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愛慕

鐵柱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怎麼？你也怕了？」

顧向陽瞪大著眼睛盯著他，良久才淡然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才不害怕。」

「活不了多久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沒什麼好說的。你……怎麼會得這個病的？」顧向陽打量著他縮了縮肩膀：「這丫不會是個變態吧？」

鐵柱拉下了臉，吐出一個字：「滾！」

「我開個玩笑，別當真。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顧向陽微笑著說。

鐵柱抬手橫抹了下嘴，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現在沒有親人了，爸媽在我十二歲那年，得艾滋死了。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得了這個病，把我丟給了爺爺，遠遠的離開了這個村樁。」

「爺爺待我說不上好，反正他經常說有湯喝就喝湯，有飯吃就吃飯，不會把我餓死就行了。後來我爸媽得艾滋病的消息在村子里傳開了，村民聯合想把我趕出村子，當年我八歲。」

聽到這裡顧向陽難過得紅了眼睛：「你當時一定很難過。」島找余圾。

「並不難過，我只是很害怕。我不知道離開這個村子還能去哪裡，所以我不想離開。村民們遠遠看見我就繞道，也不準同村的孩子跟我玩，我碰過的東西，他們都要火化掉，說我渾身上下帶著病毒，會傳染給他們。」

「那你，究竟有沒有得病？」

「其實我也不知道，其實這些一點也不重要，就算我沒有得這個病，我的父母都是因為這個病而死的，他們就不會接納我。」

突然，顧向陽緊握過他的手，認真的說：「我們是朋友。」

「你不怕我嗎？」鐵柱眼中含著淚水問他。顧向陽深吸了口氣：「更可怕的人我都見過哦，所以我沒有理由怕你。」

兩人相依著靠在籬笆上，看著夜色不知不覺的就這樣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鐵柱不見了，如果不是留了一地的李子核，顧向陽真的以為昨天晚上只是一個夢而己。

姑奶奶起得很早，老人家早起習慣了，顧向陽正準備去做早飯之際，只見從門口恍進來一個身影，定盯一看，才知是鐵柱。

「小柱子。」陽光下的少年，很俊朗。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顧向陽覺得他很不容易，在那樣的成長環境下，還能笑著面對生活。

「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說著他將手中的包子遞到了顧向陽的手中。

包子還是熱乎乎的，顧向陽高興的笑了：「這包子你從哪裡拿來的？」

「你別管哪裡來的，吃就是了。」鐵柱推搡著顧向陽走進了屋子，這房子很老舊潮濕，地上都長了小草和蘑菇了。鐵柱聞到了潮濕之氣與發霉的味道，他掩著鼻子眉頭深鎖：「這怎麼還能住人啊？」

「房子多年都沒有打掃，一直都是姑奶奶一個人住，她也沒有人照顧。」顧向陽有些難過的說。

鐵柱回頭看了看院子里的姑奶奶一眼：「嗯，我也是看她一個人怪可憐的，就經常偷些吃的來給她……」。

迎著顧向陽驚詫的眼眸，鐵柱知道自己說漏了嘴。眼神有些躲閃，顧向陽將手中的包子丟進他的懷裡：「偷東西是不對的，你從哪裡偷來的還回去。」

「不對？怎麼不對了？都快餓死了還管這麼多你也是朵奇葩。」

「我不是奇葩，我還有最後的尊言。」顧向陽不再理會他與他擦肩而過。鐵柱臉色緋紅，將包子狠狠的往嘴裡塞去：「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吃就不吃，我自己全吃了！！」

將包子吃完，鐵柱離開了這裡。顧向陽看著他氣沖沖的背影，有些後悔了，等他想追上去時，他人已經不見了。

雖然他家裡的情況不好，但是至好還不愁吃穿溫飽，而鐵柱與他是完全不一樣的，他沒有親人，村裡的村民都很害怕他，當他是瘟神。他偷東西，也只是想要活下去，並沒有做傷天害理之事。他不該義氣用事。

