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1章 顧先生育兒篇
四年後。
莫莫小學五年級了，這天他從學校回來，拎著書包鬼鬼祟祟地跑進了自己房間。
梓潼剛在顧焱家給女兒上完課。回來就看到這一幕，不由有些好奇，走過去卻見他乖乖地寫作業。
晚飯前，莫掌柜準時回到家裡，莫莫探著腦袋在房門口，小聲地喚著他，「爸爸，你過來。」
等到莫掌柜走過去后，他把門關上了。
「怎麼了，神神秘秘的。」
莫莫從書包里拿出一張試卷給他，隨後又遞過去一支筆。「老師說要家長簽名的。」
莫掌柜看著上面的紅數字，不由眯起了眸子，數學居然只考了六十三分，這怎麼拿得出手？
真的是基因突變嗎？他和小藍的高智商一點也沒繼承到，還是說他們把好東西都積攢著留給了他妹妹？
一個娘肚子里出來的，都是他莫晟睿的種。怎麼差這麼多呢？
嵐嵐的智商直逼小藍，那個聰明勁可別提了，兩歲就會背九九乘法表，三歲用英文給爸爸媽媽講晚安故事，四歲就會做小學三年級的應用題，再看看這個兒子，十歲了還在及格或是不及格的生死線上徘徊……讓顧焱看到這個成績，不得笑死啊！
臭小子這是想再報幾個補習班的節奏嗎？
「說說怎麼回事，認真考了？」
莫莫耷拉著腦袋，心虛地瞄他一眼。
莫掌柜把手放在門把上，作勢要開門，「我跟你媽媽談談。」
「爸爸！」莫莫連忙抱住他的大腿，「我下次一定認真考試。你別告訴媽媽。」
「這個月的零用錢全部充公，等你下次考好了再給你。」
「爸爸~~」
「你覺得六十三分很多嗎？」
「不多。」莫莫吸了吸鼻子，然後仰頭看他，「可我語文考了八十多分啊，妹妹語文不及格。」
「……妹妹幾歲，你幾歲啊？」莫掌柜有些無語地看著他。
因為嵐嵐聰明，顧焱今年就把她送去上一年級了。他這種行為在莫掌柜看來完全是拔苗助長，好苗子都被拔壞了，嵐嵐其他方面都很優秀，對數字和字母非常敏感，唯獨語文水平……哎，天才都是有缺陷的，嵐嵐的缺陷在於，看到方塊字腦子就卡殼。
「爸爸~~」莫莫抱著他的大腿撒嬌。
「……這樣吧。期末考試考了第一名再來跟我要零用錢。」
「爸爸~~」
「就這樣，沒得商量。」
「爸爸~~」
**
從藍嵐半歲開始，星期一至星期四歸顧先生，星期五到星期天回家陪爸爸媽媽，兩家住得近，她每天兩頭跑那也是常有的事。
明天正好是周末，藍嵐睡覺前就在衣櫃里翻明天該穿什麼。
「爹地，爸爸給我賣的裙子你丟哪去了？」四歲的小傢伙聲音奶聲奶氣，軟軟糯糯的，「幫我找出來。」
「明天再找。」顧先生一把將小傢伙抱起來，往浴室走去，「九點了，你該洗澡睡覺了。」
從接手藍嵐開始，她的任何事都是顧先生親力親為，包括給小傢伙洗澡，在他眼裡這白生生、肉滾滾的小身子跟塊五花肉沒多大區別。
放到浴缸里三下五除二洗乾淨了，給她穿上小睡衣，顧先生髮現她的小臉蛋紅紅的，像蘋果一樣，可愛得不行，於是對著那小臉捏了幾把，想想還是覺得不過癮，又對著那皺成一團的鼻子捏了下去。
又來了又來了！藍嵐不甘示弱地揪著他的俊臉，狠狠蹂躪，一大一小又開始每晚的睡前遊戲。
玩了一會兒，藍嵐頂不住睏倦開始打哈欠，頭埋在他胸前不鬧騰了。
以為她睡著了，顧先生將她抱到隔壁的小房間正準備放到床上，卻沒想襯衣被她抓得死死的。
