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聶九七

不知道車子開了多久，沒想到這麼個小QQ還真省油，估計到了地方也就幾個油，還不夠人家路虎踹一腳油門的，外面天都漸漸的昏暗下來。

「原來沒有霧霾的天是這樣子的。」張浩文傻傻的來了這麼一句，這一句話倒是給我和偽娘都逗樂了。

「好了，好了，到了，咱們也該去旅店了。」面前有着稀疏的燈火，看來是到了那個縣城了，偽娘把車子的、停在城外。

「怎麼不開進去？」我好奇的問道。

「我沒試過，不過萬一要停車費，那不是虧大了？」偽娘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我和張浩文：「...」

「那你不怕別人給偷了？」我苦笑道。

「你當賊是傻子？偷這車都不夠人家誤工費和工具磨損費的。」偽娘再次水靈靈的瞪了我們兩個一眼。

好在縣城的旅館不太遠，本來我和張浩文就沒了力氣，中途在車上喝了點牛奶，我們又睡了一覺，要不估計這一段路都走不來的，大概走個有十分鐘左右，就看見了一個旅館，不是我認識字，而是上面寫着藏文以外，還有一個英文：hotel，後面還畫着一條龍，一條鳳凰，那龍畫的和個小雞子似得，鳳凰簡直比小雞子都不如。

「怎麼樣？哥哥門路廣吧。」偽娘一臉自豪的炫耀道。

「廣，卻是廣。」我摸了摸鼻子，不自然的說道，說實話，這要是在正常的大城市裏，這樣的小旅館十塊錢一宿估計都沒人來住，但在這麼個小縣城，當真是有點繁華的意思。

門推開，一進屋就聞到一陣臭腳丫子的味道，說句實在話，都刺眼睛。

「聶哥？」偽娘望着空無一人的屋子，聞了聞味道：「應該在家啊！這味道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啊？！」

「哦，小張回來了啊。」一個矮個子大漢從對門的櫃枱底下鑽出來笑了笑說道。

這漢子也就一米六幾個個頭，身材卻寬厚雄壯，給人一種彪悍的氣息，能和偽娘這種人成為朋友，當真有些不可思議。

「我領了兩個朋友回來的，有空房了嗎？」偽娘連忙問道。

「空房？你也不是不知道，咱這地方總是客滿，哪有空房？再說，你這朋友有錢？」那大漢瞥了我們兩眼，實在看不出來我們兩個身上的破衣服哪裏能放的下錢。

「那好吧，就和我擠一個屋子吧，沒辦法了，這裏太火了，跟我走吧。」偽娘和那大漢示意了一下轉身就上樓去了。

「對了，讓你那兩個朋友老實一點，渾身是血的、、、」大漢沒說完，張浩文連忙接過話道：「聶哥放心吧，我們不惹事的。」

「誰管你惹不惹事，我說你們渾身血，睡覺老實一點，別染被單上，洗起來麻煩。」那大漢說道。

走上樓，我才知道這裏為什麼這麼火，一共才三個房間，據偽娘說，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女孩，這麼說只是剩下的那一間房租出去而已了。

房間出奇的還帶了一把鑰匙，插進鑰匙孔里的時候，門都嘩嘩的晃悠，我都想省事些直接把門推開得了，終於在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情況下，門吱嘎一聲，打開了。

入眼的第一件事物就是一張床，大概有三米長兩米寬的樣子，然後就看不到其他的東西了。沒錯，這個屋子一進屋就是一個床，怪不得我看見其他的屋子外面都放着鞋子，怕是進了屋鞋子都沒的地方放。

