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第一百六十二章

167第一百六十二章

雖然我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和親戚一點關係都沒有,可要是一人一句問到臉上來,媽媽的臉子到底是不太掛得住。()我心裏難過起來,為人子女做到我這樣,也真是夠了,對我的感情選擇,我並不心虛,可面對父母家人,卻又到底是理虧的。「媽,對不起,可是你相信我,我真的努力過的,如果我能改了,如果我真的能不喜歡了,我會聽你話的!可是……可是我做不到。」要我放棄蘇曼而去屈就世俗,找個不愛的男人結婚生子,我真的做不到!

蘇曼開門出來了,媽媽口唇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麼又終究沒說。一行人很快出發了,我坐了蘇曼的車子,她一邊跟着我哥的車,一邊狀似無意地問:「剛才你和媽媽說什麼了?」

「沒什麼……」我不想將負面情緒轉嫁到蘇曼身上。

「思歸,」她忽然輕嘆一聲,一貫完美到無懈可擊的表情鬆動了,那是只在我面前才會泄露幾分的遲疑與憂傷。「不要為難自己啊,有什麼事,都有我來解決。」

「我們一起面對,一起解決。」我笑了。「吶,我呢,前陣子做了一件錯事,讓媽媽對我有點沒信心了,這是我的責任,我得自己解決。蘇曼,你不要把什麼事都往自己肩上扛,太累了。」按一按她纖瘦的肩膀,我心底一疼。「你別為難自己才是。」

紅燈了,她慢慢踩了剎車,聞言長睫輕眨,側臉看我。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打在她的身上,回憶排山倒海,想到那些無法或忘銘刻入骨的過往,千思萬緒揉成了一團,卻原來,竟只剩下對她殷切躁動的熱愛與盼望,只剩下對她溫柔涌動的心疼與包容。蘇曼,日升月落,千帆過盡,感謝你仍在我的身旁,愛我,初心未改。

中午一場席,晚上一場席,外婆作為主角玩得很是盡興,是自顧自盡興,只苦了要不斷應酬親戚的媽媽,等到晚上的宴席擺完,她的臉已經由白到紅,由紅到黑,最後一腔怒火便全部撒到了老好人和事佬爸爸身上。也不是多緊要的事,無非是被某些倚老賣老或者以小賣小的親戚氣到了,但這麼多年來媽媽有事拿爸爸撒氣已經成了定律,全家人早已習以為常,沒一個管閑事的。

簡妍吃完晚飯就開口請辭,說是工作忙,實在是不便多請假了。外婆很是捨不得,給她包了一份很大的紅包這才依依不捨地放她離開。我一見有紅包,忍不住就惦記上了,外婆要是偏心眼兒,只給簡妍不給蘇曼我可不樂意啊!回到家中,蘇曼去洗澡了,外婆忽然拉了我悄悄說:「思歸,這個紅包等下你拿給小曼。」

「您自己給她嘛,您給的她才喜歡。」一見外婆果然不偏不倚,我頓時安心了,笑嘻嘻地道。

「哪兒啊,我給了她死活不收啊,我老太婆追着給了多半天,你說這姑娘看着嬌滴滴的,脾氣怎麼能這麼犟呢?」外婆苦着臉道。

「哈,她是這樣的,脾氣可擰了……沒事沒事,我來給她吧。」看到外婆說起蘇曼時一臉的無奈與包容,不知為何我心裏忽然特別感動,明明外婆只是將她當做是我的一個好姐妹,和簡妍一樣,可我仍是一不小心就紅了眼眶。彷彿我們真的已經成了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沒有世俗的阻礙與芥蒂,蘇曼是我愛的人,也是外婆疼愛的孩子。

我們是一家人。

「記得一定要給啊,這孩子太客氣了,來一趟么買那麼多東西,聽小錦說她家境不錯,不過家境再好也是人家的事,咱們自己臉皮還是要自覺。」外婆哪裏知道我肚子裏這反反覆復的思量與感動,拍拍我的肩膀笑道。

