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川歷歷訴往事

前川歷歷訴往事

叔叔?我怔住了。趙信儒身上有著趙家人的特質,外表溫和,實則敏銳警惕。從他讓我簽署放棄股權的聲明那天,我就長了記性。如今他這般,我有些意外。

趙信儒抿了口酒看著我說道:「清揚,不可否認,我之前對你是有偏見的。」說完嘆了口氣道:「處在以敬的位子,我們難免替他操心,總覺的所有女人看上他,都是瞄上了他的錢。」

趙信儒有些出神:「以敬的經歷也有些特殊。後來家裡出了些變故,他的前妻,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分了財產離開了他。」說著搖搖頭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啊。所以之前我讓你簽那個協議,因為趙家的人都被那檔子事弄怕了,生怕再遇到一個謀算財產的。信儉也拿那事挾制以敬,我才想到讓你簽個聲明。你別介意。」

我的心像被用絲線揪了起來,隱隱的疼痛。不是為自己,而是為趙以敬。認錯了人,選錯了人,那個眉眼透著精明閃光的女子,只會與他同甘,怎麼會共苦?我忽然理解了,趙以敬看到我對負心的顧鈞依然百般維護,為什麼會那麼驚訝,那麼憤憤,那麼恨鐵不成鋼?有著前世的羈絆,也有著今生的感觸。

趙信儒看到我有些迷茫的神情,幾分驚訝:「以敬沒有對你講過這些?」

我點點頭,趙以敬只講過他因為前妻的眉眼而娶,卻並未講為何而離。我揚起唇角說道:「也許他覺的沒有講的必要,都放下了。」

「應該是。」趙信儒看著我笑了,「能看的出,以敬和你在一起很開心。」趙信儒輕嘆了口氣:「以敬這些年也不容易,從家裡發生變故后,他才加入絲之恆的經營。不過他很有經商天賦,不得不說,經商也要有靈氣才行,以敬在這方面特別像我的祖父。有頭腦,有魄力,甚至還更老道些。」

聽到趙信儒這麼說,我的心砰砰跳的幾乎要出來,不禁問著:「以敬加入絲之恆的時候,是三十歲吧?」

「是。」趙信儒點頭道,「剛好而立之年,他也立起來了。」

我心裡波濤翻滾,他和趙石南怎麼會不像?他就是石南啊,他在繼續著石南未完成的事業。趙石南二十九歲撒手人寰,趙以敬三十歲繼續著他的夢想。是石南的夢想,也是以敬的夢想,也是幾代絲綢人的夢想。我的眼眶有些濕潤,尷尬的轉移著話題:「當初家裡出了什麼事?」

趙信儒的面色有些沉鬱,過了許久緩緩說著:「以敬的父親出了點事。」

趙以敬的父親?我忽然想起了趙石南墓碑上「趙信偵」的名字。但是看著趙信儒的神情,我沒有繼續問下去。

晚飯在閑聊中緩緩進行著,趙信儒並沒有細問我和杜家的情況,只是問了問外婆的身體怎樣。也許他什麼都不知道,也許他什麼都知道。

趙信儒又問起MV的情況:「籌劃的怎麼樣了?」

「肖彬已經找好了拍攝的公司,現在進行前期的方案制定。做好方案后,會拿來給咱們看。到時我們再選擇一個可行的再進行詳細磋商就好。」我應著,肖彬的動作也很快。

「那就好。」趙信儒舒了口氣。過了一會,他走到樓上,再下來時,手裡多了一本存摺,看著存摺,似乎有點年頭了,趙信儒遞給了我:「這是我夫人存的。我和她都是老古板,有了錢喜歡放存摺里。用卡總是不習慣。現在你拿去吧,我知道那個後期上媒體要不少錢的。」

我愣住了,瞬間醒悟過來忙把存摺推過去:「趙董,哦不對,叔叔,現在先不用。萬一將來不夠再說。這是您的積蓄,先留著。」

趙信儒用力把存摺塞到了我手裡:「我留出來了一部分。剩下的你拿去準備上媒體用。絲之恆也就最後這麼一撲騰。行不行,都盡了力,也就沒了遺憾。」說著深看著我道,「清揚,我不說感謝的話,那見外了。我老了,有的思想跟不上趟。這次就辛苦你了。」

我看著趙信儒眸中的期待,用力點了點頭。在絲之恆存亡一線的關頭,我忽然覺得除了壓力,會有絲絲的溫暖。這種溫暖,來自於每一個對我毫不吝惜伸出援手的人,有外婆,有肖彬,有叔叔---------