顧先生無奈，只好抱回自己房裡，輕輕放到床上，換了睡衣，躺下將她圈在懷裡睡，心想還好有帶盼盼的經驗，不然還真應付不了這個小肉團。
藍嵐特別黏他，除了回家的三天，每晚都非要跟他睡，不依她便哭鬧不止，他不睡，她便也不肯睡。
她還不滿一歲的時候，顧先生偶爾趁她睡著了給扔回隔壁房，可她又半夜從嬰兒床上爬起來，契而不舍地往護欄外翻，下場不用說，肯定是摔得七暈八素，但那時的藍嵐就已經表現出了驚人的毅力，就算摔得鼻青臉腫，也要一邊哭，一邊堅強地爬到他的房間去。
顧先生想著小傢伙會慢慢長大，不能養成壞習慣，可是又拗不過她的眼淚鼻涕嘩嘩，這幾年都由著她將自己當抱枕了。
翌日，送藍嵐回家之前，顧焱先帶她去打疫苗針，藍嵐看到其他孩子都咬著牙忍著淚時，她突然有點兒退縮了。
漂亮阿姨來跟她擦酒精棉時，她可憐巴巴地看向顧焱，「爹地，能不打針嗎？」
「你說呢？」
她扁了扁嘴巴，一副愁苦模樣。
「小妹妹要勇敢，一點兒都不疼哦。」
不疼才怪！打過針后的藍嵐很不想和漂亮阿姨說話。
藍嵐後面是一位帶著兒子的母親，當她從顧焱腿上下來時，聽得那位母親道：「樂樂乖，打針一點兒都不疼的，你看這個小姐姐，她打針一點兒都沒有哭。」
「才不是呢。」藍嵐抬起胳膊，拿開棉球讓那個小弟弟看她被針扎的地方，「你媽媽騙你的，你看，我手上都流血了。」
「哇媽媽我不要打針了，嗚嗚……」
「嵐嵐。」
看了看皺眉的顧焱，再看看哭得稀里嘩啦的小弟弟，藍嵐突然有一種闖禍的感覺，什麼也不說，拉著顧焱的手灰溜溜地出去了。
將藍嵐送回家之後，顧焱開車離開，趁藍嵐不在的三天他回濱城處理一些公事。
莫莫上完補習班回來，李嬸給開門時，藍嵐跑到門邊去迎接哥哥，她肉肉的小手抓住哥哥的褲管晃動著，抬手指向客廳的方向，有模有樣地彙報了今天的大事件，「媽媽打爸爸了。」
莫莫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客廳里梓潼和莫掌柜坐在沙發上各據一邊，開著的電視上正播著動畫片。
他收回視線，抬頭拍了拍妹妹的腦袋，以一種長者的口吻道：「沒事，只要媽媽不打你就行了。」
就這樣，莫莫牽著妹妹的手去廚房拿了一盒冰淇淋出來，兄妹兩個大大方方地坐在他們面前吃了起來。
莫掌柜看著他們，眉頭皺得越來越緊，在看到寶貝女兒的嘴巴被冰得通紅時，他終於出聲了：「嵐嵐，吃多了會肚子疼的。」
藍嵐掀起衣服把自己的小手貼在圓滾滾的肚子上，軟軟道：「媽媽會幫我揉的。」
莫掌柜抿了抿嘴，狀似無意地往旁邊看了一眼，卻見梓潼是一副抗爭到底的模樣，他訕訕地收回視線，突然有一種她更年期提前的感覺。
「嵐嵐，過來，媽媽帶你去洗澡。」
「哦。」
等到她們走後，莫莫咬著勺子坐到了莫掌柜身旁，很是哥們兒的撞著他的胳膊，問道：「爸爸，你怎麼又惹媽媽生氣了？」
莫掌柜陰沉著臉，半晌后才道：「幫她把棋院的指導工作推了也能惹她生氣嗎？」
莫莫覺得這個是爸爸的一片好心，媽媽不應該生氣，要是爸爸幫他把學業給推了的話，他一定會很感激的！雖然他心裡這麼想著，但他嘴上卻是這麼說道：「媽媽不喜歡在家當米蟲，她要給我和妹妹做榜樣。」
莫掌柜掃了他一眼，「作業寫了嗎？」
「明天不上學，我可以明天寫。」
晚飯時，莫掌柜成了被孤立的那一個，藍嵐回家就很黏媽媽，莫莫基本是牆頭草，誰的氣場大就往誰那邊倒。