我捏著那厚厚的紅包,心中一動,竟是脫口便問:「外婆,您喜歡蘇曼嗎?」

外婆怔了怔,「這話問得,你的朋友外婆怎麼會不喜歡?」

「我是說,如果,蘇曼她想和咱們成為一家人,外婆,你願意嗎?」白日裏媽媽的話言猶在耳,我忽然極度地不安,明知道實話講出來對外婆來說定然是晴天霹靂,我還是忍不住用這樣迂迴的方式渴望得到外婆的認可。

「小曼要認乾親?那敢情好,別認你媽了,讓她直接認我,呵呵。」

眼見外婆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我有些失望,可深心裏卻又隱隱一股心安,忽然地便泄了氣。看着外婆花白的頭髮,慈祥的笑容,餘下的話硬生生地被咽了回去。我不能這麼任性讓外婆為我的感情買單,她年紀這麼大了,一心只盼著兒孫有福,我不能這麼自私地拿親情要挾外婆站隊。愛情儘管寶貴,可親情也是無價的。

洗完澡和蘇曼一起窩在床上看電視,掏出外婆給的大紅包喜滋滋地就要上交給領導,在她要開口拒絕前搶先表態:「我不管啊,反正我替你收了,多不多的也好幾千呢,你不要我就替你拿着,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我看看你這臉是什麼材料做的。」蘇曼特無奈地看着我,作勢便來揪我臉皮。「你多大了,還貪老人家這點錢,我養不起你嗎?」

「咳,不是那麼回事兒。」怎麼說得我成一職業啃老的了……

大廳里忽然又響起媽媽嘹亮的嗓門,大意就是抱怨爸爸整天甩手掌柜,不如抱着字畫一起去過算了。我無語,不是已經罵了一晚上了嗎,怎麼這又開始了?

大概是從沒見過這種熱鬧的家庭陣仗,蘇曼眼睛雖然在看電視,可耳朵卻明顯側着在聽我媽罵人。我忍不住伸手在她鼻子上輕輕颳了一下,「喂喂喂,我說蘇總,有你這樣聽壁角的嗎?人家夫妻倆吵架你也操心,羞不羞,羞不羞?」

她被我這麼一說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瞪我一眼,卻是用着一雙清透無辜的眼瞳,低聲道:「你媽真的好能罵人……」

「這還不算厲害的。等等,你聽得懂?」我愣了,我媽這方言跟連珠炮一樣甩出來,蘇曼能聽懂?這不科學!

「個別詞語能猜明白。」蘇曼抿抿唇,「你爸做錯事了?」

「哈哈,沒有,我爸挨罵從不需要做錯事。」我樂了,很欠扁地心想,你不是能聽詞語猜上下文么,你問我做什麼自己猜嘛!

「那你媽為什麼對他發這樣大的火?」女神這是真好奇上了。

我慢騰騰地剝著加熱過的女神親自買來的愛心糖炒栗子,她一顆,我一顆;我一顆,她一顆。最後人家急了,打我爪子一下,不吃了。「快說嘛,到底什麼事?」

「唉,」我揉揉臉,「我們家的傳統就這樣,我媽生氣,需要一個發泄物,我跟我哥都是她生的她捨不得,外婆又是她親媽她罵不得,所以只好找我爸了。」

「這話說得……怎麼夫妻反倒是最不重要了?」蘇曼明顯不認同我的解釋,人家開始自己分析了。「我覺的,是因為你們家裏就你爸脾氣最好吧。能忍受這樣長時間的謾罵……唉,我真挺佩服你爸的。」

「我脾氣也可好了,你怎麼不誇我?」我趕緊往臉上貼金。

「你?」蘇曼默默地拿了一顆抱枕抱在懷裏,身子仰靠下去。「是啊,脾氣真、好。」

怎麼呢這是?我轉了轉眼珠子,對她話音里明顯帶着的不待見鬱悶了。我脾氣多好啊,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她欺負我就跟欺負一不倒翁似的,推倒,又站起來,再推倒,再站起來。

