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陸兮的日記
從衛生間里出來，陸兮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香氣。
正在廚房裏忙碌的陸平生聽到背後的聲響，回過頭來，見是陸兮，於是笑道：「正在熬皮蛋瘦肉粥，很快就好，到時候先喝一點填填肚子，等子川回來就開飯。」
面對着陸平生的客氣，陸兮略有些拘謹的點頭答應。
這一套房子三房兩廳一廚一衛，面積大概有一百六十平方。房子寬敞明亮，裝修得也是大方，看起來很舒服。
「她」的房間不與其它房間比鄰，而是夾雜在廚房和衛生間之間，小廳旁的角落，地理位置可以說是得天獨厚。
她站在那裏猶豫了一下，沒有進去廚房幫忙，而是推開了「她」的房門。
陸平生是典型的家庭煮夫，廚房就是他的戰場，在這個戰場上，女人是被「禁止」進入的。
「她」的房間就面積來說比不上其它兩個，但有一個好處是，多了一個小陽台。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是「她」在這個「家」最有歸屬感的一片小天地。
以前回到這個「家」，除了吃飯洗漱，一般不會離開這一片小天地，客廳里的那台65英寸4K超高清3DLED夜景電視機從來都與「她」無緣。
在這片小天地里讀書學習，累了就到小陽台上眺望，休息好了就繼續讀書學習。
或許當初「她」能夠獲得這個小房間，地理位置太過鍾靈毓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不無暗示說，你待在這裏就行了，沒事不要到外面到處亂晃，讓大嫂能夠眼不見心不煩。
陸兮擰開小電扇，讓清風徐徐送來。
等心中的那一點小小鬱悶被拂散，她才仔細打量起「她」的房間來。
整個房間的佈置很簡單，一張180*80的標準的單人小床，一個粉紅色的簡易布衣櫃，一張褐色的實木寫字枱，一把粉色的背靠椅，此外別無他物。
小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有稜有角，在初一軍訓的時候，從教官那裏學到了這種豆腐塊的方正被子疊法后，「她」每日練習不輟，沒有丟下過。
在床頭的牆壁上貼著一幅毛筆大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字是「她」自己寫的，佔據半面牆壁，瘦金體，鐵畫銀鈎，蒼勁有力。
很難想像，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能夠寫得出來這樣一筆沒有一點纖弱柔秀之氣的好字。
這幅字，其實只要進到房間，第一眼就能看得見，是「她」用來鼓勵自己的名言警句。
書桌靠窗擺放着，上面除了一盞小熊貓枱燈，剩下的就是好幾壘書籍，人坐在書桌前，疊得高高的書籍能將人給埋沒。這些書籍幾乎都是教輔資料，《五年中考三年模擬》、《中考總複習》、《初中物理全解》……
桌面上攤開着的是一本《數學解題與方法》，在這本《數學解題與方法》旁邊是一張寫了一半的演算草稿紙，草稿紙上壓着一支藍色圓珠筆。
「她」在出事之前正在攻讀這本《數學解題與方法》。
帶着些許溫熱的風從窗外吹來，吹開窗帘，在光影搖曳中，將書頁吹得嘩嘩作響。
陸兮走到書桌前，看了一眼《數學解題與方法》，沒有拿起來，她的目光投放在了書桌下的一個抽屜上。
抽屜被一把密碼鎖鎖著。
她蹲下去，仔細打量著密碼鎖，腦海閃過一串數字。
咔咔咔聲響過，啪的，密碼鎖彈開。
抽屜里有兩樣事物，一個鑲嵌著照片的相框，一個有着粉紅色封面的筆記本。
陸兮拿起相框，照片里一老一幼兩個人，背景是一棵大樹，老人伸長雙手用隨時防止小孩摔倒的姿勢看着小孩，小孩一手拿着一根不鏽鋼勺子，一手抱着一個裝了一些白米飯的不鏽鋼盆。
老人笑容燦爛，小孩側着漂亮的小腦袋，臉上粘著十多粒米飯，眼神充滿了無辜的閃光。
這是「她」小時候和媽媽鄧郁芳的合影。
一直都處於心神難寧不得開心顏的陸兮，不由得笑了笑。太溫馨了，讓前世是孤兒的她很羨慕。
如此端著照片看了好久，她才有些不舍的放了下去，拿起那一個筆記本。