藍嵐吃飽了和莫莫去看電視后，桌上也就剩下梓潼和莫掌柜坐著了，莫掌柜猶豫了好長時間，最後夾了菜放到她碗里，昧著良心一副我誠信悔改的樣子，「以後你愛指導到幾點就指導幾點，我一定不會插手了。」
梓潼喝了一口湯，「這句話我以前聽過，你說說就好，我不必當真。」
莫掌柜抿了抿唇，深情並茂地開口道：「其實我是怕你又要管兩個小傢伙，又要每天往棋院跑累壞身子。」
「哼，說得好聽，怕我累你晚上怎麼不消停點？」
莫掌柜吃癟，去客廳陪女兒玩了會兒拼圖，隨後賄賂兒子十塊零用錢，頓時人心歸向，鬥志昂揚了。
當夜，梓潼被莫掌柜收拾得妥妥的。
藍嵐和莫莫一起睡，很大方的幫哥哥把數學作業寫了。
**
時光荏苒，不經意間又是兩年過去了。
已經六歲的藍嵐最近有些鬱悶，不知道什麼原因，這個學期她被分到A班來了，雖說A班都是有特長的尖子生，可她非常不喜歡這裡啊！
A班只有十幾個人，都是男生不說，而且個個都比她大上五六歲，都把她當小屁孩，她在這裡毫無地位可言，本應女性獨享的「物以稀為貴」這樣的特權，她從來沒有享受過。
A班教室
「啊？騰昊你真的進入全能五星獎英語競賽的決賽了？」
「那當然！」
「真羨慕你啊，今年的任務基本完成了，哪像我還要繼續熬，我媽媽真的是瘋了，我沒進入數學能力測評的決賽，她就一口氣給我報了兩個奧數班！」
「那正好，把你遊戲機借我，反正你以後也沒時間玩。」
……
此時，藍嵐正坐在離聒噪的颱風中心兩個課桌之隔的位置上，可想而知，這點距離根本無助於她想要的耳根清凈，接收不到周公的聯絡信號，趴在課桌上怎麼都睡不著。
她在心裡默默數著綿羊，數到都可以開一個牧場了，突然，又有一個處於變聲期的公鴨嗓在她身邊炸響，「天啦！沒法活了，英語真的是老子『死穴』，又是59分！四捨五入，給老子60分會死人嗎？！」
藍嵐終於忍無可忍，噌的一下站起來，第N次地猛拍桌子，瞪著眼睛，脆生咆哮：「沒法活的是我！被你們吵得在暈與不暈的邊緣，乾脆暈過去算了，可就是不暈啊！」
她這麼一咆哮，兩課桌之外的男生們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任何錶示，安靜的氣氛只維持了片刻，整個教室隨即又被刺耳的喧鬧聲所包圍。
她，被徹底無視了……
為什麼呢？
藍嵐想得很明白，就因為她勢單力孤，沒有女同胞撐腰，這世道，沒數量的就是個當弱勢群體的料。
全班男女比例12：1，藍嵐自然是除了被無視，還是被無視。
……
「嵐嵐，今天都學了什麼啊？」自從進入A班，藍嵐每天都會被顧焱這麼詢問一遍。
「爹地想知道，去問騰昊不就行了嘛！」藍嵐嘴裡塞了一塊巧克力，沒好氣地說道：「反正他三天兩頭往這兒跑！」
從進入A班的第一天開始，藍嵐就沒少向顧焱抱怨騰昊有多麼干擾人，但是一點用沒有。
如果是兩個月前，爹地還會批評一下年紀比她大五歲的騰昊不照顧小妹妹，而現在……她卻落了個「連男孩子都奈何不了嗎？」的鄙視。
為什麼？！
為什麼才過了兩個月，她就非要奈何得了男孩子才行啊！
午飯時間，傭人將一盤盤菜端上來，藍嵐用筷子撥弄著盤子里的菜，蹙著小眉頭看向顧焱，「爹地，肉呢？為什麼沒肉？」
顧焱夾了一筷子沾了一點肉沫的青菜放到小傢伙碗里，慢條斯理地說：「肉沫不是肉嗎？作為六歲的孩子，你已經超重七八斤了，從今天開始，你要減肥，不可以吃那麼多肉。乖，快點吃，吃完去上學，下午的語文考試用心點。」
