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番外 2

56番外 2

chapter3

「碧護士,24床的病人要你去陪她做復健!」

「啊?」

「啊什麼啊,快去啊!」

「可是,我現在……」

「那可是卓家小公子親自打過招呼的病人,院長都特地關照過了,你還啊什麼啊!快去啊!」

「可是,我現在……」

「那可是卓家小公子親自打過招呼的病人,院長都特地關照過了,你還啊什麼呢!快去啊!「

碧小野拉著一張狐狸臉,嘟著一張狐狸嘴,不情不願地挪著沉重的步子朝VIP病房走了過去。

身份不明的野丫頭,昏迷了那麼久,居然好死不死地醒過來了。醒過來就算了,連一個家人都聯繫不到也不稀奇。本來理所應當直接扔進福利機構的,誰知道卓家的三少爺居然那麼慈善心充沛,一聽說他當年送來的小姑娘醒過來了,立馬攜著夫人小小少爺來了個舉家探望。誰能想得到,這迷迷糊糊全身肌肉都呈現萎縮狀的小丫頭,居然還分外地討這對豪門夫婦的歡心。卓家三公子當即叫來院長,承諾全部費用繼續由他承擔,特別叮囑要好好照顧這小丫頭。真不知道,這算是哪門子的奇緣!

原本吧,哪個重症昏迷的病人醒過來,哪個原本已經是被判定為植物人的生命又迴轉意識,成了現代醫學的又一奇迹,壓根跟她碧小野沒半毛錢關係。可邪門就邪門在,這個死丫頭自從醒過來之後,就似乎認準似的死纏著她,上廁所要她扶,吃飯要她喂,一天恨不得量一百次體溫,每次扎得好好的針都會莫名其妙地滾針。每次無聊乏味又漫長的復健,都一定點名要她陪,簡直把如花似玉妖媚動人的碧護士長當成了她的貼身女菲佣!

最最可惡的是,每次那死丫頭都會睜著一雙純潔無辜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她,無比善良單純又可愛地呼喊一聲:「小野姐姐,你來啦~人家好想念你哦!」

碧小野狠狠地掰斷手中的一根2B鉛筆,咬牙切齒地默默念道:「你是好想念著要折磨我吧!」

「還好么?」

「嗯……麻煩你了……」

「沒有,應該的。」

「你如果忙的話,先走沒有關係的。我已經給汶澤打了電話,他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趕過來。」

「沒關係,我陪你。你這會兒最好不要離開人。」

碧小野惡狠狠又沉重重的步伐忽然一頓,一個熟悉的身影闖進了她的視野。她心頭不禁一顫,用力眯了眯眼睛,探著脖子仔細望了望。

一個頎長優雅的身影,套著一塵不染地似乎是嶄新的白色休閑服,正面對著她站在不遠處的心臟科診療室外。面對著他坐著的是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孩子,看背影很是纖細孱弱的樣子,而他正用他那雙價值連城的手輕輕地覆蓋在那女孩子的額頭上,似乎是在探她的體溫。

「舒……舒醫生?」

碧小野試探著叫了一聲,腳下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眼前的男人聽見聲音,眼睛循聲掃了過來,果然是一如既往地風輕雲淡。

「真的是你啊!」碧小野臉上頓時綻放出一朵大大的太陽花,比在六月驕陽的暴晒下怒放得還要燦爛,「真是好久不見了啊,你怎麼來醫院啦?是要重新回來上班嗎?」

舒默看著面前的人,淡淡笑笑:「哦,碧護士。」

「對對,舒醫生還記得我呢!」碧小野嬌嗔道,「怎麼說走就走了,舒醫生,好歹也是同事一場,走的時候連個招呼也不打。我一回來就聽說外科主任換了人,難過了好久呢!不是幹得好好的嗎,院長又那麼器重,怎麼突然要辭職啊?是不是另謀高就啦?」