接連幾天鐵柱一直都沒有再來過，顧向陽去山上找了些野菜，今天村長送了一些米與油過來，很少很少，顧向陽想這點米油，都不夠他吃半個月的，姑奶奶吃夠了嗎？不會餓肚子吧？

山裡有條小溪，顧向陽本想去小溪打些水喝，居然在那裡碰到了鐵柱。

「小柱子？」

看到顧向陽，鐵柱跳起腳轉身就要走，顧向陽一個箭步衝上前將他攔了下來：「別生氣了，我給你道歉，我是無心的。」

「你沒有錯，為什麼道歉？」鐵柱這句話讓顧向陽語塞。

「你也知道我沒錯啊？那你……」顧向陽下意識的閉上了嘴，想了想說：「小柱子，我覺得我沒有資格去指責你，對不起。不管怎麼說，比起你會餓死，我還是希望你……你好好的。」

鐵柱心口一顫，抿了抿唇眼睛有些泛紅：「小陽……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偷了。」

「嗯！」

鐵柱似是想到什麼，上前一把握過他的手：「快來，我帶你去抓魚。小溪里有很多肥美的魚。」

鐵柱將衣服都脫了下來，只剩下一件褲衩。本以為他很纖瘦，其實完全相反，他不但不纖瘦，反而很壯實，還有明顯的小腹肌。

「快來啊，不要站在岸上發獃了！」鐵柱朝向陽潑著水，向陽抬手去遮那些來的溪水，叫著：「混蛋，快住手，我的衣服都濕了。」

「濕了才好，下來！」

顧向陽無奈，將摘來的野菜放到了地上，脫下了身上的衣服，慢慢走近了溪邊。鐵柱瞪著眼睛盯著他一瞬不瞬。

在這種半祼著的情況下，還被人這樣盯著，顧向陽各種不自在起來：「你……你做什麼這樣盯著我看？」

鐵柱猛然回神，臉上有些可疑的紅潤：「你皮膚可真白，就是村裡的小玉子都沒你白，你要是女孩子肯定才長得漂亮。」

顧向陽有些不樂：「你說我長得像女孩子以為我會高興嗎？再說我跟你不能愉快的做朋友了。」

鐵柱撇了撇嘴：「不說就不說，我不過說的就是事實而己。」

「你還說！」顧向陽游到他的身邊將他的頭往水低摁去。鐵柱吃了好幾口溪水，不甘心的將顧向陽一併拉進了水底：「讓你使壞！讓你使壞淹我。哈哈哈，求饒啊，我就放過你。」

「死柱子，放開我。咳咳……」看他嗆了兩口水，鐵柱這才放開了他：「弱斃了，不堪一擊啊小陽。」

「混蛋，不是誰都像你一樣這麼有蠻力的。」顧向陽白了他一眼本想上岸，突然眼尖的瞥到了不遠處的一條魚，他興奮的用手肘撞了下鐵柱的胸膛：「鐵柱，抓魚。」

「你別去，讓我來，我抓給你看。」說著鐵柱一臉自信的慢慢移了兩步，等魚靠近。突然一個猛撲，水花四濺，顧向陽想估計是沒戲了，動作這麼大，能抓到魚才怪。

誰知鐵柱突然高舉起雙手，那隻魚在他的手中掙扎著，鐵柱大笑：「今天有美味了！」

「小柱子，你真是太棒了！！」兩人歡歡喜喜的並肩回到了破舊的小屋，鐵柱沒有做過菜，所以這重任自然就落到了顧向陽的手中。

顧向陽讓鐵柱升火，他將采來的野菜與魚煮到了一起。三人圍在一張小矮桌上，將那盆水煮魚吃了個底朝天，鐵柱一邊喝著魚湯一邊淚水直流，他說：「我從來沒有吃過像這樣的美味，小陽，要是你能一輩子做飯給我吃就好了。」

顧向陽咧嘴笑了：「你還是找你媳婦給你做吧，將來等你有了媳婦哪裡還會想起我做的這碗水煮魚。」

鐵柱也不知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他一瞬不瞬的盯著顧向陽說：「小陽，你做我的媳婦吧！」

顧向陽一筷子敲在了鐵柱的腦門上，疼得鐵柱嗷嗷直叫，其實也沒有下多重的手，但是鐵柱難得在顧向陽面前矯情了一把。

趁顧向陽收拾碗筷沒時間收拾自己時，鐵柱在他身後大喊著：「小陽，你做我媳婦吧！你給我做飯，我養你一輩子！你肯定比村裡頭那個小玉子好。」

一隻勺子從廚房裡飛了出來，鐵柱幸好躲得及時，才避免了腦袋開花。

晚上下起了大雨，鐵柱自發的爬到了屋頂，在漏雨的地方蓋上了草，這樣雨就滲不下來。顧向陽將床鋪整理了一下對鐵柱說：「小柱子，你今天晚上就跟我一起睡吧，雨下太大了。」

「哦，好啊。」鐵柱欣喜的答應下來，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淋濕，他洗了澡后便爬上了顧向陽鋪好的床上。顧向陽洗完澡去姑奶奶的房間看了看，她安心的睡著，就放心了。

