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韓丞燦愣然的站在原地,望着她不斷落淚的模樣。

「再見。」溫詩詩朝他一笑,然後邁開腳步離開他面前。

她的這聲「再見」,包含了太多的意義。

「再見……」韓丞燦重複着她最後給他的這兩個字。再見,是再也不見了嗎?

溫詩詩說得對。

自從與他認識之後,一直是她配合他的腳步,他是為了報復才娶了她。

但,不管最後是時間改變了他,還是她改變了他,最終結局是出乎他意料的——他,愛上了她。

如果離婚是溫詩詩最後的要求,他真的願意放手。

只是,在辦妥離婚協議之前,韓丞燦找來溫詩詩最要好的三個朋友。

趙小喬、安樂以及夏雲箋一字排開的坐在他對面,三人臉上都沒有笑容,而是一臉同仇敵愾的瞪着他。

「不知道韓先生是拿什麽臉約我們出來見面?」夏雲箋語氣淡然,但是字字句句卻極為傷人。

從以前韓丞燦就很清楚夏雲箋對他沒什麽好感,當初他要娶溫詩詩時,她也是第一個反對,也是一直最不諒解他的人。

「雖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你應該還沒達到無敵的地步吧?」安樂睨着他瞧。「我可沒那個美國時間當你的說客,像是幫你追回詩詩這種鬼話,不好意思,本人目前沒有意願參與『鬼話連篇』這種劇本。」

三人裏頭只有趟小喬最為冷靜,她僅是冷冷的看着他。「有話快說,廢話就省了。」

「我答應和詩詩離婚。」韓丞燦斂著雙眸,壓低了聲音,也壓下內心的激動。

三人一聽,臉上先是一陣驚訝的神情,而後彼此面面相顱。

這個男人終究還是對詩詩無心嘛!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安樂的聲音倏地鑾冷。「等會兒回去的時候,要提醒我買一串鞭炮回家放,詩詩的人生總算甩掉一個渣男了。」

「你的意思是,離婚的時候要找我們當見證人是嗎?」趟小喬皺眉問道。他們夫妻之間的事,還得她們三人陪着看戲?

「不是。」韓丞燦連忙從一旁拿出一隻牛皮紙袋。「與詩詩離婚之前,我希望你們幫我一次忙……」

「幫?」夏雲箋連看都不想看那些文件一眼,冷笑一聲。「你憑什麽求我們?」

「只要你們能讓詩詩簽下這幾份文件,我便願意與她無條件離婚。」他將裏頭的文件拿出來,遞到她們面前。

安樂好奇的拿起文件翻看,但每看一頁,她的雙眼就瞠得愈大。

「這……」她驚訝的望着他。「為什麽你……」

「這都是屬於詩詩的。」韓丞燦深吸一口氣,接着說下去,「當初我拐騙詩詩捐給公益團體的那些遺產,都是經過仔細計算的,她父母留給她的還有國外的資產、基金,這些都是溫家的親戚們不知道的,屬於她的秘密資產。」

夏雲箋一聽,連忙搶過安樂手上的文件一瞧,那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英文,讓她看傻了眼。

「這……」

「確實,我是替她把股份賣了,但是我全暗中幫她投入國外的基金,這是她這些年所得的凈利。」他為她們一一解說。「所以,她看似一毛錢都沒有留,其實是我私下另外替她作規畫。」

「當初你讓詩詩一無所有,為何現在又願意將這一切還給她?」趙小喬看着裏頭的資產報表,發現那並不是一筆小數目。

「這原本就是屬於她的。」韓丞燦苦笑了一下。「我以為她嫁給我後沒多久就會受不了我母親的挑剔而提出離婚,到時候,我就把這些還給她,但我沒想到她這一撐就是撐了五年……我知道這些錢無法彌補我對她的傷害,離婚後,我無法照顧她,讓她未來能過得輕鬆些,是我現在最大的希望。」

他願意把一切都留給她,只求她過得比跟他在一起時還要好,再也無後顧之憂。

「這又是怎麽一回事?」趙小喬將韓宅的房契往他面前一推。「你連房子也要讓給她,那你呢?」

「我當初賣掉溫宅,就註定欠她一間房子,這是我該還給她的。」能給她的,他都願意給,就怕她不想要。

夏雲箋看完所有文件之後,用力將它們往桌面上一甩。「你以為你使出這招苦肉計,我們就會心軟替你說話嗎?」

「我還需要使出苦肉計嗎?」韓丞燦苦澀的一笑。「詩詩求我跟她離婚了,我不忍心見她再求得如此委屈,現在只要她向我要的,我能給的,一定毫無保留。今天找你們來,不是因為我想使出苦肉計,而是詩詩肯定不會簽下這些文件,我怕她……不屑要了。」

「你放心。」夏雲箋冷眼望着他。「既然是你自己讓出來,詩詩沒有理由不收,就算她不收,我也會幫她要回屬於她的一切!」

「那就好。」韓丞燦點點頭。這麽一來,她後半輩子就不用再為錢煩惱。

沉默的趙小喬這時抬眸,忍不住問:「你把房子都讓出來了,那離婚之後你怎麽打算呢?」

「我……」

「韓大少爺要上哪兒去,還需要我們關心嗎?」夏雲箋打斷他的話,拿着桌上那疊文件站起身。「你愛滾哪兒就滾哪兒去!離婚之後,你最好要有自知之明,別再打擾詩詩的生活了。」說完,她冷哼一聲之後便轉身離開。「我懶得跟他廢話,先走了。」

