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晨光微曦,環繞著小鎮的河流上方還著一層奶白色的霧氣，它們像是帶上了生命的氣息一般，緩緩地遊動在半空之中，劃出的軌跡顯得幽然而愜意。
羅晗隨意找了個臨河的石凳坐下,等待天明。
不記得是哪本旅遊手冊上寫的，清晨,當一切都還未蘇醒的時候，是欣賞古鎮最好的時間點。此時，還沒有遊人，還沒有沾染商業的吆喝,你方可獨自一人,靜靜地體味古鎮獨特的魅力。
初看到的時候,羅晗只覺得這是文藝小清新才會去做的事情，然而，等她真正置身其中的時候，她才知道，「存在即合理」，那本旅遊小冊子倒也並非空穴來風。
除了幾個看上去像是美術系的大學生，三三兩兩抱著畫架到這兒來寫生外，整個古鎮都還陷在靜謐之中。
日光一點點地從雲層的背後露出臉來，隨著霧氣消散，羅晗漸漸地可以看清楚河流兩邊的建築。仔細去看，竟真的比昨天看的時候要多出幾分古色古香的味道。
曾經雪白的牆體早已經被歲月毫無聲息地洗刷過，留下了一道道淺黃色的印記，然而，屋頂上魚鱗般的黛瓦，依然保持著最初的模樣，訴說著過往的記憶。倘若不是因為它那磨損的邊角，恐怕也無法觸及它的歷史與滄桑感。
「沒想到你起這麼早。」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羅晗受了驚嚇，她站起來猛地回頭，撞上了一個有些軟又有些硬的物體，撲鼻而來是非常好聞的植物的香氣。
羅晗怔愣地抬頭一看，發現顧寫意不知什麼時候悄悄地站在了她的身後。ヽ(′Д｀)ノ簡直是神出鬼沒！
這個不經意「撞」來的擁抱不過兩秒的時間。然而這兩秒已經足夠讓羅晗很沒用的處於心跳持續加速的狀態。昨天的事兒還沒消化完呢，怎麼今兒個一大早又遇上了？
羅晗神色哀怨地偷偷捂住自己砰砰亂蹦躂的小心臟，覺得有點兒鴨梨山大。(┳＿┳)...然而，顧寫意身上淡淡的香味，很乾凈很清爽的氣息，卻始終縈繞在腦海中，無法散去。
當然，羅晗沒讓自己的心猿意馬持續下去，她很快就定了定心神，試圖讓自己的眼神放空。
「來拍照片的？」顧寫意突然傾身上前，他的臉離她的臉極近，甚至鼻息可聞。羅晗下意識低頭，想想又掙扎著抬起來，勉強笑道：「並不是，我只是來看看風景。」【離這麼近幹什麼，簡直是妖孽啊！(┳＿┳)...】
顧寫意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嗯」了聲，就掏出了單反，選好角度，拍起照片。羅晗默默地在心裡憤恨地嘀咕了一聲「土豪」，接著迅速抱大腿……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呆愣愣地看著顧寫意那俊美得不似真人般的側臉輪廓被鍍上了一層光芒，線條從飽滿的額頭到挺拔的鼻樑，漸漸下滑至微凸的喉結，極為柔和。
羅晗努力讓自己顯得淡定一些、矜持一些，可美色當前，有幾人能把持得住？到後來，她近乎是肆無忌憚地打量著顧寫意。
直到顧寫意察覺到她略顯火辣的視線，轉頭露出個詢問的眼神時，羅晗才訕訕地低下了頭，裝模作樣地扶著石拱橋的雕欄，看向河流。
然而，在目光掃去時，羅晗卻一瞬間被灑滿了陽光的水面所吸引。一陣涼風輕動，水波蕩漾，搖曳生姿。她長長舒了一口氣，靜靜地感受著這難得的安逸時光，此時此刻，似乎連呼吸都變得清新起來。
只是，你在橋上看風景——卻又怎能得知，看風景的人早已將視線投向了你？
陽光為兩個人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影，遠遠地望過去，美好得似一幅畫卷。
@@@@@
大約八點的時候，街上的店鋪漸漸開門了，遊人們也結伴出來品嘗帶有古鎮特色的早點。一天忙碌而喧囂的序曲漸漸地展開。
羅晗和顧寫意在一家看上去年代挺久遠的早點店裡要了豆腐腦和菜粥。
嫩滑的豆腐花盛在小巧的碗里，上面撒了些蝦皮、香菜，伴著滷汁，徹底詮釋了何為江南的精緻。而菜粥相對則要實在得多，加了乾貝絲、香菇和肉丁的菜粥軟糯噴香，誘人食慾。在帶著濕氣的清晨，喝下一碗濃稠的熱粥，實在是難得的享受。
愜意地眯著眼，羅晗用勺子一口口喝著豆腐腦，酒窩深深地印在臉上，讓人看上去就洋溢著一股子的幸福感。
突然，顧寫意抬起了右手，朝羅晗伸了過來。羅晗微微一愣，隨著指尖越來越接近，她的心跳也驟然加速，目光隨著指尖的漸漸逼近而移動著。
二十厘米、十厘米、五厘米……羅晗的大腦早已經變成了一片空白。
就在即將觸碰到她臉頰的那一瞬間，顧寫意的手指似乎下意思地稍稍一偏，僅僅是一個微小的角度，他的手便放在了羅晗的肩膀上面，語氣帶著幾分笑意：「滷汁，沾在嘴邊了。」