「入鄉隨俗，入鄉隨俗，這地方可能習慣了一進屋就睡覺的感覺！」偽娘看見我倆吃驚的表情連忙笑着解釋道。

沒了辦法，把鞋子脫在外面，上了床，不一會就睡著了，大概這一陣太過疲憊了，肚子已經三天沒進過油水我也是沒有介意，只是感覺胃部微微有些痙攣。

這一覺睡得很舒服，如同上輩子是個困死鬼一般，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我迷迷糊糊的望了望手錶，十一點多，偽娘早就已經起來了，張浩文趴在床上正看着電視。電視也是在牆壁上打了一個木板，上面放了個不知道什麼年代的電視，因為這裏地域偏遠所以也搜不到台，所以只能放碟子。

「啊....啊...哦！！」

一陣奢靡的叫聲映入我的耳畔，我看張浩文看的津津有味，上去就給這小子腦瓜子一腳。

「他媽的，小屁孩，看什麼呢！」我怒道。

張浩文無辜的看了看我，一指電視道：「動物世界。」

他媽的，這個世界，人和動物已經沒有區別了。

起了床穿上鞋子走下樓就看見偽娘和那個聶姓漢子在吃飯。

「呦呵，起床了啊，真是能睡啊，這一晚上的呼嚕上讓這縣城的狗叫了一晚上。」那個聶姓大漢打趣道。

「呵呵。」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為可能確實太累了，所以打呼嚕，不然平時我還沒有這個毛病的。

「來，吃口飯吧！」偽娘掐著蘭花指指了指桌上的飯菜笑道。

「那哪好意思？」我客氣了一下說道，隨即就坐了下來，然後沖着樓上喊道：「徒弟，開飯了。」

風捲殘雲吃了一頓，說實話飯菜不是太好吃，不過餓的人看見什麼都是香的，想我樹葉都吃過，這東西在我這裏也算是珍饈了。

吃飽喝足，我滿意的打了個飽嗝，偽娘和那旅店老闆看着我們兩人無語道：「這可是所有人的午餐啊，感情你們兩個就給打掃乾淨了？」

話音剛落，一個少女從樓上緩緩的走了下來，看樣子也就是二十歲左右的樣子，伸著懶腰，像是只慵懶的貓，她身後還跟着一個十二歲左右的小男孩。

「吃飯了啊，太好了，快餓死了。」那少女下了樓看了看桌子上的殘骸楞道：「沒給我們留？」

「你問他倆！」偽娘一指我們師徒二人，張浩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臉還他媽的紅了，感情是春心蕩漾了。

「算了算了，我屋子裏還有些零食，我就對付一口算了。」那少女回頭對着那小孩說道：「小七，和我走。」那小孩好奇的看了看我們兩個，然後轉身上樓了。

「張哥？那個女孩你認識？」張浩文等那個少女上了樓連忙問道。偽娘這個稱呼也換成了張哥。

「別打人家主意，沒看到都有孩子了嗎？」我敲了下一臉發春模樣的張浩文。

「那是我的孩子...」聶姓大漢無語道。

「那就更不能打人家主意了，人家是聶大哥的老婆！朋友妻不客氣不知道嗎？！」我再次敲了一下無辜的張浩文。

「咳咳，那個是我的同事，小劉，也是我的姐妹。和我一起搞編劇的，這回陪我來這裏的，那個孩子是聶哥的兒子。」偽娘連忙解釋道。

「小劉？叫劉什麼？」張浩文追問道。

「劉書玥。」偽娘擺弄着手前面的筷子說道。

「劉書玥是她！」張浩文驚訝道。

「你認識？」我們三個好奇的問道。

「不認識，不過這名字真好聽。」

「切、、、」

又休息了一天，快到了晚上，我也準備再次出發了，打算先回拉薩然後找我老丈人商量商量，他媽的這個仇不報我也就不是君子了，在自己的地頭好懸讓一個老和尚弄死，說出去都讓人家笑話。不過這一天的時間可給張浩文忙活壞了，使勁全身解數去接近那個叫劉書玥的女孩，我也是沒有干預，畢竟年少嘛，看見漂亮的年輕的姑娘想往身邊湊合倒是也很正常，俗話說的好，異性相吸嘛，這個我倒是理解，不過那少女身邊的那個小男孩我倒是非常感興趣，這孩子悟性極高，從些許小事情來看，這孩子本質也是淳樸善良的，如果把這小子放到比他小五歲的正常城市的小學里，那些成天打打殺殺摟摟抱抱的小學生能埋汰死他。

