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弄巧成拙

斯蒂夫也不含糊。||他說，他知道，像她這樣的女孩，千里迢迢來到美國留學不容易，能遇上他這樣有綠卡的中國人就更不容易了。雖然她行事很低調，不過他還是看得出來，她在國內的家庭環境還是非常不錯的，將來他們結了婚，只要時間達到了要求，他就可以幫她拿到綠卡。但事實上，他是有女朋友的。他的女朋友馬上要生孩子了，但是現在他們兩個都囊中羞澀，所以希望和她結婚後，她能承擔一半的生活開支。換句話說，或者簡單地來說，他要她的錢養家，交換條件是，他幫她弄到綠卡。

這應該是顧安然有生以來聽到的最荒唐的事了。

曾經的海誓山盟，到頭來真相卻是如此卑劣。

她沉默著望著眼前的男人，心涼得像被冰封。男人卻絲毫沒有察覺，依然滔滔不絕：我認識的好幾個朋友都是這樣，有中國的，也有美國的。我大學時的一個美國同學就是這樣，他和一個台灣女人結了婚，帶著自己的女朋友住在台灣女人家裡，那個女人也不反對……

「斯蒂夫，」顧安然終於忍不住要打斷他，「你的想法很好。只是你找錯人了。」她將自己的美國身份證擺在了斯蒂夫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說，「我不需要綠卡。我是美國國籍——雖然我很想做回中國人，但這並不能由我決定。我們家從我曾祖父開始就在美國定居了。你要真缺錢，就應該去找份工作，而不是整天泡在網上釣女孩子。你的綠卡來得不容易，請你好好珍惜。如果將來我聽說又有女孩子掉進你精心編織的陷阱里，你就等著坐牢吧。假結婚騙綠卡，很大罪的。」

聽到這裡，寧正熙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小姐，你真太厲害啦！」

顧安然也很是得意：「對付這種人渣，不厲害不行。」

寧正熙沒有再說話。他只是默默地望著她，眼睛里爍著某種說不清的情愫，除了更深的愛慕，似乎還多了些許敬佩。

「怎麼啦？」顧安然像個孩子般擰著身子，撅著小嘴，調皮地望向他。

他的唇微微動了動，說：「我又想吻你了。」

顧安然哈哈笑著，遠遠跑開，笑聲像一串銀鈴，那是他聽過的最動聽的聲音。

寧正熙追上去，他越追，她越跑，不一會兒，兩個人竟跑到了一條小河邊。

河水清冽，潺潺流動，碰撞到河岸邊的石頭時，會發出低沉的汩汩之聲。

「小心！」寧正熙搶上一步，一把抓住了她。她低頭一瞧，自己還差一步就一腳踏進河裡了。

「呵呵，謝謝。」顧安然抬起頭，將頭髮挽到耳後，笑盈盈地望向他，他卻注視著河水，怔怔出神。

月亮不知什麼時候從雲彩中探出頭來。雖然不是滿月，但這月光已足夠照亮他的臉。他的側面被月光勾勒出一道銀色的輪廓，高挑的鼻樑更顯挺拔。

她獃獃地凝望著他，猜想著這河水是不是會給他帶來某些啟示。他忽然轉頭問：「安然，想游夜泳嗎？」

她還沒來得及提出反對，他已脫掉鞋襪下到了河裡。

「好涼啊！」他在水裡歡快地叫道，「加拿大的夏天實在不像夏天！不過，真的很刺激！」

他的情緒很快感染她。她蹲下來，對他笑：「傻瓜！加拿大緯度高嘛，氣溫當然沒有美國高了。」

他一個猛扎沉入水底，忽又猛地竄出水面，像只落水的貓一樣優雅地甩了甩頭，重重擦了把臉，向她露齒一笑：「你也下來，涼快涼快！」

她卻笑著搖搖頭。

「你不是那個真的來了吧？」他在水中取笑她。

她瞪了他一眼，不予回復。

他大聲道：「別這樣嘛，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游泳，玩玩而已。」

顧安然白了他一眼，取笑道：「你之前在海里還沒游夠嗎？我可不想再冒險救你一次。」

他聳了聳肩，不作聲了。

寧正熙獨自在水中遊了一會兒，慢慢向著岸邊靠攏過來。他的長發濕漉漉地緊貼著腦袋，露出鮮明的額角線，給那張俊逸的臉又增添了幾分剛毅。

「勞駕，拉我上來。」他向她伸出一隻胳膊。

「我就知道你總歸還是要麻煩我……哎呀！」顧安然想都沒想就伸出了手，卻被他一把拽了下來。

毫無防備之下，她跌落到河裡，像個秤砣一樣沉了下去。寧正熙慌忙將她托出水面。她被水嗆到，鼻子酸得難受，全身上下都濕透了，頭髮亂七八糟地貼在臉上，眼睛也被全數遮住，那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頭一次看到那個一直保持著英姿颯爽的女人突然一下子變成這副德性，寧正熙像個孩子一樣，哈哈大笑起來。那是小男生常常會有的反應。其實他不是在取笑她，他只是真的覺得她現在的模樣很好笑。

但顧安然卻不會這樣認為。她生氣地甩開他的手，轉身向岸上爬。

河水並不像她想像的那樣平靜，她下了水才發現，腳底的暗流有多麼洶湧。儘管河水才不過剛剛沒過她的胸，可從這裡走向岸邊，卻像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任憑她如何努力向岸邊靠攏，結果卻是被河水越沖越遠。

「安然！」寧正熙見狀不妙，慌忙向著她游過去，一把抱住了她。

顧安然緊緊箍著他的脖子，委屈地哭了。

剛才她真的害怕了。河底的暗涌帶著她無法控制的力量，企圖將她卷進那個未知的深淵。她努力抗爭著，就像在同自己的命運抗爭，可結果卻發現，自己是那麼的渺小，無助。如果他不及時趕來，說不定她就淹死了。

「你怎麼啦？你都能在海里救我，怎麼到河裡反而束手無策了？」寧正熙緊緊抱著她，將她的濕發攏到腦後，臉頰隨即貼上她的冰冷的臉，想給她帶來溫暖。

顧安然伏在他懷裡嚶嚶低泣：「我的腳被水草纏住了……」

「什麼？！」他心中一緊，抬腳試著摸索著她的腳，果然有些滑膩膩的東西。他急忙將那些水草踩在自己腳下，將她使勁向上一提。她半個身子躍出水面，衣衫緊貼，完美的胸型毫無遮掩地暴露於前，他的眼睛不禁看得直了。

「混蛋！」顧安然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瞧，不禁惱羞成怒，揚手一巴掌賞了他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