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苦苦支撐

顧安然心疼他開車疲累，於是決定她來開車送他去。(www.)她的手機扔在了包里，高速路上信號不太好，孫立偉那通緊急的電話，就這麼錯過了。

兩人忙著發貨的事，直到集裝箱按時上了船，顧安然才有空看了看手機——她本意是想看看現在幾點鐘的，沒想到手機上不但有簡訊，還有語音留言。她立即給孫立偉打了過去，重撥了無數次，卻依然是無法接通。

雖然孫立偉的簡訊只是要她儘快回電，但他的語音留言卻多加了一句：「是關於少爺客戶的。」她的心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

寧正熙隨口問：「怎麼啦？誰的簡訊？」

顧安然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沒事，是孫立偉。他知道咱們的貨要掏箱檢查，特意通知我們做好準備的。」

「哦～」寧正熙輕鬆地笑，「這小子，算他有良知。你告訴他，我們的事情已經解決好了。」

「我知道。只是他現在手機不通。」

「那一會兒再打給他。」寧正熙自然而然地擁住她的肩，「想好去哪裡吃飯了嗎？這裡你可比我熟。」

顧安然嫣然一笑，在他胸前輕輕一捶，說：「跟我來吧！」

晚餐吃得很豐盛。寧正熙特意點了很多菜，說吃不完打包回去，就可以少做一餐飯了。

顧安然知道他心疼自己，也沒有反對。

但她卻依然心神不寧。

她還沒有聯繫上孫立偉。莫非……出大事了？

不解決這個問題，她心裡就好像塞了塊大石頭，沉甸甸的，怎麼也放鬆不下來。為了不讓寧正熙看出異樣，她謊稱要去洗手間，其實是溜出去打電話了。

她撥打了孫立偉在H市的宿舍電話，無人接聽；她又試著打百事得公司的電話，所幸還有值班的前同事在那兒，據他說，孫總下午就回C市了。她頓感大事不妙，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是盲目地查看著手機里的聯繫人。

無意之中，她看到了「孫父」的字樣。

她猛然想起，之前孫立偉為逃避何心妍的時候，他父親曾託人聯繫過她。看來隨時保留電話號碼真的很有好處啊。

她立即撥通了孫立偉父親的號。

「顧小姐？」接到她的電話，孫父顯得很是意外。

顧安然說：「伯父您好，今天立偉給我留言叫我給他回電話，可我怎麼也打不通他的手機，聽他同事說他回C市了。所以想問問您，看您見著他沒。」

孫父「哦」了一聲，壓低聲音道：「顧小姐，你還不知道吧，立偉讓我們家太太炒魷魚了。」

「什麼？這麼嚴重？」顧安然的心倏地一沉。

「是啊……」孫父小心翼翼地說，「我問他是怎麼回事，他也不肯說。唉，這孩子……」

聽筒里突然傳來孫立偉的聲音：「爸，你在跟誰打電話呢？」

孫父急忙道：「沒誰，一個朋友。」

「什麼朋友？」

聽筒那邊傳來一陣悉簌聲，孫立偉的聲音響了起來：「安然？！你怎麼打到這裡來了？！」

顧安然沒有作解釋，直截了當地問：「是因為寧太太知道了正熙的客戶是我侄兒的事她才要趕你走的嗎？」

孫立偉苦笑：「不是，她以為是我把百事得的客戶資料泄露給了少爺。你放心吧，她現在還不知道顧家齊這事兒呢。」

顧安然急了：「那你為什麼不解釋？這根本不關你的事！」

孫立偉說：「算了安然，就算我說了，她一樣會趕我走。又何必拖你下水呢。」

顧安然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都是我們連累了你……」

聽到她含了淚聲，孫立偉立即嘻嘻笑著打趣道：「大家其實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現在我失業了，還得要少爺收留我才是呢。」

「那是一定的。」顧安然擦掉淚水，用著最懇切的語氣對他說，「只要你來，我們這裡隨時歡迎你。」

孫立偉笑了：「我開玩笑的。要是讓少爺知道我被太太趕走了，那他不就知道你幫他安排客戶的事了么。」

顧安然咬著唇，輕聲問：「那……你怎麼辦？」

孫立偉滿不在乎地說：「再去找工作嘛。沒事的。天無絕人之路，我想太太應該不至於像對付少爺那樣對付我。就算幹不成經理，做個小小的銷售也是不成問題的。你放心好了。」

顧安然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只好鼓勵他：「那也是。我們孫總可是個人材，這點困難難不到他。」