一連串的疑問句像是跟不間斷的炮仗,任憑誰聽來都覺得突突地堵得心口發慌。連童凡都眨了眨了眼睛,尷尬地咳了幾聲,揚起臉來看看碧小野,又轉過頭去望著舒默。

舒默還是淡淡笑笑,看起來既不急躁,也不在意:「碧護士想多了,我只是來送病人而已。」

碧小野站在那裡,看著舒默緩緩坐下了身,低頭在童凡耳邊低聲說著什麼,唇邊含笑,眼帘低垂,似乎再沒有要和她搭腔的意思。她一時找不到什麼理由再停在那,雖不情願,卻還是不得不邁開了步子。

剛剛走出兩步,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倏忽轉過身來,湊到舒默他們面前,興沖沖地來了句:「舒醫生,你還不知道吧?二十四床那個小姑娘,醒過來了呢!」

果然,舒默眼角跳了跳,緩緩抬起了頭。

碧小野更加興奮了:「對,就是你入院以後第一台手術的那個小丫頭,卓家送過來的那個,出了車禍昏迷的小丫頭!」

舒默目光很清澈,好像是一汪無波的湖:「她醒過來了?」

「嗯,完全清醒了,腦電圖看不出什麼損傷,只是還有暫時性的失憶。現在能走能動,我正要陪她去復健呢!」

碧小野一雙戴著嬰兒藍美瞳片的狐狸眼頃刻之間放著幽幽的光,看起來好像恨不得把舒默洗乾淨活吞了,她殷虹的嘴唇因為激動的情緒而微微有些顫抖,正想再說什麼,卻被舒默平靜的應答所截斷。

「哦,那很好啊。」舒默看著她,淡淡地笑笑,「麻煩替我帶個問候。」

「碧姐姐,你快啦啊~我不敢走啊,好害怕呢!」

碧小野強忍著皺眉頭的衝動,吞下厭惡的唾沫,硬生生地擠出一張虛假的笑臉:「怎麼會呢,昨天不是還走的好好的呢,你都能自己蹲下起身了。」

「可是起來之後,人家就頭好暈。不曉得是不是有什麼後遺症啊,碧姐姐,你一會兒扶著我再去照一下核磁共振好不好?」

碧小野頓時覺得一頭兩個大,一句髒話差點沒飆出口,可還是在最後瞬間擠進了牙縫,「婷婷乖,那個要排隊排很久的,而且做多了對身體不好。」

「我們可以先去排隊看看嘛,反正閑著也沒事做。」

「你……」碧小野玩命深呼吸了幾下,「婷婷,可能你不忙,可是護士姐姐天天都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比如查房啊,做記錄啊,給病人扎針配藥啊,還有……」

「還有跑到五樓去找胸外科的副主任哥哥聊天!」

碧小野心頭一驚,花容失色地瞪著這丫頭一張純潔無辜的小白兔臉蛋:「可是,這樣真的好嘛,小野姐姐?你不是還每天給六樓的婦產科主任大叔送糖果,時不時跟四樓的內科主任去吃午飯嘛?」

「你、你、你是怎麼知道……」

「噓噓~!」婷婷眨了一下左眼,鬼馬精靈地湊她耳邊,壓低了聲音:「不知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嘛?小野姐姐,愛情可是要專一哦~!」

chapter4

相比較人們對六月的正常期待,如今的這天氣,似乎是有點過去清涼了。

日子已經滑入月中,還是沒有一點三伏天的氣象。照理說早就應該毒辣辣的日頭,彷彿被放進冰箱里冷藏降溫過了再拿出來一般,蔫不拉幾地散著稀薄的溫度。風很足,又格外的涼,美女們走在路上,都不得不在坦胸露背的夏裝外面套件精巧的小外套。空調十足成了擺設,沒精打采地被擺在地上掛在牆上,絲毫沒有用武之地。

醫院裡的病人們都不怎麼愛在院子里遛彎了,陽光太薄,曬了曬去也分解不了多少膽固醇,走一圈身上起的熱氣還敵不過風吹得冷。只有極少數的患者還堅持著每天在院子里的散步,除了幾個實在無聊極了的老大爺倒是雷打不動地,每天在小亭子那裡下著象棋。

舒默站在天心底下,仰頭望了望頭上方鴨蛋黃一樣的太陽,還有那層白紗一樣的雲。涼薄的風拂面而來,裹在他□□在外面的肌膚上,像是一層細碎的冰。

他皺了皺眉頭,搞什麼呢?到底還是六月,有這麼冷么?