「爹地你虐待我！」藍嵐肉嘟嘟的小臉氣鼓鼓的，黑水晶般烏亮的大眼睛忿忿不平地瞪著他，脆生生地開始控訴，「我是你女兒你知不知道，沒肉吃我會營養不均衡！你知不知道要是你不給我吃肉，我就會發育不良！我要是發育不良就會變得弱小，我要是變得弱小，你這個做爹地的會被人笑話的！你知不知道給我吃好是你這個爹地的職責！我吃不好就是你的失職！你是個失職的爹地！」
顧焱微眯著眼打量她最近明顯又胖了一圈的小身子，發現按照小傢伙的理論，在他身上實在找不出自己失職的痕迹來，於是說：「乖乖吃完這頓，晚上可以考慮給你炒個肉絲。」
「那……好吧，我原諒你了。」噘著小嘴，藍嵐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但那那盤被她鄙視過的肉沫青菜，還是被她一掃而光。
瞅了瞅乾淨得可以做鏡面反射的盤子，再看向正打嗝的藍嵐，顧焱笑著搖了搖頭，這麼能吃的小傢伙真是少見。
吃過午飯，小休片刻，藍嵐便被顧焱趕去上學，臨走時摸著她的小腦袋，語重心長地說：「你上個月語文考了40分，上上個月30分，這個月怎麼也得有50分吧？好好考，爹地相信你一定有進步的。」
「我……儘力吧。」被給予如此厚望，藍嵐頓覺鴨梨山大，很沒有底氣地應了一聲，垂著小腦袋，垮著小肩膀，腳步沉重地向候在車門邊的柯羅走去。
老師上午說過了，今天考古詩，這……這是她最討厭的科目！
到了學校，同學們都在教室埋頭苦讀，藍嵐也想學他們那樣，臨時抱抱佛腳，可一拿起語文課本，首先從視覺上就產生了一種排斥心理，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該怎麼辦呢？爹地說得那麼可憐，考砸了一準又會用那種憂傷的眼神看她。
她灰心喪氣地瞥了瞥四周的同學……都是男生，想作弊都找不到一個合作夥伴。
上課鈴響了，即將退休的語文老師拿著一疊考捲走進了教室，推了推老花眼鏡，「今天主要是填空和註解，字都寫端正點，不然我會扣書面分，都聽明白了嗎？」
「明白！」除了藍嵐，男生們都回答得很響亮。
考卷一發下來，藍嵐定睛一看，立馬傻眼了，雖然早預料到形勢不容樂觀，但也沒想到會這麼慘烈。
二十道題，每句古詩看著都挺眼熟，可到底誰跟它們是親戚，她沒一點印象。
那一個個好似在嘲笑她的括弧，讓她怒從心頭起，勇向膽邊生，她就不信二十道題里沒有碰巧答對的。
爹地的要求是50分，運氣好的話，應該……差不了多少。
藍嵐一臉悲壯地提筆，唰唰的開始答題，五個字的詩配五個字，六個配六個，七個配七個……
不指望全對，但至少看著整齊啊，怎麼也比交白卷強。
OK，搞定！
「老師，我答好了，可以提前交卷嗎？」
「答好了？」老師不置信地看著她，「拿來我看看。」
其他同學也詫異地抬頭，二十道題，不到十分鐘就完成了，難道「肉糰子」每道題都是秒殺？
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藍嵐最終還是乖乖地把卷子遞給老師過目。
老師先是粗略地掃了幾眼，然後一雙混沌的老眼越睜越大，跟著是老臉開始發青，接著經過一系列的彩虹變色后……
「老師怎麼了？！」
「老師暈過去了！」
「快！你快去叫人！」
「藍嵐你幹什麼了？把老師都氣暈了！」