絲路又來接洽了兩次併購的事情,都是肖彬出面負責,找了些借口拖著。看著公司里張董事他們已經躍躍欲試的在想著被絲路併購后的前景,我幾分悲哀,對肖彬說著:「蔣正齊最喜歡背信棄義,他手下最大的幹將唐維德都被他想盡法子攆走,他會對張董事這些投誠的善待?我是不信。」

肖彬搖頭道:「但是張董事他們不這麼想。他們覺得跟著老蔣有肉吃。不過蔣正齊也真行,就像只碾不死的臭蟲,從他開辦絲路起,就像和絲之恆杠上一樣,什麼都要爭一爭。上次以敬用甲醛超標的事好容易斗的他股市停牌,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路子,那麼快又恢復了元氣。」

我隨口說著:「也許人家腰杆子粗,有錢就恢復的快。你不是都查到他們做洗錢嗎?」

肖彬眉頭蹙了起來:「誰知道,絲路的旁門左道不少。我也只能通過德慶探個一二,至於絲路內部的溝溝坎坎,我沒機會探查。」肖彬的拳頭捶到了桌上,「可恨讓他剝了皮,還得讓他吃骨頭。」

我垂下了眼眸,絲路就是這麼放肆。可是我們卻明知道他和那把火脫不了干係,卻乾瞪眼沒辦法。

MV在我和肖彬的努力下,緊緊張張的用了八天的時間,到揚州,到南京,到北京三處選了景,布魯塞爾沒有時間再去,便用電腦合成了成悅錦獲獎的鏡頭。南京的秦淮河畔賭錦,北平的壽宴秀錦,揚州的斗錦,焚錦,城陷,城祭,一幕幕的出來,就是一個完整的故事。直到如今絲之恆的絲線翩躚,錦團飛動,烈火焚廠------都在一曲婉轉悠長的江南曲韻里悠悠的散開。

MV的小樣出來后,是在絲之恆的會議室播放的。趙信儒,肖彬,吳董事和馬董事幾個看完之後,都久久沒有說話。當所有人都走了之後,肖彬看著我說道:「清揚,看了這個MV,我忽然覺得絲之恆是個很——」他想了半天用詞,最後說著,「是個很了不起的公司,只能用了不起這個詞。我之前覺得以敬是操之過急,心比天高,但現在,我覺得自己太淺薄。」

我沒有接話,方才的MV已經把我的思緒完全帶進了前世今生的故事裡。一方絲綢錦緞,一方煙雨江南,誰知道,我就是故事裡的人?誰又知道,我還在繼續著故事裡未完的故事?

趙信儒找了媒體方面的一些關係,把那個MV安排在了電視頻道上播出。但由於時間緊急,也花了不少的錢才安排上。房子抵押的錢,趙信儒的積蓄,肖彬凡苓也湊了一點借給我,外婆給我的鐲子最後以成交價50萬出了手,都投在了媒體上線。除了電視,網路,還有一些多媒體廣告牌也買了播出位。那時,我才真正體會到了,「傾其所有」這四個字的含義。

MV在上電視後幾天,外婆給我打了電話,她蒼老的聲音有些動容:「清揚,我看到了你們做的那個電視。但你怎麼會拍的那麼逼真呢?」

因為那一山一樹,一草一木,都在我眼底歷歷展現。那山河動容,草木悲聲,都是我一一經歷。

MV的效果比我預計的要好的多,電視上我並不知道取得了多少成績,但是網路上的點擊率很快就蹦升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的數字。不少人在問著,MV的背景故事是杜撰的,還是真的?

看到這樣的問題,我的心酸楚成一片。我想說,每一個鏡頭都是我腦海中的重現,但是我的手顫抖許久,卻無法回復。我要為自己代表的絲之恆負責,我不能拿著前世今生的故事當做歷史去講。這就是現實的無奈。

可每每夜深人靜,自己一遍遍重複看著那段MV的時候,內心的無助和惶恐,像夜的潮水一樣湧來。沒有人知道,我有多害怕我的傾盡所有,最後都成了水漂;更沒有人知道,我多怕躺在床上的趙以敬,像MV里的趙石南一樣,最後只留給我冷冰冰的一方墳墓。我的煎熬,我的無助,只有這個時候,我才敢讓自己的眼淚肆無忌憚的流下。而面對趙信儒,面對絲之恆的董事,我仍然要表現出一副堅強自信的模樣。

我的手搭在滑鼠上,任眼淚肆虐,以敬,你醒來吧。我真的好累。

MV播出幾天後,我意外的接到了何院士的電話。他在電話里只簡單的說了三句話,卻每句都讓我驚心動魄。第一句是:「清揚,你們的錦昨天做完了所有的檢測實驗,可以正式出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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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似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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