(⊙﹏⊙)這情景，就像是你原本期待那人掏出糖果給你，可實際上，卻拿出了一隻大拍子，猛力一拍，將你拍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簡直不能更失落！
羅晗尷尬地迅速拿起面紙擦了擦，卻在抬頭的一瞬間，發現有一絲情緒迅速地從顧寫意的雙眸中閃過。那是很奇怪的神色，可它消失得如此之快，以至於羅晗壓根兒沒有時間去弄懂它。
早點店的老闆是個年近古稀的老人家，看著他倆這幅模樣，布滿褶子的臉上露出個微笑來，「你們這小兩口還真有意思。」
「不是，我們只是……」羅晗一驚，慌忙擺手解釋。(＃°Д°)
老人家對此卻相當執拗，「這裡人來人往，我什麼沒見過，還瞞我？」
這分明就是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的節奏。羅晗乖乖地閉了嘴，不再試圖解釋。只是……她一邊喝著菜粥，一邊瞄著顧寫意的反應。大概他也並未當回事，因此臉上的表情一動未動。
那一剎那，羅晗不知道應該是高興還是心酸。
@@@@@
回旅館的路上，他們恰巧碰上了搖櫓比賽。十幾條木船並排停在河面上，場面可謂壯觀。
圍觀比賽的遊人絕不算少，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朝前擠去。羅晗和顧寫意跟著人流往前走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因為昨日下的那場雨，所以地上還有些濕噠噠的，羅晗在下第一級台階的時候就猛地踩空，她忍不住低低地驚呼一聲，顫悠悠地保持平衡，企圖在第三級台階上站穩。可沒想打，江南水鄉別的不多，偏偏青苔遍地都是。
就這樣，羅晗一個重心不穩，朝前撲去了。
古語有言：「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羅晗向來虛心學習古人傳授的經驗，因此，當發生這檔子事兒的時候，她第一反應就是，為了不讓自己摔得太疼，她必須得找個墊背的。偏偏，正走在她的前面的人是顧寫意，羅晗甚至沒有來得及作出其他動作，一雙手就已經出於本能地直接推倒了顧寫意……
兩分鐘后，灰頭土臉的羅晗被神色同樣不怎麼好的顧寫意牽著快步往前走。想來也是，大庭廣眾之下，摔了個_(:з」∠)_……不管怎麼想，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羅晗除了給自己點蠟燭之外，唯有淚千行。
嘛……顧老師，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也算是人生的獨特體驗呢，你以前肯定沒有遭遇如此尷尬的事情吧？
——這樣安慰的話語，羅晗怎麼也說不出口。畢竟，圍觀群眾們火辣辣、充滿好奇的視線實在是……讓人無法忘卻啊！
(σ｀д′)σ她是罪人……
不過，仔細想想，顧寫意爬起來的那一刻，看向她詫異、無疑、鬱悶各種糾結的目光，還真是……前所未有的生動。
顧寫意的手指帶來微涼的觸感，讓羅晗始終沒太大的真實感。她偷偷動了動指尖，掌心的貼合變得更加緊密，幾乎要融為一體。低垂著頭看著十指相扣的兩隻手，羅晗幾乎覺得陌生得彷彿不是自己的一般。
用如此羞恥Play的一件事，換取顧寫意的「牽手」，為什麼她心裡還會有點兒竊喜？羅晗隱隱約約有些不安，為什麼她有種棄療的感覺？！
@@@@@
雖然在古鎮僅僅呆了兩天的時間，但不知為何，羅晗卻格外地不舍。
這個古鎮就像是就像是漫長歷史中的一個縮影。它內斂卻不沉重，毓秀而不浮誇，悠然自得、逍遙自在，安寧平和的生活讓人沉醉其中。
曾有萬千的人、傳奇在古鎮上開始、結束，然而它卻並沒有因此而變得蹣跚，始終保持著那份明秀美麗。甚至，它那份獨特的時光韻味造就了它的淡然。
古鎮的時光悠閑安逸，像是另外一個世界。這裡並不是沒有車水馬龍，沒有燈紅酒綠。只是，生活在這裡，人們的慾望似乎格外容易得到滿足，一整個下午，他們打打牌、嘮嘮嗑，便能閑適的渡過。這樣慢節奏的生活讓人莫名生出了幾分安逸之感。
彷彿時光停滯、至此永恆。
在回程的路上，羅晗隨手翻著那些拍下來的照片，忍不住問了一個問題：「你們會想要生活在這樣的古鎮之上么？」
李燦並不樂意，他嚮往更加繁榮的世界；卓怡然卻意料之外地願意，她享受鎮上的古樸的文化。
而顧寫意沒有回答，他始終閉著眼睛，大概是睡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