「思歸,你知道么,我現在特佩服你媽當初對你的總結。」想是看出我的心理活動了,蘇曼嘆道。「我一直以為自己很了解你,可事實上我對你的了解卻只對了一半。而你媽媽全對了。」

「能……說重點不?」

「平時不亂叫,有事直接咬。」她睨我一眼,唇角微微勾起。「怪不得漫漫喜歡你,想是因為你們太像了,看着有親切感吧。」

「……」我是人,不是狗。居然拿我媽的話來損我……「說起漫漫……她交女朋友是怎麼回事?」我忽然便想起了先前這一出。

「你問仲夏去,是她擺出來的烏龍。」蘇曼驀地笑了,抬眸的瞬間,眼角眉梢都帶着一水的清媚,看得我心裏一盪,一盪。仲夏……唉,有一陣子沒見,也不知道她和初夏怎樣了,還有渺颯,華姐……

一看我的表情蘇曼就知道我在想什麼了,摸摸我的臉頰,她微偏著頭,深深地注視着我。「等你腿傷恢復了,找個時間大家一起出去玩玩。」

「好!」想起那次國假,要不是我被小荷咬了那一口……抬眼,蘇曼的表情也有些許的凝滯,許也是想到那件事了。我心下傷感,又怕她傷情,忙抓住了她的手。「一切都過去了。」

卧室里只開了兩盞暈黃色的壁燈,柔光籠罩下,她凝白細膩的肌膚絲綢般溫潤撩人,掌心熨帖在我臉上,渡着絲絲縷縷暖人的熱度。忍不住便張開雙臂抱了上去。「蘇曼……」

「嗯?」

閉上眼,腦袋裏滿滿的都是她,懷抱里暖暖的,也是她。「真好。還能這樣抱着你……真好。」

「你不會直到現在才相信我是真的來了吧?」她略略好笑地開口,掌心覆在我脊背上,頑皮地沿着骨節一節一節按動着。

是有點這意思。我有些赧然,瓮聲瓮氣地說:「我慢熱不行嗎?」

「行啊。慢熱嘛,要不,我也幫你剪剪指甲?」她忽然道。

我一怔,什麼嘛,原來在這兒等著呢?「我發誓,這、這這絕對是誤會,是誤會。」

「是誤會你結巴什麼呀?」她斜睨着我,語氣淡然,可話里濃濃的看不上簡直是打着滾地淹沒了我。

「誰……誰結巴了……是她非要幫我剪,真的,真不是我要求的。」我比着手指,細聲細氣地說。

「我說什麼了嗎?」眨眼,她倒無辜上了。

「……」我咬牙,這矯情的女人。「有時候我真寧願你和我媽一樣,不高興就直接罵,罵完就算了。」

她輕哼一聲,捏住我的手指,一根根地握緊,又鬆開,略略散漫地把玩著,慢悠悠地說:「我問你,你媽總這樣胡亂髮火,你爸就沒發過一次脾氣?」

哎,這就算是揭過去了?我受寵若驚地搓一搓手。「印象里還真沒有。每次媽媽發脾氣,我爸總是一副息事寧人的態度,想是怕反抗了我媽會更來勁兒吧。」

她驀地笑了,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眼底明明滅滅的情思,細細流淌。「你像你爸。」

「我跟哥哥都像爸爸。」有些意外竟然這麼容易就放過了我,卻更快沉溺在她眼底深濃的溫柔。

她看着我,一雙粲目柔光流轉。忽然幽幽地說:「其實,這才是真正的家人吧。」

嗓子有點哽,她平靜中透著淡淡感傷的眼神一瞬間刺痛了我,自幼生長在那樣人情淡漠而功利心十足的家庭里,她何曾體會過這樣平凡的幸福呢?相敬如賓不相睹,怎比得過一邊嫌棄又一邊關心着,這樣真實的舉案齊眉。心疼她的情緒大過了一切,我捉住她的手指,嘴唇印上去,一根一根親過,看她展眉輕笑,看她眼波流轉。「蘇曼,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等以後我們都老了,你心情不好想罵人出氣,我也這樣讓你罵。保證不頂嘴。」