趙小喬與安樂對看一眼,冷靜的想了一下,後來,她們兩人決定留下來,打算代替溫詩詩好好的與韓丞燦把話說開。

就算他們要好聚好散,那也該散得毫無遺憾。

最後,溫詩詩與韓丞燦還是走到這最後一步——

離婚。

明明是她提出的要求,但面對約定好辦離婚的時間愈近,她的心情愈是糾結萬分。

雖然她臉上表現得十分釋然與坦然,可是當他答應點頭與她簽字那一刻,她的心還是極為酸澀。

他們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約定簽字離婚後,律師讓她簽了好幾價文件,其中包括韓丞燦給她的贍養費。

雖然溫詩詩一分錢都不想拿,但是在韓丞燦的堅持之下,她也只好籤字。

也許,這是他覺得銀貨兩訖之後,在感情上就再不欠她了。如果這是他的認知,那麽她願意簽字,讓他心裏不再覺得對她有所虧欠。

簽字離婚,是放他自由,也是放過自己。之後,兩人一同走進戶政事務所,抽了號碼牌便坐在座位上等侯。此時,他們並肩坐在一起,明明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但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他們沉默無語,都希望時間能停止流逝,但牆上的數字鐘上的數字卻無情的不斷往前跳動。她很清楚時間只會往前進,並不能回到過去,她正面對的是真正的別離。他……會不會再開口留住她呢?倘若他開口留她,她能不能走出傷悲,與他真正開始呢?

溫詩詩問著自己,躊躇不決。

於是,他們之間仍舊沉默。

「為什麽,我們會走到這樣的地步呢?」說話聲從坐在他們附近的一對夫妻那兒傳來。

說話的是妻子,她的丈夫低頭不語,手上同樣拿着號碼牌。

這時,溫詩詩一抬眸,發現韓丞燦那雙好看又迷人的黑眸正望着她,似乎也無聲的問着她,為什麽我們也會走到這樣的地步?

她迴避他的目光,只是默然的低下頭,看着已糾結在一起的雙手手指。一會兒後,一隻大掌握住了她小巧的柔荑。

「別揠你的指甲了,再揠下去會流血的。」韓丞燦的聲音低啞而沉重,像鉛塊拖在地上磨行的聲音。

她只要一焦慮就會揠捐甲的縫隙,藉以分散注意力,這樣的壞習慣,他在很久以前就發現了,於是握住她的小手,不讓她繼續下去。

「不是你決定的嗎?」那個男人終於開口。

「我決定的,你就要答應嗎?」女人終於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以前剛結婚時我吵著要離婚,你都會哄我說不要離婚,這一次你怎麽沒有哄我?為什麽要跟我離婚呢?」

溫詩詩忍不住抬眸偷覦那對夫妻。只見那個妻子哭得好不凄涼,滿臉的鼻涕和眼淚。

「剛結婚時我們還在磨合期,吵吵鬧鬧是難以避免的,但你知道嗎?一年又一年的過去,是你讓我覺得不是你不適合我,而是我不適合你,才會讓你時常把離婚掛在嘴上。」男人終於說出心底話。「我從不把離婚當武器,那是因為我心疼你,捨不得傷害你。可是,你怎麽就這麽捨得一再傷我的心?」

女人哭得滿臉通紅,聽了他的話更是放聲大哭,引起周遭所有人的注視。

這時,已經輪到他們的號碼。

當男人站起來時,女人卻抓住他的手臂,拚命的搖頭哭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要離婚—我真的不想離婚……」

「但是我們都已經簽字了。手續一辦完,你就能去找一個比我更好的男人……」

「我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女子賴在地上,不顧旁人的目光大聲哭喊。刁老公,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不想離婚……」

圍觀的人愈來愈多,最後引來保全的關心,上前關切這對夫妻幾句之後,只見男人嘆了口氣,將妻子扶出戶政事務所。

這個小插曲一結束,又回到現實,下一號正好是韓丞燦和溫詩詩。

溫詩詩並沒有像剛剛那名女子哭得滿是淚痕,她的小手被韓丞燦的大掌牽着,她並沒有勇氣走到櫃枱前,但還是被他牽引著往前走。她一遍又一遞深呼吸,就算不想面對現實,到最後還是得面對。若真的離婚了,與韓丞燦就切斷丁所有的關係——接下來,他們的關係就真的是沒有關係了。

童話中的公主與王子最後都會幸福的在一起,他雖然還是她心目中的王子,但她卻再也不是公主。

夢醒之後,她終究無力挽回什麽。

她能做的,就是放開掌心這條無形的線,放韓丞燦自由、放開自己為他痛徹心扉的苦。

戶政事務所的人員為他們辦理手續,雙方簽下文件,並蓋上私章,然後一同交出身分證。最後,當身分證再遞迴他們各自的手上時,配偶欄已經少了對方的名字。一片空白……這種感覺就像在他們的心中刨開了一個大洞,明明看不見傷口,但見到那一欄是空白的,還是會隱隱作痛。

拿在手上的新身分證就像燙人的山芋,溫詩詩急忙將它丟回皮包里,不忍再多看一眼。

辦妥手續之後,他們恢復了單身,然後一同走出戶政事務所。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並肩走着,當兩人來到門外,夏雲箋已經開車前來,準備接好友回去。

溫詩詩向前走了幾步,最後忍不住回頭,發現韓丞燦的目光依然鎖在她身上。她想說些什麽,卻又覺得矯情,最後只能強逞的一笑,把所有的話都吞了回去。

「再見。」她開口道別,然後坐進車裏,別開雙眼逼迫自己抽回思緒。

韓丞燦依然站在原地,只是默默的注視着車子駛離,直到車子慢慢成了一個黑點,最後再也看不見。

如同幸福已消逝無蹤,像他這種不懂得珍惜幸福的男人,不配真正擁有,只能落得只剩回憶一場。

溫詩詩坐上夏雲箋的車之後,不斷往後照鏡觀看。

韓丞燦仍站在那裏,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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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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