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僅剪去一頭他最喜歡的長發，連穿著都跟男人沒有兩樣，看起來就像個十七、八歲的小男生，甚至連前幾天他失戀到這裡來借酒澆愁，她還假裝不認識他，拚命請他喝酒，讓他醉得不省人事以後，將他像條流浪狗似的丟在俱樂部外的大馬路邊。

「先生，試試看本店的招牌調酒如何？這種酒很特別喔！含在嘴裡是甘甘甜甜的，但吞下喉嚨時卻又苦又酸，你要不要試試看？」她揚起客套的笑容，假裝沒有聽到他說的話。

先是甘甜，後來是苦澀……這種感覺，是不是跟談戀愛很像？

一開始是甜蜜得教人貪戀，到最後卻是痛苦的酸澀。

這是她自己調出來的酒，跟她每一段感情的味道一模一樣。

每當她喝下一口這種酒時，總會想起那些她曾經認真愛過的男人，笑也因為他們，哭也因為他們，她把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一顆單純的心最後只感受到疼痛。

「小霏，我知道你是因為生我的氣，所以才假裝不認識我。」隔著吧台，柯以廷忽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語氣急躁的說：「以前都是我的錯，你可不可以原諒我？我知道我不該背叛你，可是跟你分開的這些日子，我才明白我真正愛的人是你，所以……你不要跟我計較了好不好？」

連水霏瞪大眼，沒想到柯以廷竟然是這麼不知羞恥的男人，還想吃回頭草！

她不著痕迹的抽回手，眸光驟冷。

「先生，我看你是認錯人了。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喜歡的當然是女人，怎麼可能跟你交往過呢？你要不要再仔細想想你前女友是生得什麼模樣？還是你根本連你的前女友長得是圓是扁都不清楚，所以才會認錯人？」她語氣嘲諷的說。

柯以廷不是沒聽出她話里的冷嘲熱諷，但他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就放棄連水霏這個女人，畢竟現在哪有女孩子還會替男朋友洗衣、煮飯跟拖地？

之前他為了那個嬌嬌女李玲玲跟連水霏分手，真是個錯誤的決定，因為李玲玲除了只會在床上取悅他以外，可說是毫無優點，不但花光他的錢，個性又驕縱難伺候，甚至還光明正大的帶別的男人回他的住處廝混，氣得他立刻跟她分手。

也因為碰上李玲玲這種隨便的女人，柯以廷才明白連水霏這種乖巧的女生有多可貴，雖然她老是堅守最後一道防線不讓他逾矩，讓他很不高興，但如今他也不管那麼多了，反正床上的事可以慢慢調教，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追回她。

「小霏，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不然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你才願意原諒我？」

柯以廷繞到吧台的另一側，想從只有工作人員可以進出的小推門進入吧台內。就在他推開門，壓低身子要踏進吧台時，后領忽地被一股力量抓起。

「啊！」脖子忽地被勒住，柯以廷發出一聲哀號。「該死的是誰竟然敢抓我的領子？」

「是我。」一道陰冷的嗓音出現在他的頭頂。

柯以廷轉頭一看，一張陰沉的黑眸正狠狠的瞪著他。

他被那男人的眼神駭著，有幾秒鐘的時間忘記怎麼說話，而他也來不及說任何話，就被對方丟到一旁去。

「客人就該有客人的樣子，如果你不是來找樂趣而是來找麻煩，那麼你可以滾了。」凌雲勾起冷笑道。

從這隻蒼蠅不知死活的闖進他的視線，不斷騷擾連水霏時，他全身已充滿張狂的怒意，想直接一舉揍飛他。

沒想到他還得寸進尺的想走進吧台裡頭，凌雲當然按捺不住怒火中燒的情緒，一把逮住那隻蒼蠅，將他丟離連水霏遠一點。

柯以廷吃痛的皺起眉，瞪著眼前穿著簡約卻極有個人風格的男子，大約看得出他是俱樂部的人，因此鄙夷的開口說：「你居然敢這樣對待我？不過是個出賣身體的下賤牛郎，憑什麼這樣對待上門的客人？你給我報上名來，我一定要跟你們經理投訴！」