她啞然失笑:「在心裏頂嘴吧?」

「那不能夠。」我把頭搖得撥浪鼓也似。

「等我們都老了……」她喃喃重複了一遍,凝白的容顏在壁燈下泛著幾乎醉人的柔光,烏黑的長捲髮海藻般覆在肩頭,空氣中便只剩了她輕輕淺淺的呼吸聲。

「嗯,等我們都老了。就算我們都老了,你也依然是我心目中最美最好的女人。」當內心深處已然確定了此生都無法剝離出她的生命與愛情,而未來的人生卻又充滿著那樣多的未知與坎坷,我才終於懂了那首歌的含義。某個人,某段情,當真是恨不得一夜之間白頭,永不分離。

手指輕輕撫着她的眉心,清楚的一道微凹,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的情緒不太對。「蘇曼?」

她重重吐一口氣,伸手便捏住了我的耳朵:「你還說?過去就算了,光是這半年時間就嚇了我多少次,你自己說!」

「對不起……」望着她忽轉激動的眼神,腦中便飛快掠過那張染滿血漬的照片,她憤而撕成碎片的模樣來。

「你總在說對不起。」她忍住情緒低聲道:「可你最對不起的就是你自己!別的都不說了,那天早上你鬧什麼呀?要是當時你肯問我,哪裏會有後來的事?話藏心底積傷成毒,自欺欺人的下場是什麼,還沒吃夠苦頭嗎?」

「吃夠了,這輩子都不想再吃了。」我趕緊道,生怕她再說下去,這好好的夜晚就算是全毀了。「我保證,以後再不自己瞎琢磨,有什麼事都第一時間找你問清楚,絕不給壞人挑唆離間的機會了。」

「認錯就屬你最快。」她無奈道。

「我真的明白了。感情應該是互相交匯,而不是你進我退。」我正色道,沒有一點點撒嬌撒痴的打諢。「我一直都不是個聰明的人,原諒我摔了那麼多次才悟到這個道理,可是聰明如你,是不是也該試着對我打開心扉呢?蘇曼,你給了我所有能給的一切,我也想給你所有我的一切。」

「你已經給我了。」她盈盈地看着我,燈影下朦朧如霧,眼底蘊藏着過深的情思,一雙瑩黑的眼瞳便彷彿隔着皮囊徑直望進了我的心裏去。

「我並不是要干涉你的做事方式,也不是想要事無巨細插手你的一切,我只是希望在有些方面,你在做決定的時候能夠和我商量商量。」我低着頭說。「總是被告知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它讓我覺得自己對你來說只是可有可無的附屬品。」

「沒有人會因為失去一件附屬品而傷心絕望。」那些難以言喻的糾結過往在渾渾噩噩中結伴死去,終於,水晶般凈澈的眼底暖意漸盛。「其實,在決定過來之前,我很仔細地想過,到底為什麼喜歡你,是喜歡你還是喜歡你陪在身邊的感覺,是喜歡你還是僅僅喜歡你對我的好與真心,是喜歡你還是只是喜歡被你仰望和重視的感覺。」

我不禁緊張起來:「那……你想明白了嗎?」

她不答反問:「我可是來帶你走的。你說呢?」

我含笑閉目,深吸了口氣。「我真的很高興。蘇曼,你知道嗎,我做夢都不敢去想,有一天你會為了我放下一直以來那樣看重的一切。」

「是為我自己。」

我怔住了。「蘇曼……」

手指勾起我受傷剪短后才剛長到肩下的髮絲,輕輕繞着,她淡淡地笑了笑。「只是為我自己。因為我想找回你,因為,我要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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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思歸續——似是故人來(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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