……
教室里頓時亂作一團，面對同學們的各種譴責，藍嵐特無辜地縮縮脖子，弱弱地小聲說：「我，我沒做什麼呀，只是提前交卷……老師這麼大年紀了，可能身體本來就有問題，不關我事，真的不關我事啊……」
騰昊是騰躍的侄子，他想了想拿過藍嵐的卷子一看，愣了那麼幾秒，然後捂著肚子，猛拍桌子，放聲爆笑起來，「哈哈哈……」
老師被氣暈過去了，這是大事，於是一個小時后，顧焱接到了藍嵐班主任的電話。
了解了前因後果，顧焱丟下正與他相聊甚歡的西門郝和西門瑨，親自去學校把藍嵐拎回家。
書房，顧焱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書桌，看不出什麼情緒地打量腦袋都快埋到胸前的藍嵐，好半天才開口道：「卷子呢？拿來爹地看看。」
藍嵐抿著小嘴，怯生生地偷瞄了他一眼，小聲嗡嗡道：「一定要看嗎？」
早知道老師這麼脆弱，她寧願交白卷，今晚的肉絲多半又泡湯了。
「嗯？」顧焱眼一眯，聲音冷了幾分，「你說呢？」
那就是沒得商量嘞，看就看，我就不信你還敢打我！
小嘴一扁，藍嵐視死如歸地從書包里拿出那張被很多人傳閱過的卷子，很瀟洒地遞給他，「拿去！」
顧焱接過來，瞥了她一眼，死丫頭，這會兒膽子倒是肥了，剛才是誰縮在辦公室的牆角畫圈圈來著？不是爹地去接你，你就準備在那兒長蘑菇吧！
顧焱起優雅的二郎腿，好整以暇，姿態從容地展開卷子，西門郝和西門瑨抱著極大的好奇心，同時將兩顆腦袋湊過去。
老師看完之後暈過去是事實，不知他們會有怎樣的反應？藍嵐心有戚戚，望著三人的小眼神無比憂愁，要不要給爸爸打電話讓他來救命呢？可是，爸爸知道了的話，媽媽也一定會知道，媽媽比爹地還要嚴厲，罰她不準吃蛋糕怎麼辦？
「噗！哈哈哈……」匆匆幾眼，西門瑨就很不給面子的狂笑起來，「哈哈哈……嵐嵐確實是個天才，哈哈哈……」
本來就糾結又忐忑的藍嵐，被他這麼一笑，肉嘟嘟的小臉火辣得堪比紅燒牛肉。
好沒面子，要是現在有個洞，真想……把瑨叔叔踹到洞里去！
西門郝一向比較穩重，恥笑小女孩這種事他是不會做的，雖然肩背抖得跟篩糠似的，臉扭曲得厲害，但也體貼地憋住沒笑出聲。
「嵐嵐，你讓爹地相當佩服啊，你快六歲了，字還寫得跟狗爬似的。不過註解倒是挺獨到，老師暈倒也是應該的。」顧焱的表情淡淡的，只是眼睛好似有什麼在跳動，顯得不那麼淡定。
藍嵐低垂著小腦袋，做賊似的偷瞄了他一眼，噘了撅嘴，暗自下了決心，你要敢打我，我就回去找爸爸，再也不理你了！
以下是被顧焱點評註解獨到的天才之作
古詩填空。
1：借問酒家何處有（姑蘇城外寒山寺）。註解：可以拜佛，還賣酒。
2：滿堂花醉三千客（更無一人是知音）。註解：天才都是孤獨的。
3：孤舟蓑笠翁（對鏡懶梳妝）。註解：天生就很漂亮的蓑笠翁。
4：（十步殺一人）萬徑人蹤滅。註解：人都殺完了，肯定沒蹤影了。
5：（十步殺一人）低頭思故鄉。註解：這個殺手不太冷。
6：（垂死病中驚坐起）笑問客從何處來。註解：絕對是裝病。
7：人生得意須盡歡（從此君王不早朝）。註解：他是昏君。
8：人生在世不稱意（從此君王不早朝）。註解：朝得不高興，不去。
9：李白乘舟將欲行（從此君王不早朝）。註解：白走了，好難過，沒心情朝。
10：人面不知何處去（從此君王不早朝）。註解：白不回來，不朝了。