吧台里的連水霏沒想到凌雲會插手管這件事，甚至對柯以廷動祖，頓時看傻了眼。

俱樂部內的其他客人與工作人員，見到有人吵鬧，紛紛圍了過來。

「有好戲看了。」

「很少看到凌經理生氣的模樣，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事啊？」

「好像有人來鬧場吧。」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團團包圍住凌雲與柯以廷。

「你要找的經理就是我，歡迎你找我投訴。」凌雲皮笑肉不笑的開口，冷冷的看著一邊捂著撞疼的臀，一邊吃力地站起身的柯以廷。

柯以廷愣了愣，頓時面紅耳赤，氣不過的掄起拳頭就往站得優雅的凌雲揮去，嘴裡叫嚷著，「你跩什麼跩啊！」

然而當拳頭即將掃到英挺的俊臉時，凌雲巧妙的微微一側身，使得柯以廷揮了個空，不僅沒有打著人，還向前撲倒，跌了個狗吃屎。

「呵呵……好蠢喔！這個人是誰啊？竟然想在俱樂部里惹事，是不要命了嗎？」

「他是想要走著進來，躺著出去吧。」

「這下子有好戲看了！」

圍觀的人群不斷傳來訕笑，嘲笑柯以廷的不自量力，令他無地自容，接著，不知從哪出現的幾名彪形大漢無聲無息的站在柯以廷的周圍，將他團團圍住，居高臨下俯望著他狼狽的模樣。

柯以廷眼露怯意，縱使再有不甘，也不願意招惹一身腥，甚至惹來殺機，於是他忿忿地起身離開，臨走前還虛張聲勢的喝道：「下次別再讓我碰到你，不然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凌晨四點，原本嘈雜的俱樂部打烊后已恢復寧靜，偶爾會有工作人員發出細微的聲響，或傳來幾句說話聲。

連水霏沉默的擦拭著高腳杯，小臉上的表情淡漠得讓人看不出在想什麼。

「那個人是你的前男友？」

不知何時，凌雲出現在她身旁，拿起一旁乾淨的布與一個杯子，跟她做起一樣的事來。

連水霏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並沒有回應他的問題。

但儘管她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凌雲還是從她的側臉上那抿緊的紅唇，以及眸底的痛楚讀出了他的猜測是對的。

原來就是那個男人讓她傷透了心。

凌雲望著她故作堅強的模樣，若無其事的擦著杯子，即使她努力的不讓挫敗毀了她的偽裝，但漸漸泛紅的眼眶已經快要藏不住情緒。

「如果你的心裡早就沒有他的存在，那就別讓淚水掉下來。」他緩緩開口說。

那個男人不會珍惜她這種女孩子的，因為那種男人的目光向來喜歡追求美麗又高傲的女人，對於連水霏這種擁有樸實的外貌與溫暖的內在的女孩子，通常看都不會想多看一眼，更不可能深刻的看待她這樣的女人。

膚淺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用盡全身的力量去愛，因為不管她付出多少真心，最終還是會失望。

「誰說我心裡還有那個男的？」連水霏忿忿的回道，杏眼瞪著凌雲。「我早就不愛他，早就把他當作陌生人了！你管我要不要哭做什麼？你是來取笑我的吧？」

她才不會再為那種爛男人心碎。

這些年來，她在感情路上跌跌撞撞，始終遇不到真心愛她的男人，如今她早就放棄與一個男人共組幸福美好家庭的夢想，現在的她只想要獨自一人過生活，不想再為了愛情傷神又傷心。

但即使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今晚再次遇到柯以廷，她還是會想起過去的難堪與不甘。

畢竟是真心付出過的一段感情，她的心還是會痛，雖然已經不是心如刀割般的痛苦，但還是讓她隱隱作痛。

她只是覺得過去的自己好傻，為什麼會愛上那種不曾將她放進心底的男人？

她厭惡過去的自己，於是惆悵就這樣佔據她的胸口，逐漸暈染成一大片憤怒。

凌雲沉默的看著她否認的模樣，擦拭杯子的動作停頓下來，拿著布的手緩緩握緊成拳。

「我沒有那個意思。」他輕聲的說，並沒有責怪她將情緒牽連到他身上。

「我只是很不甘心而已。反正失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沒有失戀過，哭一哭就過去了，我不是那種拿得起卻放不下的小女生。」連水霏吸吸鼻子，無所謂的說，但眼眶還是紅紅的。

「你值得更好的男人愛你。」而你的眼前就有一個，只是你還沒有發現而已。他默默的在心底附註這句話。

凌雲多想告訴她，他就是在高中時寫情書給她的那個男孩，已經喜歡她好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