舒默覺得自己的身體實在荒唐地有點太過離譜。就算再怎麼功能失調,畏熱怕冷,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

他一向是冷靜自持的,他訓練了那麼多年,做的那樣好。他把那麼大的一個秘密完好無損地隱瞞了那麼多年,差點連自己都快要瞞過了。他以為他的身體,心靈和大腦,早就堅韌得如同有記憶的高分子記憶材料一樣,任由他揉捏。卻萬萬沒有料到,它們其實脆弱得不堪一擊。

好像就在一瞬間,那些組成他生命的組織,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就統統破碎了。

碎成了一地的狼藉,讓他震驚的措手不及。

其實也不難理解。原本,他的隱瞞就是為了她,他那些看似堅不可摧的意志力、控制力全部都是為了欺騙她,保護她,掩蓋她。那個存在是他生命一切張力的最初源頭。而現在,那個存在消失了。他的意志力、控制力和生命力,似乎也就隨著那個存在,一同消失了。

舒默低下頭,靜靜看著垂在自己身體兩側的手,試著握了握拳頭。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麻煩讓一下~!」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舒默沒有回頭。但還沒等他側過身子,一個堅硬的金屬片就觸到他的腿。

「借過借過!輪椅很占空間的好嘛!殘障人士很不容易得好嘛,自駕小輪椅,手上都要磨起泡了!還不快閃開~!」

舒默緩緩轉過身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年輕得有些幾乎有些稚嫩的臉龐。因為長時間不見陽光,而白皙得幾乎有些透明的肌膚,不算大的眼睛,透著清澈而直白的目光。不算挺拔的鼻子,和小巧又微微有些嘟起來的嘴巴,搭配在一起,構成一張年輕的,雖不算精緻,卻又著一股讓人覺得舒服而親切的臉龐。

此刻,這張臉蛋的主人正端坐在一隻半新不舊的輪椅上,微微仰著臉,眉頭微蹙著,看起來似乎有點不耐煩:「我說這位大叔,聽得懂普通話嘛?是外國人嘛?ABC還是棒子君?能讓一下嘛?」

看著舒默還是停在那裡,沒有閃開的意思,那輪椅少女嘟起了嘴唇,拖長了聲音,念了一嗓子:「思——密——達?」

「嗯,不好意思。」舒默側了側身體,示意讓她通過。

「謝謝。」那少女微微頷首,架起手臂繼續滾輪椅,看起來不是不費力。

「要不要我幫忙?」舒默抿了抿嘴唇,淡淡道。

那女孩頓了頓,仰頭看了他一眼:「我看起來像是很不行?」

「哦,沒有。」舒默頓了頓,「你看起來很行。呃,嗯……很好。」

女孩眨了眨眼睛,又眯了眯,歪著頭打量著他。

舒默忽然覺得嗓子有點干:「我的意思是,你看起來很不錯。」

女孩翻了個白眼,架起來胳膊,繼續要自駕輪椅前行的樣子。

舒默走到她身後,穩穩地扶住了椅背:「還是我來吧。」

「為什麼啊?」女孩子沒有回頭,涼風中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大叔,我們不認識唉。不要跟陌生人說話,是暢銷電視劇告訴我們的交友的不二原則呢。」

