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越過世界的壁壘

「噗！」破殼般的聲音。

艾克薩蘭斯的爪輪停止旋轉。

菲奧娜獃滯地望著屏幕，蒼藍的瞳孔失去了焦距。

銳利的爪尖深深刺入ASH救世主的胸口，淋漓的鮮血把整個駕駛艙染得通紅。

「怎麼會？」

「果然呢，W系列的程序輸入以目標為優先事項。」拉米婭的聲音帶著悲戚的意味，這在以前的她身上是決然不會出現的。『如果不是那次改變的話，我的命運，大概也會和你相同吧？我的兄弟。』

阿克塞爾卻彷彿對這種事情司空見慣了，奪魂者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救世主。「這些人偶還算有點用。」

「你這傢伙！」他的行為顯然激怒了眾人。就算是敵對方，救世主駕駛員的行為還是贏得了大家的敬意。

「把廉價的同情心交付到一個人偶身上，這世界的鋼鐵方就是這麼幼稚的嗎？無聊！」奪魂者把手上的古鐵殘臂隨手拋出，直面仍保持姿勢一動不動的艾克薩蘭斯。「女人，不得不承認，你的確有一手，我要對你另眼相看了。但是那樣的機會只有一次，現在就好好享受奪魂者的怒吼吧！」

「不好，援護艾克薩蘭斯！」響介大聲提醒道。至於他本人，拖著半殘的古鐵，已經是有心無力。

「不會讓你們插手的！限制解除！」奪魂者躍上半空，匯聚的能量以青龍鱗的運行方式積攢在手中。

「去吧！」雙手用力一捏，受到擠壓的能量團碎裂成無數的鬥氣球向整個場域砸下。

隆隆的轟鳴聲不斷響起，眾機有的展開防禦力場，有的憑藉高超的運動性迴轉規避，一個個自顧不暇，哪裡還有餘力照看菲奧娜。

「喋~~~噻！」阿克塞爾的口中呼喝著，奪魂者俯衝到艾克薩蘭斯的近前。

菲奧娜這才回過神來，想要進行防禦操作，卻發現艾克薩蘭斯的右爪還鉗在ASH救世主的軀體里。剛一抽出，奪魂者的拳腳已經印了上去。

噼里啪啦的打擊聲連綿不絕。菲奧娜也不知捱了多久，只覺得駕駛艙的震動一直沒有平息過。艾克薩蘭斯猶如大海上的孤舟，在狂風暴雨中苦苦掙扎。

「砰！」

彷彿厭倦了無休止的打擊，奪魂者一腳把艾克薩蘭斯踢上空中。

「代號麒麟！」腕部發生器受鬥氣激發，聚合在奪魂者的臂刃上向後伸延。

「就讓這一擊把一切都結束吧！」奪魂者躍向半空，臂刃對著正落下的艾克薩蘭斯迎去。

「菲奧娜！」

「危險！」

面對奪魂者的致命一擊，菲奧娜反而變得坦然。『也好，就在這裡結束吧。對不起……』

「主控模式轉換，記錄校正，最大戰速發動。」一抹海藍后發先至，連鞘的實體劍橫在艾克薩蘭斯身下架住了臂刃。

「又是你這個人偶來攪局！不要小看我啊！」阿克塞爾把剛才在卡威那裡感受到的鬱悶轉移到拉米婭身上，奪魂者的出力不減反增，臂刃左右一掛，擦著滋閃的火花從五大劍的鞘體滑落至邊緣。旋而順勢切下，尖銳的臂刃拖著蒼藍色的尾巴，將競速鬥士持劍的右手臂齊肩斬斷。

眼看奪魂者又是一腳踢出，倉促間拉米婭只能採取恰當的防禦方式——用那個特製的披風將競速鬥士和艾克薩蘭斯包裹起來，好似一個巨大的圓球。

「轟」的一聲，紅球被奪魂者的踢擊踹下地面，凝實的軍用水泥地也被沉重的勁力壓得陷了下去。

「沒事吧，菲奧娜！拉米婭！」

「不用擔心。」

血紅的披風斂去，失去一臂的競速鬥士撫著右肩站起，隱隱將跪伏的艾克薩蘭斯攔在身後。

而它的對面，奪魂者俯身落地，救世主部隊急忙追上，與業已脫困的ATX、SRX小隊對峙。

看了一下周圍，阿克塞爾頓時明白，追擊的最佳時機已經失去。他也不大在意，只是沖著艾克薩蘭斯譏諷似地笑著：「想不到你也被人偶救了一次，這算是命運嗎？」

「人偶？我又何嘗不是？」面容慘淡的菲奧娜沒有理會阿克塞爾，無神的雙言盯著屏幕上的拉米婭：「為什麼？」

雖然說得不清不楚，拉米婭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清冷的臉上閃過一絲遲疑，旋而堅定下來：「在流光的臨時配屬中，我和你份屬同組，這個命令到現在也沒有解除。」