11：玉盤珍饈值萬錢（從此君王不早朝）。註解：早飯比早朝重要。
12：醉卧沙場君莫笑（從此君王不早朝）。註解：喝醉了，朝不了。
13：黃鶴一去不復返（從此君王不早朝）。註解：找鶴去了，沒時間朝。
14：大風起兮雲飛揚（從此君王不早朝）。註解：沙塵暴很危險，安全第一，放假不朝了。
15：庭院深深深幾許（從此君王不早朝）。註解：想朝，但迷路了。
16：欲窮千里目（自掛東南枝）。註解：想死很久了。
17：夜半無人時（自掛東南枝）。註解：偷偷的自殺。
18：近鄉情更怯（自掛東南枝）。註解：不敢回家，半路自殺。
19：聽君一席話（自掛東南枝）。註解：君講的是自殺手冊。
20：卧龍躍馬終黃土（看爾橫行到幾時）。註解：人固有一死，不如自掛東南枝。
「……」看完藍嵐的大作，顧焱默了很久說不出一句話，而之前踮著腳尖原地畫圈圈的藍嵐，紅著小臉，鑽桌子下面去了。
嗬！這小東西，還知道不好意思了？
那可憐巴巴小樣說不出的招人心疼，顧焱想象徵性罵她幾句的話，就這麼卡在喉嚨變成了腹誹，她的確是個天才，天生的歪才，好好的古詩被她這麼一組合，就達到了另一種意境，這理解能力也是異於常人的彪悍啊，還什麼「白不回來，不朝了」，風馬牛不相及的幾句古詩，她就有那本事把它填成一部連續劇。
劇情還挺曲折的！
這要是潼潼看到了，指不定得氣得眼淚嘩嘩。
「那個，嵐嵐，其實吧……」西門郝一直都顯得很冷靜，只是憋得腸子都快打結了，於是輕咳兩聲，掩飾臉上扭曲的笑意。
他瞅著蹲在桌子底下的小傢伙，渾身都散發著「烏雲壓城城欲摧」的陰暗氣息，粉藍的校服髒兮兮的，小模樣可憐極了，他想昧著良心說幾句讚美的話，鼓勵一下她，可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辭彙，於是決定還是不說為妙。
「哈哈哈哈哈……」西門瑨笑得人仰馬翻，一手虛弱地搭在顧焱的肩上，一手擦著「情不自禁」的眼淚，氣喘吁吁地說：「嵐嵐啊，回答我一個疑問好嗎？」
「好啊……」抱著雙膝，縮成鵪鶉的藍嵐，悶悶地吐出兩個字。
西門瑨艱難地止住笑，瞅了瞅書桌上那張卷子，忍不住又笑了兩聲，問：「二十道填空題，為什麼只有『從此君王不早朝』和『自掛東南枝』這兩句，你記得這麼熟呢？」
「爹地也很好奇，別在桌子底下裝可憐，出來好好說話。」
三雙眼睛全瞅著她，藍嵐知道躲不過去了，於是乾脆大方地鑽出桌子。
「這問題我拒絕回答！」板著小臉，抬高小下巴看著顧焱，脆生生地道：「你們這些大人最虛偽了，明明知道原因還要讓我親自回答。考砸已經讓我很痛苦了，你們這樣明知故問，不是在我原有的痛苦上再撒把鹽嗎？」
沒法跟他們解釋，說不出口，太沒面子了，前面幾道題把她腦子都給掏空了，後面……也只能那樣了。
那麼多重複的，難道就沒可能撞到一個對的答案？
「你還有理了？」顧焱決定今天跟她好好侃一侃，「考個零分回來還理直氣壯，你才多大，這就痛苦了，平時幹嘛去了？每天上課少睡那麼一個小時，會考成這樣？爹地整天那麼辛苦，對你也沒有什麼別的要求，只想你做個好好學習的孩子，可你呢……」長吁短嘆地搖了搖頭，「你實在太傷爹地的心了。」