這是陸兮的日記本。
精誠！專註！
粉紅色封面上書寫着與筆記本的色調風格格格不入的兩個詞。
翻到第一頁。
吾日三省吾身，一個無法控制自己的人，必將一事無成！
這是「她」手寫的卷首語，無論是字體還是風格都一如以往的凌厲，給她一種公孫佳人舞劍器的剛柔並濟。
毫無疑問，她寫日記的目的不但是為了檢討自己的每一天，還是為了監督自己，看自己是否能夠控制自己。
「真是嚴厲到讓人感到……」
陸兮喃喃自語了一句，目光下移。
「我的初三第二學期。」
雖然說是初三第二學期，實際上是從今年的1月1日就開始寫起，包含有初三第一學期的內容。
「今天班主任老師宣佈了一個通知，將會在第二學期成立一個專門面向市重點中學的特尖班。特尖班的學生的名額是30個，分別從初三的三個重點班中挑選，每班10人。挑選的標準是平時成績，以及這個學期期末考試成績。」
這三個重點班，每個班70人，本就是從整個初三年級九百多人中考出來，面向市重點中學的。
重點班就已經差不多是十里挑一，每一個都很優秀了。現在特尖班更進一步，要在70人中戰勝60個人脫穎而出，難度不小，何況「她」還有點偏科，數學和物理的成績不是太理想。
「我的平時成績不算太好，比我好的還有兩三個，想要進入特尖班就需要在這次期末考試中至少進入前十名，才能將在老師心目中的平均分拉上去。」
……
「今天是大年初五，新年的氣氛還沒有消散，但伴隨着中考腳步的一點點逼近，我在晚上回到了學校，開始了初三最後一個學期，最後幾個月的學習。明天是正式宣佈特尖班的名額時間，我上個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成功進入班中的前十。但這個排名並不能讓我百分百的進入特尖班，因為我在班裏排名第十，年級排名也只是第30，平時成績可能會拉下去一點。忐忑不安中，我給教化學的林老師打了個電話。我不敢問那個特尖班名單中有沒有我，但林老師聽出了我的憂慮。雖然她也沒有將名單透露給我，但我從她的話語中感覺到了希望，今晚可能要晚一點才能睡得着。」
「她」的數學和物理成績不太理想，化學成績倒是非常不錯，偶爾能考個年級第一，和化學老師的關係很好。當然，她的優勢科目除了化學外，還有語文和思想品德。
「初三第二學期正式開學，班主任在黑板上書寫進入特尖班的同學的學號。我在上面看到了我的學號，用《甄嬛傳》裏面的話來說，那一刻感覺真是極好的。另外，我注意到班上有部分同學看到我的學號出現在黑板上有些驚訝。他們顯然以為，我的這個進入初三按成績排名不靠前的學號，會出現在黑板上是不怎麼正常的。當然，他們可能不知道那個學號代表的就是我。」
看到這裏，陸兮不禁撲哧的一下子就笑了，她能從日記的字裏行間感受得到，當時「她」的喜悅之情，肯定是溢於言表的。
「特尖班因為種種原因並沒有正式的班級名，只在同學間流傳著三（零）班這樣一個非正式的名字。三（零）班不在江湖之中，江湖卻一直流傳着它的傳說。」
「三（零）用的是最新最大的一個教室，相對於原來70個人一起，擁擠得好像沙丁魚一樣的三（一）班，環境好了不少。當然，更重要的是，三（零）班的老師都是最好的老師，每一個科目教學組的組長。例如林老師，化學組的教學組長，負責教我們的化學。」
「時間如白駒過隙，在緊張的學習生活中流逝得太快了，轉眼間就過去一個多月。第一次模擬考試即將到來，我有點擔心。這個班除了我，每一個都是真正的學霸。雖然在不少同學眼裏，我也是學霸，但用盡了全部的精神，將每一分鐘都全部投入到了學習中的我，成績卻還是不拔尖。我想，我只是一個無法制霸的偽學霸。」
「第一次模擬考試的成績出來了，我的語文成績全年級第一，思想品德和化學成績雖然沒能考到第一，但也很穩健的排在年級前三，英語成績中等，不上不下。只是數學和物理成績嚴重拖了後腿，導致我在三零班中排名倒數第一，年級排名更是迭出了前30排到了第32。難道我真的只是一個頭腦普通的偽學霸嗎？」
作為三（零）班中最努力的學生，成績卻最差，「她」感到很沮喪。
「數學老師和物理老師分別找我談話了，他們希望我能將時間用多一點在這兩科上面。實際上我在數學和物理上的學習時間是最多，甚至遠遠超過了用在其它科目上的時間。」
