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接生

1980年夏天，神州大地處於一個重大的轉折中，但對於余家灣來說，變化倒不是很大。余家灣地處偏避的安縣與寧縣的交界處，周圍高山環繞，高山中隱藏着一個小盆地，盆地中一條小河從梅山流下，終年不息。即使1959年那樣百年不遇的乾旱年份，河中的流水也不見少多少。盆地土壤肥沃，孕育了遠近聞名的梅山文化。當地民風淳樸，山高皇帝遠，外界的干擾比較少。即使抗日戰爭期間，日本鬼子也沒到過這個地方。所以梅山文化得以流轉，基本沒有因為戰爭、動亂等原因中斷過，人民生活倒也比較殷實。

這年秋天的一天，白天還艷陽高照，到了傍晚，夕陽剛下，突然西邊的天空一片血紅，好像西部的半邊天都給天火燒紅了，接着雷聲滾滾，眼看暴雨就要來臨。餘力員一家，正忙着給媳婦黃英接生。黃英在床上疼得直打滾，接生婆束手無策，眼看大雨就要來了，也不好出去找大夫，餘力員急得團團轉。

也很奇怪，電閃雷鳴，黑雲欲催，就西邊一遍火紅，像火，又像是血。聽老人說，這是火燒雲，會有大禍事降臨，大家都閉門不敢出去。就這樣一直到後半夜，雨還是沒有下來，小孩也仍未出生。實在是等不了了，接生婆把餘力員拉到一邊細聲說，你還是到扶王廟去求求神，再找陳七公來一趟（雖然那場運動已經結束，但人們暫時也只能偷偷地從事這些活動）。

餘力員是公社林場的場長，在當地很有威望，對於未來兒子的事，不敢怠慢，急忙起身，打上火把，趕往扶王廟。

扶王廟在扶王山上，扶王山海拔1000多米，花崗石構造，屬雪峰山余脈，高插碧宵，雲樹蔥蘢，山光嵐影，一年大部分時間雲霧繚繞，冷熱溫差大。這裏生長有大量的野生茶樹，在國內極為罕見，茶葉品質極好。

在扶王山有一條大石脈從山頂一直衝到山底，石脈邊上是一條小溪，溪水清甜，冬暖夏涼，非常奇特。扶王廟坐落在石脈中間突出來的一塊小平地上，據說非常靈驗，香火一直延續到今天，香火鼎盛，從未熄滅。前去燒香的人都會帶去一隻雞，現場宰殺，雞可以帶走，也可布施給守廟的人，當地稱呼為「腳馬」（意思是給神跑腿的人）。但雞血必須留在廟前的一個小石洞中，說來奇怪，不論是盛夏還是冬天，這麼多雞血流進洞中，卻從來沒有蒼蠅，也不會有臭味產生。

本來扶王廟離余家灣不遠，大約三、四公里的路程，走路二三十分鐘也就到了。可是餘力員趕到扶王廟后，廟裏空無一人，陰森森的還真有點害怕。後來一打聽，原來因為破四舊，扶王的腳馬陳七公（也是當地有名的道士和師公），不敢在廟中居住，回到了山下的家中。所以餘力員又折回山下到了陳七公家。

陳七公比餘力員大三十多歲，餘力員父親跟陳七公是結拜兄弟，可說是看着餘力員長大的，關係很密切。陳七公一聽，也就不管反不反迷信了，偷偷取出藏在家裏的扶王神像，在神像前上了三柱香。嘴中默念：救苦救難的扶王爺，餘力員媳婦生孩子，遲遲不能降生，其中有什麼緣故，還請老爺示靈。說完把卦往地上一扔，得出一個陰卦，再扔還是陰卦，再扔仍是陰卦，連着三陰卦，餘力員和陳七公大驚，此乃大凶之卦。陳七公不敢怠慢，急忙在扶王神像前點上了一柱長香，然後口中默念：扶王爺，弟子今天出行，還請老爺保佑。禱告完后，讓他媳婦在香火前守着不讓香火熄滅，拿上一些法器就跟餘力員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