這抱怨的話讓藍嵐很不受用，小眉頭一皺，立馬開始回擊：「我不是好好學習的孩子啊，好好學習的孩子都在圖書館啊，可圖書館從開學到期末都爆滿，我個子沒人高，身體沒人壯，力氣沒人大，拿什麼跟他們搶位置？爹地你是大總裁，在自己的人生里為所欲為慣了，不知道做學生的痛苦我不怪你。你那點辛苦算什麼？不要說整天對著文件很煩躁，你往辦公室那麼一坐，想玩一會兒也沒人敢罵你，而我呢，天天都有寫不完的家庭作業，我才六歲就要把那麼多東西塞進腦子裡，我覺得很辛苦啊！」
見藍嵐劈頭蓋臉就向顧焱發起攻擊，小臉漲得通紅，西門瑨感覺愉快極了，「嵐嵐，口才不錯，我挺你！」
十天半個月來看這一大一小吵一架，有益身心健康，小東西現在才六歲就開始霸氣外露，假以時日，焱可能都不是她的對手。貞圍呆血。
呵呵，很期待呢。
藍嵐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沒搭理他，不是他笑得那麼大聲，爹地才不會這麼對她呢！
「你這是歪理。」顧焱和小傢伙杠上了，「你一個學生能有我辛苦？說說你一天都做什麼好事了？」
「又要開辯證會？那好吧，爹地，你聽著啊！」
知道又有熱鬧瞧了，西門瑨暗爽不已，連西門郝都翹起二郎腿把自己當嘉賓，嵐嵐人雖小，可口才了得，腦子特別聰明，焱上個月和這個月的戰績是三敗兩勝，這次的形式好像也不容樂觀。
藍嵐直直地看著顧焱，小樣特別嚴肅，「是誰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以上？是學生！是誰沒有雙休日只有工作日？是學生！是誰沒有勞動保障法整天加班加點？是學生！是誰沒有自由只有壓迫和規章制度？是學生！是誰沒有發言權、地位、反抗的權利而只能服從？是學生！是誰付出了辛勤的汗水拼盡全力，換來的只是一張會遭到鄙視的成績單？還是學生！每天六點就要起床，天沒亮就要去上學，放學之後就是各種家庭作業，周末回家又是媽媽的各種補習課程。爹地，我才六歲，你都不為我的身心健康考慮一下的嗎？不怕我心靈受到嚴重的傷害嗎？」
看到小傢伙說著說著，眼睛就開始紅了，西門郝說了一句公道話，「焱，不要把孩子逼太急了。」
顧焱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你最大的武器就是年紀，這次算你贏。」
「還是郝叔叔最好了。」藍嵐湊上小嘴，毫不吝嗇地在西門郝臉上「啵」了一口，烏溜溜的大眼睛睨著顧焱，「不像我爹地，整天訓我不說，飯都不給我吃飽。我在發育，在長身體啊，連肉都沒得吃。」
顧焱瞥著藍嵐的眼睛又微微眯了起來，小白眼狼，瞧瞧你那圓滾滾的小樣，還敢說沒吃飽？
「嵐嵐，想吃什麼？」西門郝習慣性地將小傢伙放在腿上，由她摟著自己的脖子，「一會兒郝叔叔親自給你做。」
「嗯！」藍嵐重重地點頭，小臉笑成了一朵花，「最喜歡郝叔叔了，我想吃糖醋裡脊，紅燒魚，還有可樂雞翅。」
「喂喂，嵐嵐，你不公平啊！」西門瑨捏捏她挺翹的小鼻子，「小沒良心的，最喜歡他，那我呢？上次誰帶你去吃肯德基的？」
藍嵐小嘆了一口氣，「好吧，等這個月的零用錢下來了，我也請你吃你吃肯德基。」
「你們兩個夠了啊。」顧焱老大不爽地看著西門兄弟，「知不知道你們這是助紂為虐，嵐嵐的教育現在很有問題，她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還不是你們慣的。」