晚間，他只穿著一件米白色的背心和短褲，與鐵柱一起鑽進了單薄的被子里，伸手一觸，才發現鐵柱這傢伙全身光溜溜的什麼也沒穿。不知為何，顧向陽頓時臉色一下就紅了，轉過了身背著對他，閉上了眼睛。

睡到半夜，有了些涼意，突然鐵柱從身後貼了上來，伸手將他緊抱在懷裡，顧向陽大驚，這樣的親密讓他很不習慣：「小柱子，你幹什麼？」

「你不冷嗎？這樣彼此抱著就暖和了。」鐵柱的唇貼在他的耳畔，低沉略微沙啞的嗓音，暖昧得要命。

「可是……」顧向陽心跳得很快，差點就要蹦出自己的胸口，他臉色緋紅：「這樣抱著，兩個男人抱著不太好，感覺很奇怪！」

「是你想太多了。」鐵柱閉上眼再次沉沉的睡了過去。顧向陽推了推他，但是這傢伙好像已經睡死了過去，半晌都沒有反應，他一臉無語，不爽的問：「死柱子，你是不是把我當村裡的那個小玉子了？禽獸啊！」

說罷，他放棄了所有的掙扎，慢慢的睡了過去，身後那人緊了緊懷裡的他，嘴角露出一抹滿足的淺笑。

第二天的下午出太陽了，兩人爬上了山頂，躺在了柔軟的草地上，看著遠山與山腳下的小村樁覺得快意無比。

「小陽，我想與你這樣一直，一直過下去。你別走了，好嗎？」鐵柱緊握過他的手，帶著祈求。

顧向陽低下了頭抿著唇，沉默了良久，苦澀的笑了笑說：「我不屬於這裡，還是得回到自己原來的那個世界，這次我是從家裡逃出來的，已經出來半個月了，可能再過一段時間就得回家。姐姐會擔心我的。」

鐵柱黝黑的眸子染上深沉的憂鬱：「外面的世界有這裡美嗎？」

顧向陽認真的想了想說：「外的世界沒有這裡溫暖，城市都是鋼鐵築成的，不像這裡，有樹有山還有小村樁。」

「即然這裡好，為什麼你還要走？你讓姐姐一起搬進這裡住不就好了嗎？」鐵柱執拗著。

「小柱子，我跟你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鐵柱嘲諷一笑，從草地上一躍而起，沉聲說：「其實你也打從心底看不起我對不對？是啊，我們是不一樣，你來自大城市，高貴得很。我們這種小山村的你又怎麼會看在眼裡？！」

顧向陽心口一窒，站起身說：「小柱子，不是你想的這樣。我很喜歡這裡，但這裡畢竟不是我的家，我總得回家的啊。如果一直不回去，姐姐會擔心得瘋掉的。」

「小陽，不要走。」鐵柱緊抱住顧向陽，力氣大得像是要把他嵌入身體里：「明明你都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走進了我的生命里，不能那麼自私的說離開就離開！我現在沒有你已經活不下去了。」

「以前沒有人對我笑，沒有人給我做飯，沒有一絲溫暖，因為我沒有得到過，所以我覺得無所謂，我還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可是當你對我笑，給我做飯，擁抱我時的溫暖，我很捨不得。」

又來了，心臟莫明的跳得很快，緊張得快要窒息。顧向陽伸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將他推了開來：「別傻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都呆在一起的。」

鐵柱一臉受傷：「小陽，就算我求你留下來，你也不可能會了我留下，對嗎？」

「你傻嗎？當然不可能。」顧向陽無奈的嘆了口氣：「就算我真的留下來，我也活不了多久，我得了絕症，一個可能再也好不了的絕症，我留下來，也只是讓你看著我等死而己。」

鐵柱低下了頭：「你說不怕死，我以為，如果你哪天真的死了，我就陪你死。我說的是真的，小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