「就因為這個？」

「我們是戰友，僅此而已。」

「……是嗎？」菲奧娜垂下頭，雙肩小幅度地抽動著，晶瑩的淚珠無聲地從精緻的面容上淌下。「一直以來，我都做了什麼？」

卡威輕嘆了一口氣，抱手靠在牆上。看到艦橋上的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無奈地合上雙眼，以低沉的語調述說：「18歲的花季少女，突然失去了敬愛的哥哥和親密的同伴，孤身一人來到異世界。在這裡，她又背叛了自己的信念，把艾克薩蘭斯帶入到軍事的殺戮。這種迷茫感和負罪感，早已壓垮了她的心靈。這次的戰鬥，與其說是瘋狂的宣洩，又未嘗不是宿命的超脫。」

菲奧娜的聲音接了下去：「我無視同伴的善意，拒絕大家的援手，不顧一切地追著奪魂者的背影，所有的所有，結果也只是為了尋找自我的救贖？」

「現在找到還不晚。」

難言的沉默。

「……嗯！」菲奧娜的神色趨為堅定。「我想戰鬥！」

「呵呵。」卡威笑而不語。

「阿克塞爾·阿魯瑪，我要打敗你！」艾克薩蘭斯直起身形，燦爛的陽光灑下，宛如榮耀的聖騎士一樣光彩逼人。「不為別的，就只要打敗以前那個無力的自己！」

聽著菲奧娜平靜的話語，阿克塞爾的感覺十分怪異：「你不恨我了嗎？你哥哥可是因為我的緣故才會……」

「當然恨！……但是我更恨自己，背負這罪孽的十字，我將堅持我的戰士之道。不管多麼艱辛困苦，我都會用這雙手把哥哥他們拉回來！」

「哪怕阻攔你的是這個世界？」

「那我就越過世界的壁壘（OverTheWorldWall）！」無比自信、無比堅毅的語氣。

「……非常棒！但是就憑這架殘破的艾克薩蘭斯，你什麼也做不到！」阿克塞爾毫不客氣地給對方澆上一盤冷水。

確實，經歷了剛才激烈的戰鬥，尤其是奪魂者那一連串打擊，艾克薩蘭斯的陸戰模組STRIKER早已破損不堪，連維持基本的形態都成問題。

「這可很難說。」卡威的插言引起眾人的疑惑和希冀。移步走到演算台前，拍著棕發少年的肩膀問道：「諒斗，能夠實行了嗎？」

「基本面倒是沒什麼問題，可是，這個外部對接的成功率實在太低了。」

「不用擔心，現在的菲奧娜絕對可以辦到。」

兩人的對話讓人聽得雲里霧裡，琉璃當下就受不了了，大聲嚷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嘛，只是為她準備的禮物罷了。」卡威賣了個關子，注意力繼而轉移到大屏幕上。「菲奧娜！」

「閣下？」

「準備接收新的模組吧。」

「難道……是！」菲奧娜立刻明了。

「2號彈射口，發射準備！」諒斗把準備工作一應就緒。

「了解，倒數3……2……1，發射！」

夾帶組件的飛行翼從鋼鐵號的發進口彈出，循著艾克薩蘭斯發出的波段飛去。

「這東西……怎麼可能讓你得逞！」阿克塞爾可不想戰鬥的變數繼續增加，奪魂者先行下手，青龍鱗的起手勢已經預備。

「大家，援護工作就拜託了！」菲奧娜放開心扉，主動向眾人尋求支援。

「小娜娜的第一次唉，不答應的話會在臉上長滿痘痘的。」艾克塞琳的回應好象和主題沒有關係。

「理所當然。」即使對方是造成古鐵[殘疾]的兇手，響介還是毫不猶豫地表示了善意。

「沒有問題，我正想在那傢伙的臉上轟開一朵花。喔~~~上吧！」隆盛快要燃起來了。

「牽制工作就交給我。隆盛，不要衝得太前。萊，幫我誘導。」彩立刻開始協調。

「了解。」萊的回答簡單快捷。

競速鬥士舉起僅剩的手臂，傳達了拉米婭無聲的意願。

場上的機組競相出手，即使是救世主部隊的堅固防禦也有了手忙腳亂的趨勢。奪魂者只能放棄已定的目標，投入到對應攻擊中去。

「大家……非常感謝！」菲奧娜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雙手在控制面板上迅速動作著。「換裝程序啟動，結構解除開始，模組分離。」

艾克薩蘭斯迅速解體，一堆殘肢片甲中，銀灰色的核心戰機衝天而起，迎上逐漸展開的飛行翼。

「控制系統轉移，模式切換，對接開始。」

核心戰機變形成類似頭部的形態，與飛行翼展開的軀幹部分精確結合，系統瞬間對整個機型進行了調整。背後的推進器迅速點火，純白的翅膀一伸，藍白相間的新型艾克薩蘭斯翱翔於空際。

