掌,似在嘲笑她生的兒子個個都比不上魏泊鈞,這口氣她怎麼吞忍得下!
她這個當娘的面子都被丟光了,竟然讓個庶子搶先達成她多年願望。
關起門來,她惱恨訓斥兒子,氣得都哭了。
看魏泊鈞接受鄉親祝賀時,那意氣風發的模樣,不僅魏夫人氣得牙痒痒,哥哥們也同樣的憤恨。
「要不是娘當初讓那雜種進入私塾讀書,今年的秀才應該是我!」三少爺被母親罵得惱,火大回嘴。
三少爺通過了縣試、府試,就在院試時落馬,在得知魏泊鈞通過院試時,三少爺依然不知反省,一相情願認定是魏泊鈞把他的資格搶走的。
至於四少爺,原本就是個紈褲子弟,就連縣試都過不了,魏夫人認為他年紀輕,況且他在商業方面也不行,故仍催逼著他念書,同時又十分寵愛幼子,四少爺因此每天吃喝玩樂,只有母親上門來關心時,才拿起書本來假裝念書,母親前腳一走,他立刻關門跳窗跑出去玩。
「那是……」說到讓魏泊鈞上私塾的原因,魏夫人心就抖了一下。
她把魏泊鈞的親娘趕出家門后,去向未明,誰知她竟然死了,還入夢來威脅她要讓魏泊鈞上學讀書。
有幾個人不怕鬼的?
她就怕啊!
「娘,」功名「被搶」的三少爺惡從膽邊生,「你不覺得咱們養著那個雜種已太久?」
「兒子,你可別亂來。」現在的魏泊鈞不是以前那個小雜種,而是堂堂一名秀才了,這要出了事,可不是關起門來,隨便找個借口就可矇混過去的。
「娘,兒子才不會做啥傷天害理之事,只是覺得養育之責也已經盡了,那雜種又已經成年,是該把人放出去讓他自生自滅……咳,自力更生了。」
等魏泊鈞出了家門,他就想辦法將人弄死,這死在家門外頭,就不會懷疑到魏家人頭上了,這樣,就不會有人跟他搶功名了。
他們從小就千方百計,想把魏泊鈞弄成死於非命的樣子,要不一想到還要養著雜種,心頭就穢氣,這回連秀才資格都被搶走,怎可能吞忍得下?
就算雜種命硬得跟石頭沒兩樣,這次也會狠下心將其敲碎。
魏夫人心想也是,既然魏泊鈞都已經成年了,那就不用照管著他了,況且人家都是「秀才」了。
想到「秀才」這兩字,魏夫人的銀牙就恨恨地磨了磨。
「等過陣子,」最近上門來祝賀的人多,還不是該行動的時候。「就把人趕出去!」
雖說每日賀禮絡繹不絕,但能讓魏泊鈞帶回偏院的也不多,好像是家中某人才是秀才,他不過是沾了光,分點小禮而已。
魏泊鈞倒也不放在心上,魏家人對他的偏心又不是今日才發生,還能帶些小禮回來他就非常「受寵若驚」了。
能挑回來的禮品中,他只挑了食物。
想當然耳,都是為了喵喵。
他已經二十歲了,是個高大挺拔的健美男子,但喵喵的容顏一直停留在十六歲,以前是女大男小,還曾被誤以為是童養媳,現在就沒這樣「錯認」了。
「咱可是活了千年以上的大妖!」每次年紀被說小,喵喵都很不高興的喵喵叫。
「誰叫你看起來就是個如花似玉小姑娘。」
「咱才不要變老嫗!」她跳上桌子,「你有看過行動如此敏捷的老婦人嗎?」當然是十幾二十歲的姑娘才適當。
不過聽到魏泊鈞讚美她長得如花似玉,喵喵心底還是很開心,只是沒表現出來。
魏泊鈞抱了幾盒乾貨入屋,叫醒還趴在床上夢周公的喵喵。
「快瞧,有好貨。」
喵喵鼻子動了動,聞到食物香氣,立馬跳了起來。
「是啥?」她隨意拉了個盒子打開,「這是啥?」
兩片鞋履狀的金黃色物體並列在一塊兒,似乎是某種魚卵,但是喵喵沒見過這麼大塊的魚卵。
「聽送禮的人說這是烏魚子,盛產在南方,因為家裡的人都沒吃過,不敢吃,就給我了。」魏泊鈞興奮道。
「這好吃嗎?」
「那人說挺好吃的,且這禮十分貴重,有錢還不見得買得到呢。」
魏泊鈞拿起裝著烏魚子的盒子,走向灶房。
「喔。」喵喵跟在他屁股後面。「那你要怎麼烹調?用烤的嗎?」
「那人有告訴我一種烹調法,我想試試看。」
魏泊鈞在砧板上將烏魚子分成兩塊,一塊暫擱著,一塊則置入瓷盤中。
只見魏泊鈞在卵身倒入了酒,浸泡了一會兒后,點了火。
「喵。」喵喵不喜火,迅速跳上灶房牆邊的椅子。
以往烤魚時,她也絕不接近火,都偎在魏泊鈞的身後,等他烤好直接撿現成的來吃。
「放心,我會小心不要燒著你的。」他哪捨得讓她受到一點傷。
烤了一會兒,魏泊鈞將烏魚子翻面。
這種奇怪的烹調法他也是第一次聽說,很擔心會失敗。
算算時間差不多了,火也熄了,魏泊鈞撈出烏魚子,放到砧板上切塊。
他先切了一小塊試嘗。
以酒浸泡烤過的烏魚子,口感綿密彈牙,帶著清淡的酒香,即使吞咽入喉,香氣仍停佇在舌尖,遲遲不散。
不過總是加工腌漬的物品,吃起來有點咸,是十分適合下酒的佳肴。
「好吃嗎?」喵喵好奇的問。
看魏泊鈞的臉色,似乎是個好吃的東西呢。
魏泊鈞用力點頭。
「你等等,我把烏魚子切成塊,再切點大蒜配著吃,搭著酒一塊兒,一定十分美味。」
聽他形容,喵喵饞嘴的唾沫已經快要流滿地了。
「咱們等等去池塘曬月色,喝酒聊天,如何?」
「好。」喵喵跳下椅子,轉眼不見,過一會兒,就看到她拿了大方巾過來,「咱去鋪巾。」
「麻煩你了。」
喵喵朝他甜甜一笑,到了池塘邊的大樹下,鋪好方巾,四角以小石子固定,過一會兒,魏泊鈞就拿著烏魚子跟酒走過來了。
兩人盤腿共食共飲,她柔若無骨似的依偎在他身邊,就像過去的兩千多個日子。
喵喵凝視著他,心想她待在這人身邊也快七年了,本以為很快就會膩了走人,想不到她一次也沒有浮起離開的念頭,好像他們兩個早就這樣一起生活很久很久了。
她從來不曾在一個人類身邊待這麼久。
那個第一個叫她喵喵的男人,頂多只餵食過她而已,並未豢養過她。
她是一隻野性的山貓,自由自在慣了,住在魏家時,她有時也會一時興起跑出去玩得不見蹤影,直到月娘高掛山頭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