就你這二十四孝爹地，也有資格說我們？西門兄弟的表情都很不屑，果然是被嵐嵐氣糊塗了，助紂為虐都出來了。
瞅著嵐嵐那張得意的小臉，顧焱唏噓不已，還是以前那個不會說話的小肉團可愛，任他捏扁搓圓，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也敢跟他頂嘴了，說她一句就能回十句，錯了都能振振有詞。
哎，嵐嵐，你就不能給爹地留點面子？
長輩的威嚴很重要，你就不能配合一下？
……
吃過晚飯，西門兄弟離開后，顧焱在書房看文件，藍嵐舒服地窩在他懷裡，眼皮漸漸重了起來，睏倦的打了一個哈欠，揉揉眼睛道：「爹地，我困了。」
「困了就去睡，別跟我在這兒耗。」顧焱將她拎到地上，眼睛依舊沒離開文件。
「可我還沒洗澡！」
「幾歲了？自己洗。」不理會。
「不要！」
「不要就別洗。」還是不理會。
「爹地！」藍嵐開始跺腳。
「別來這套，見多了。」堅決不理會。
「哼，有什麼了不起，自己洗就自己洗！」
「……」抬眸看了一眼噘著嘴走出去的小傢伙，顧焱不由一陣莞爾。
洗完澡，藍嵐又來書房粘著他，顧焱把她抱在腿上擦著頭髮，擦乾頭髮卻見她似是睡著了，抱她回房，正準備放下，卻沒想衣服又被她抓得死死的。
顧焱輕輕掰開她的小爪子，藍嵐迷濛地睜開眼睛，「不要，我要跟你一起睡。」
「不行。你保證過的，六歲就自己睡。」顧焱毫不猶豫就拒絕了，小傢伙一天天長大，這毛病不能再慣著她了。
「過兩天我才六歲……」睡眼惺忪地嘟囔完，爬起來下床，攀著他的大腿努力往上爬。
「……」顧焱無奈地彎腰將她抱在懷裡，「這你倒是記得清楚。後天就滿六歲了，到時候可別再耍賴。」
「嗯，保證不耍賴。」見他妥協，藍嵐高興的伸手去摸他的臉，然後嘟起小嘴在臉頰上「啵」了一口。
顧焱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將她抱到自己房間。
一上床藍嵐就鑽進被子里，本來打算把文件批完的顧焱只得陪睡，因為小丫頭揪著他的袖子不放手。
「爹地我冷。」本來就挨得很近，藍嵐還一個勁往他的方向擠，然後頭頂飄來顧焱忍無可忍的聲音，「小胖妞，你再擠爹地就要掉下去了。」
一聽這話，藍嵐覺得自己好委屈，扁了扁嘴，也不抬頭，而是更用力地摟過去。
顧焱頭痛地摸了摸自己的額角，很清楚除非自己動手把她掰下來，不然身上這小八爪魚是不會鬆手的。
他嘆口氣，雙手將她圈住，猛一翻身，帶著藍嵐滾了一圈，顧焱人已滾到了床的內側。
藍嵐趴在他身上，顧焱捏了捏她的鼻子，看著那雙溜圓烏亮的大眼睛，微笑道：「搗亂是吧？明天你要是敢賴床，這個月都沒肉吃，還有今天的卷子我也會給你媽媽看。現在隨便你了，嗯？想跟你爸爸告狀就儘管去，看他幫不幫得了你。」
人小，力氣倒不小，這回靠牆了，總不能再把他擠下去，大不了讓她壓在身上，不過就是個小豆丁，他就當蓋了一床重點兒的被子。
但是，他顯然低估了藍嵐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的本事。
卧室安靜了片刻之後，再次響起顧焱忍耐的聲音，「嵐嵐同學，鄭重警告你，爹地不是蝙蝠，沒法掛在牆上睡覺，你再擠，我就把你扔回房自己睡！」
「……」這下徹底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