孫立偉呵呵笑：「好啦，你別讓少爺等久了。他這個人疑心重，你別又讓他找到胡鬧的借口。我可真是怕了你們了。」

顧安然破涕而笑，同他道別，又在洗面台沖了把臉，這才回到了餐廳。

還好，寧正熙心情正佳，並未看出端倪。

掛了電話，孫立偉的笑容迅速消散，整個人頹廢得簡直像失掉了魂一樣。

他的父親孫慶祥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聽到他說去投奔寧正熙只是句玩笑話，他不由急道：「你幹嘛還要死撐啊？你幫了人家，人家都不知道！誰領你的情啊！現在老爺還躺在醫院，生死未卜，咱們可連個幫腔的人都沒有！你是不是要等到寧太太把咱們一起趕出寧家，你才心滿意足啊！」

孫立偉不想聽父親嘮叨。他長長嘆了口氣，走過來扶住父親的肩，溫和地安慰道：「爸爸，你不用擔心。你兒子沒那麼差勁。別以為咱們離開寧家就不能活了。我不會等到寧太太趕我們走的。明天我就帶您和媽媽一起看房子去。我現在的錢，夠付首付了。我們這麼多年都寄人籬下，也是時候有個屬於自己的家了。到時候不用她趕，咱們自己辭職不幹了，然後高高興興搬到自己的家去住。雖然不可能會像這裡這麼豪華，但也會寬敞明亮，乾淨整齊。您說好不好？」

孫慶祥無奈地笑了笑，說：「那也好。不過房子還是不要貸款了。爸爸不想你太大壓力。你還差多少，爸爸媽媽給你補上！」

「謝謝爸爸！」孫立偉對父親粲然而笑，將內心的擔憂盡數遮掩起來。

對於孫立偉來說，最幸運的事莫過於成為寧家少爺的玩伴，從小到大他都享受著和寧家少爺一樣的待遇，上名校，出國留學，工作無憂。然而，最不幸的，應該也是這一點。因為從小到大，他都受制於人，他只是一個跟班，一個隨從，一個失去了自我的人。

要不是被調到百事得做了主管，他還真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撐起一片天。在百事得的日子裡，他彷彿置身雲端，呼風喚雨，好不得意。現在突然被人從雲端打回原形，那種失落，真是難以言表。

再出去找工作，相當於一切從頭再來過。做慣了事事自己做主的，到時候淪落成小職員，事事都會受牽制，他都可以想象得到，將來的日子會有多麼難熬。

唉，不管這些了。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買房子的事，孫立偉全交給了父母打點。只要他們看中，他就去幫著簽合同。就在父母四處看房的同時，他也在四處尋找著工作。

C市同H市不一樣，雖然它也是座大城市，但因著H市的臨海，它沒有H市多元化，換句話說，它的工作機會沒有H市多。特別是像搞外貿這樣的公司，更是少之又少。孫立偉投了幾十分簡歷，只有不到五家給他打了電話面試。而這五家公司叫他去的目的，只是為了多打聽一點盛天集團目前的狀況。

這境況，怎一個慘字了得。

過了一周，情況依然沒能好轉。他奔波於全市大大小小的公司，就連普通文員的工作都去應徵了，卻依然沒有一家公司肯聘用他。他開始改變想法，打算到H市去發展。畢竟，他在那裡已經有了一些人脈，實在不行，找家貨代也能待啊。

可他的父母卻捨不得離開C市。他們都是C市土生土長的，在他們這個年紀，故土難離，再說醫保社保關係什麼的都在C市，要是舉家遷往H市，諸多不便。

孫立偉這下可犯了難。他雖然平時看起來弔兒郎當的，可對父母卻是極孝順的。為了他們，他只好放棄了這個打算，繼續在C市碰著釘子。

看著兒子一天比一天消沉，孫慶祥也心急如焚。再這樣下去，消磨的不僅是人的時間，更是奮鬥的意志，他怕他的兒子從此一蹶不振，變成好吃懶做的「啃老族」，那可就麻煩大了。

於是，他再次撥通了顧安然的手機，把孫立偉的近況詳細敘述了一遍，並請求她想想辦法，助他一臂之力。

顧安然幽幽嘆了口氣，說：「伯父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孫慶祥歡喜不已。他正要追問她打算怎麼做，她卻掛了電話。

對於孫立偉的處境，顧安然心知肚明。得罪了方依柔，下場有多慘，她已領教得夠多的了。就算孫立偉只是個局外人，但方依柔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能如此狠心，那對於一個她信賴了多年然後又背叛了她的人，她只會出手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