「我們,不算是陌生人吧。」舒默抿了抿嘴唇,「我是你的主刀醫生。可能你不記得,你的手術是我做的。」

空氣沉默了片刻。一片破樹葉子悄然飄落,在半空中打了個捲兒,終究還是無可奈何地滾在了地上。

「這樣……」

那女孩沉吟了一下,終於肯鬆口:「我要去前方那個亭子,看衛爺爺下象棋。」

舒默低低地嗯了一聲,握緊椅背後的扶柄,推著女孩緩緩前行。

一陣風吹起,天上那層薄紗般的雲被吹散了,一直躲在背後的太陽終於顯出了個該有的模樣,大大方方地綻放了個燦爛笑容。溫暖的陽光撒下來,空氣里終於有了點溫暖的氣味。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紛紛舒展著身體,簌簌地在風中歡快地搖曳。

「大叔,你是不是有憂鬱症?」

「呃,嗯?」

「不然你為什麼走得這麼慢?我自己推都比你快好么?」

「是嗎?嗯,最近疲倦感是有點重。那我走快點好了。」

「喂,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們認識一下啊,大叔。」

「好。我叫舒默。舒服的舒,沉默的默。」

「所以,你是一個只有沉默的時候才覺得舒默的悶騷大叔嘍?」

「……不是。」

「那你不問問我叫什麼名字啊?」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莫雨婷。切莫的莫,風雨的風,婷嘛,就是女字邊加一個亭亭玉立的亭。」

「嗯,很好聽。」

「就這樣?」

「嗯,你高興就好,叫什麼名字都好。」

「什麼叫叫什麼名字都好?!這是父母取的名字好嘛,承載著父母的心意和祝願,要跟隨小孩子一輩子的好嘛!什麼叫自己高興就好呢?」

婷婷感覺輪椅突然停了下來,還沒等她回頭,一個溫柔得不可思議地懷抱就將她緊緊的裹住了。舒默的臉埋在她的肩窩裡,那雙白皙而柔軟的手緊緊地扣在她的胸前。她皺了皺眉頭,這個身體對這個擁抱很是陌生,連同他灼熱不均的呼吸,柔韌緊箍的臂膀,還有他吐在她耳邊喃喃不斷的低語。她忍不住的皺眉頭,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可她還是耐著性子,張大耳朵,用力地聽清了他說的話。他的聲音因為哽咽而有點斷斷續續,要認真分辨,才能把那些破碎的音節連成有意義的句子。他是在說:

「只要你回來了,就好。」

婷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意識放鬆著自己的身體,軟軟地陷在舒默溫暖柔軟的懷抱里。

「不習慣是正常的,畢竟還小嘛。再怎麼沒看也不過十六七,應該還不是迷戀大叔的年紀。」

婷婷伸出白皙柔嫩的小手,試探著摩挲著舒默扣在她胸前的手背。

「觸感還不錯,感覺嘛,也不是很反感。」

她滿意地微笑,「一切都可以慢慢培養。身體嘛,無非就是軀殼嘛。」

她又想起曾經楚汶澤跟他說的,「靈魂,才是唯一不變的。」

她用嬌小的手心,儘可能地去握住舒默的手背,緩緩地側過臉,望著舒默溫潤潮濕的雙眸。

她嬌嫩如玫瑰花瓣的嘴唇,停靠在舒默薄如刀片的唇瓣前,倏地一下,竟然笑出了聲。

「舒醫生,最近還好嗎?」

「……還好。」

「少了一個人,也有打起精神,努力過日子嘛?」

「嗯,有的。」

「強迫症和潔癖還是那麼嚴重嘛?」

「嗯,依舊。」

「好端端的,為什麼不在醫院做了呢?」

「來到這裡,就會想起你。想起你,就什麼都沒有辦法做了。」

「哦這樣子啊,還真是沒用呢。」

「……嗯,是啊。」

「不過,有一件事情,舒醫生,還真是厲害得不得了。」

她用一隻手托起舒默的臉,純潔而清澈的眸子注視著他,唇邊泛起一絲甜甜的微笑,「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怎麼識破我的,還真是從來沒有失手過。」

舒默深邃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她,深深地望著她,彷彿在透過她初晨般清新的眸子,注視著她子夜般濃郁的靈魂。

「子若,我說過的。我從來都認得出你,一次也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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