「模組各驅動系統一切正常，時流引擎出力介於70%到80%之間，時間渦輪調節正常。這個是……」

「瑪奧工業的特訂產品，能提前完工還真虧了諒斗。」卡威向少年笑了笑，逗得對方撓著頭靦腆不已。「針對重力環境的空中戰鬥用模組FLYER，后翼有可以應對情況實現迴避運動的可動式推進器，那個長炮身的是特製的毀滅步槍（DestructionRifle），其餘的沒時間細說，系統會作出具體演示，就看你能掌握多少了。」

「了解。記錄調出。」輕車熟路的菲奧娜很快就上手了，短短數十秒就對新的框架作出了校正。「這樣就OK了，上吧，艾克薩蘭斯！」

身陷戰火的阿克塞爾一眼覷見了俯衝下來的艾克薩蘭斯，既怒又喜。「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奪魂者裹帶鬥氣的一拳和R－1的T－LINK念動拳相拼後退，後方的救世主隨即補上，斧柄長槍齊射把白騎士等機逼退到R－2的反光束力場后，中間的區域再次空開。

「捻碎吧，玄武剛彈！」迴旋的拳刃脫離奪魂者的手肘，以曲異的軌跡向著艾克薩蘭斯包抄過去。

艾克薩蘭斯不退反進，周身的制御噴口連同翅膀上的可動式推進器全開，姿態不變地撞了上去。

「打算找死……什麼？」在阿克塞爾的視野中，兩個拳彈毫無阻礙穿過了艾克薩蘭斯的軀體。而目標也彷彿在平靜的水面上投入一顆石子，模糊歪曲后散失不見。

「分身還是殘影？糟了！」

奪魂者的武器一時收不回來，而在它的面前，艾克薩蘭斯驀然出現，右手握住一個長柄一抖，黃色的能量劍緊急展開，蓄勢斬下。

「又耍這種小聰明。」奪魂者舉起只剩上半部的手臂架向能量劍，右腳同時踹了出去，試圖把對方逼開。

火星四射，光影一觸即散，奪魂者和艾克薩蘭斯變換了個位置相互背對著，一小截藍色的機械塊件墜入地中，發出清脆的響聲。

奪魂者收回飛旋的拳彈轉身，右肩已然缺了突起的一角。阿克塞爾盯著屏幕上閃爍的能量劍，沉聲道：「竟然用高周波切割（HighFrequency）。女人，有一手。」

「是你太輕視對手了，阿克塞爾！」菲奧娜只覺得自己的狀態無比良好，不管是計算、反應、視力捕捉都沒有滯礙，就連心情也是異常的寧靜祥和。

「哼，你的名字呢？」

「菲奧娜·葛雷登。」

「菲奧娜嗎？我收回前言。」奪魂者微一伏身，雙拳交叉胸前。「接下來，就讓你見識下阿克塞爾·阿魯瑪和奪魂者的全力！」

「抱歉，我想要儘快結束這場戰鬥！」菲奧娜對此卻不領情。

「……」阿克塞爾頓時無語，只是額上突起的十字暴露了他的心情。

「飛翔吧，FLYER！」收回能量劍，艾克薩蘭斯一振翅膀，在推進器噴洒出的綠色洪流襯托下扶搖直上，很快就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你……不戰而逃嗎？菲奧娜·葛雷登！」

「時流引擎，出力90%……95%……100%！」不理睬阿克塞爾的怒意，菲奧娜看著跳動的數據，還是覺得不能如意。思索片刻，終於打開了時間渦輪的安全鎖。「這樣的程度遠遠不夠！時流引擎，回應我吧！」

幾近停滯的圓柱一下子穿過了警戒線，顯示儀錶嘩啦一聲爆裂開來。

「就是這樣，艾克薩蘭斯，為這場戰鬥劃下休止符！」卸下外掛著的毀滅步槍，尾部的能源輸入口和艾克薩蘭斯的本體連接，同時准鏡把奪魂者所在的大片區域全部納入。

「大家，一級規避狀態，全都退出MW2441點！」在己方頻道里作出提醒。

「一級？了解！」明白事態的眾機猶如潮水般撤出了戰場，讓阿克塞爾一陣莫名。

「那麼，毀滅步槍MAX模式，全力全開！」

預示毀滅的光焰從天而降，地面的建物全都在沸騰的高溫中消融升華。先前讓人大感頭疼的多重複合式光束護罩猶如脆皮的雞蛋殼，一觸即破。爆裂的火球不斷擴大，很快把大半個基地籠罩進去，就連懸浮在海面上的鋼鐵號和飛龍改也在收容了眾機后不得不退避三舍。

等待良久，恢弘的煙火方才隨風散去。再現在大家眼前的，儘是滿目蒼痍的窪地，凹凸不平。救世主機型成了散發著熱氣的發紅鐵塊，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而被它們保衛的奪魂者卻是失去了蹤影。

「你們等著瞧，我會回來的！」隱隱之中，好象傳來阿克塞爾怒氣滿溢的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