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兩兩相望

回到房間，寧正熙怏怏不樂地躺在床上，雙手托著頭，眼睛盯著電視屏幕，可事實上他什麼也沒看進去。-www.-

剛才聽孫立偉說他父親明天就要回國了，他在盤算著，倘若母親堅持要他和他們一起走，他該用什麼藉口來應對。

主意還沒想好，門外已傳來門鈴聲。他想裝作沒聽到的，方依柔的聲音卻傳了進來：「正熙，是媽媽。」

寧正熙現在不想和人說話，尤其不想和她說話，自顧自地躺在床上動也不動地說：「我已經睡了！」

「電視還在響呢！睡什麼睡！」

母親的洞察力總是這樣的強大。

寧正熙無法，只好起身開門。

方依柔進來，首先關了電視。她要求兒子在聽她說話的時候能夠專心致志。她開門見山地說：「公司又打電話來了。你爸爸不能在這邊待得太久。媽過來是想問你，這次是跟爸爸媽媽一起回去，還是在紐約多『玩』一段時間再回去？」她的措辭很小心，特意用了「玩」而不是「待」，正是想給兒子留點餘地。

寧正熙不傻，自然聽得出母親的良苦用心。所謂急中生智，他突然想到了一個絕佳的理由：「媽，我打算找家醫院好好檢查檢查。失憶這種事，可大可小的，別的我倒不擔心，就怕還有什麼別的問題沒檢查出來，將來留下後遺症，那就麻煩了。」

也是啊！不管怎麼樣，兒子的健康最重要！這個理由，方依柔百分之百贊同。

她想了想，又問：「你真的對以前的事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我也說不清。」寧正熙盡量簡短地回答，「有的時候只是一瞬間有那麼一點感覺。媽，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趕飛機。」

對於他的逐客令，方依柔強忍不悅，說：「媽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那天在船上你墮到海里，救你起來的那個女的，究竟是什麼人？」

「媽～～」寧正熙終於不耐煩了，「我不記得了好吧……我現在一想事情腦袋就疼！」

若換了以前，方依柔肯定會大發雷霆：你和那個女的在一起鬼混了這麼久，會不記得她是什麼人？！

但現在，她一心想套他的話，只得忍氣吞聲，柔聲解釋道：「媽也是想感謝一下那位好心人嘛。他救了我兒子的命，也相當於救了我一命呢。你想想看，要是你真的不在了，媽還能活嗎。如果能找到這位好心人，媽一定要好好答謝他！」

聽到這裡，寧正熙不禁心中一動。

救他的人是顧安然，那是不是意味著，只要他把這個事實拋出來，母親就會坦然接受他和顧安然兩情相悅的事實了呢！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起碼的，一定要等到安然和那個林浩然徹底撇清關係以後才能再說出來。不然，這麼好的資源很可能就被浪費掉了。

見兒子怔怔出神，方依柔又有些擔心自己說得太多，弄得他思維混亂，當下閉了嘴。

等了半晌，見他眼神慢慢真切起來，嘴角邊還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才算放下心來。她說：「行啦，明天我也要你爸爸一起回去了……」她頓了頓，又解釋道，「媽不是不關心你，只是公司那邊的確離不開人。你這麼大人了，應該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記得到時候檢查結果一出來，就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寧正熙笑笑，輕輕點了點頭。

方依柔又交待了幾句，這才離開。

三天後，孫立偉帶著寧正熙來到了一幢房子里。這幢房子從外表看起來跟普通民居一樣，並無特別，走進去一瞧，卻好像走進了哪家電腦科技公司。

幾名和他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分別坐在自己的寫字檯前，盯著桌上的電腦，目不轉睛。聽到孫立偉的聲音，他們這才轉過身來，熱情地向他們打招呼。

「他們是……」寧正熙覺得很突然。

孫立偉得意地一笑：「少爺，他們可都是你曾經最要好的朋友。」

「是啊，正熙，你沒去成非洲真是可惜。托尼和凱文已經在那裡了。據他們說，他們和敵軍交了幾次火，真的很刺激呢！」為首的一人率先向他伸出手來。

寧正熙惶恐地同他握了握手，對他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的事我們也聽說了一些。失憶就失憶吧。我們還可以重新再做朋友。」那人他微笑著說，「不管你有什麼計劃，我們都會做你的技術支持。放心吧！」

寧正熙含笑點頭。孫立偉趁機湊過來悄聲問：「少爺，怎麼樣？」

寧正熙捅了捅他的腰，低聲答：「你可真神了啊。」

兩人會心而笑，同這群人湊在一起，開始進行周密的計劃。

幾乎在寧正熙下飛機的同時，顧安然乘坐的飛機也已抵達了肯尼迪機場。只不過，她坐的是另一個航班的飛機，出來的方向與他完全不同，自然沒有機會相遇。

但距離並不能阻止思念。

除了那次愚蠢的網戀，她還從來沒有像挂念斯蒂夫那樣挂念過一個現實中存在的男人。她已不能再思考。只要回想起和寧正熙在一起的某個片斷，都足以令她淚眼婆娑；只要一想到從此天各一方，再也不可能見到他，她的淚就不可抑制地滾滾而下。那種絕望，對於沒有經歷這些事的人來說，是根本無法想像的。

以前看那些言情小說或者愛情電影，她總是對裡面的某些情節嗤之以鼻，沒想到發生到自己頭上，那種真切的感受告訴她，原來愛一個人真的會讓人崩潰，無法自拔。

那天晚上，目送著他離開，絕望從此賴上了她，任她如何努力都無法擺脫它的糾纏。她的心好像已跟隨著他遠去了，只留下一具沒有思想的軀殼，任人擺布。

林浩然握著她的手，很紳士地將她送入車內，自己也跟著坐進來，坐到她身邊。

車門關上之前，林浩然仍然握著她的手。

這麼殷勤，不知是做給誰看的？

她在考慮，是自己主動把手拿出來，還是等著他來把自己的手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