「在這次模擬考試成績出來后，我無意中聽到了一些冷言冷語，有人說我是走了後門才被選上三（零）班的，模擬考試成績一出來，挑選黑幕立即就大白於天下了。這一切都源於當初在挑選三零班人選時，我的成績在可上可不上三零班之列，而最終我被選上了。我的成績不夠說服力，有沒被挑選上，平時成績卻比我好的。」
「為了將數學和物理成績趕上來，我再度擠壓了語文、思想品德和化學的學習時間，希望能在下一次模擬考試中不再是最後一個。」
「今天收到教育局發下來的通知，體育考試將在4月5號進行。」
「每天早晚的訓練，50米短跑和立定跳遠我的進步都還好。但在投擲實心球上一直沒有什麼進步，一開始是5米多，現在還是5米多，在5.5米的及格線左右徘徊。是我的個子太小了沒多少力氣，還是我沒有掌握正確的投擲方法，可體育老師說我的投擲姿勢沒有錯啊？為什麼我就不是天生神力呢，就算力不能扛鼎，倒拔楊柳也好啊。要不然，來一隻基因變異蜘蛛咬我一口。」
中考體育要考三個項目，50短跑、立定跳遠和投擲實心球。
每一個項目20分，一共是60分，是要計入中考總成績裏面的。雖然在比例上不是很大，無法與像語文數學英語這樣150分一科，思想品德物理化學120分一科這樣的科目相比，但絕大部分學生都不敢也不會輕視體育考試。
為了能夠讓學生能在體育考試中不至於丟分太多，學校組織了每天早晚半個小時的分項訓練。早上進行50米短跑和跳繩訓練，傍晚則是練習投擲實心球。
「今天實在是太高興了，因為傍晚練習投擲實心球的時候我好像掌握了投擲實心球的真正的方法。投擲是姿勢和以前一樣不變，但在投擲出去之前我多加了一個步驟，就是握着實心球舉在頭頂上時，雙臂和上半身一起，好像鐘擺一樣前後搖啊搖，動作柔軟一點。這樣子配合著呼吸進行蓄力，搖上三四次，然後突然發力投擲出去。這樣投，沒想到我竟然投出去了8米多，甚至有好幾次超出了9米，要知道9米就是滿分20分了。一起練習的同學都被我驚呆了，因為就連班上最高的女同學和力氣最大的女同學都沒有我投得遠，甚至有部分小男生都敗在了我的手上。」
男生的力氣一般都比女生的大，但有個別的男生，在投擲實心球上，連9米這一條男生的及格線都始終沒有達到。
「體育考試終於來了，我觀察到雖然大家都盡量保持着樂觀，但都透露出掩飾不住的緊張。當然，我也有些許緊張，但因為在前天我為自己開發出來了投擲實心球的真正的科學的方法，所以我的信心更足。而事實上在考試的過程中也是這樣的，每一個項目我都有了超水平的發揮。」
「投擲實心球上，一開始兩次我只投出了一個7.9米和一個8.4米，旁觀的同學都以為我在前天投出的9.2米是曇花一現，但我自以為這兩次純粹是我手滑了。所以在第三次，我在擦掉了手上所有的鎂粉后，調動全身所有的力氣投擲出了最後一球。這一球就像那一劍天外飛仙，完美的無以復加，結果是我聽到負責測量的老師念出了一個9.3米的數字。那個記錄成績的老師聽到這個數字，還頗為驚訝的看了我一眼。我承認，以我這樣一米五的短身，牙籤一般大小的兩條胳膊，投擲出這樣的成績確實是有點驚人了，連我自己都沒有預料到。」
「體育考試完美收官，我將全副身心投入到了第二次模擬考試的準備當中。可能是體育考試的出色發揮，我在數學和物理的學習上信心上漲了幾分，幾次小測試出來的成績都進步了一點。雖然這點進步對於別的同學來說微不足道，但於我而言，已經可以說明這段時間的努力是有效的。」
「一個人最大的敵人不是旁人，而是自己。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明天就是第二次中考模擬考試，我一定要考到最好，證明我被選入三（零）班是名正言順的。」
通過日記，陸兮感同身受，就像是在翻閱自己的回憶錄，老照片，一顰一笑，喜怒哀樂，一一浮現在自己的眼前。
如果說在之前他還在極力抗拒著掙扎著變身後的一切，在讀過日記之後，想通了不少的她嘗試着從心裏去接受了。
「這樣好的一個女孩，我怎麼能讓她就此沉！淪！」
慷慨激昂的陸兮，熱血沸騰，一時之間忘記，他自己已經是「她」了。
（四千六大章，拒絕分割。每一位《冒牌女科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