「浩文！走了！」我搞到地圖后，收拾了一下，說實話也沒什麼收拾的，我們現在還穿着別人的藏袍，弄得和兩個土行僧似得，我還順了一瓶礦泉水放到懷裏。

「這就走？！」張浩文腦袋從另一個房間露了出來驚訝道。

「廢話！不走還住在這裏了！趕緊的。」我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從人家黃花大閨女的房間里出來。

「不要嘛，要不咱們再住一個晚上？！」張浩文一臉賣萌像。

我額頭青筋暴起，怒喝一聲：「張浩文！你他媽的趕緊給老子滾出來！」

「好．．．好．．．」張浩文一個后跳，一臉幽怨的望着我。

十多分鐘后，我們站在旅店的門口，那個聶姓大漢自從我說了要離開后一直在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似乎有什麼為難的事情。

「那個．．．聶大哥，這個旅店的錢改天我給你送過來，反正到時候我還得回來。」我感覺這大漢八成是因為我們沒給錢的事情。

「哪裏哪裏，陸老弟真能開玩笑。」聶姓大漢將手中抽了一半的旱煙狠狠的過了一口，啪的扔在地上，拽了拽我的袖子，給我帶到一個角落。

「兄弟，你是叫陸升是吧。」那聶哥輕聲道。

「恩，對了聶哥您的全名是什麼？」我回問道，我知道這個人一定有事情求我，但我實在想不通到底有什麼事情來求我這麼一個沒有錢的陌生外地人。

「我叫聶九六。」聶九六眼神中有些閃爍。

「那我還是叫你聲聶哥吧，聶哥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直接和我說就行，不用猶豫。」我索性把道道劃在表面說道。

「我不知道我這麼做對不對。」聶九六又從口袋裏拿出一顆旱煙，叼在嘴上，劃了個火柴點着了。

「你就說，沒關係的，說實話能感覺出你還有偽娘都是挺好的人，都挺實在的，能幫到你的我一定儘力去幫。」我笑了笑說道。

聶九六點了點頭，突然抬起頭用深邃的眼眸望了望我，輕聲道：「你感覺聶九七這孩子怎麼樣。」

「聶九七？你說是你兒子吧。你們這名字取的還怪有趣的。」我沒說的是這爹倆取名字取的像是哥倆似得，我隨即又說道：「這孩子我還真挺喜歡的，聰明，而且心地善良，還很淳樸，將來一定錯不了。」

「那把他給你呢？」聶九六猶豫一下說道。

「把他給我就．．．」我笑着剛要接過話說下去突然一下子懵了瞪大眼睛問道：「把他給我？」

聶九六苦笑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我知道太荒唐了，本來我已經打算將孩子交給偽娘了，但是偽娘的性格對孩子不太好，而且他平時東跑西跑的不能照顧到九七。」

「自己的孩子為什麼不自己帶？」我反問道，我感覺眼前這個父親實在是太不負責任了。

「我得了病，估計熬不過今年了。」聶九六吧嗒吧嗒的又抽了兩口。

「得了病？你去過醫院？」我疑問道，這縣城裏好像都沒有醫院。

「去什麼醫院，呵呵，我就是大夫，我們聶家都是大夫，我這一身的本領也差不多都告訴了我兒子。」聶九六苦笑道。

「世代為醫？那你怎麼還能得病？」我困惑道。

「這個就別提了，總之我只想把我兒子交給一個靠譜的人，但我在這裏這麼多年了，基本沒有朋友，來這裏的不是小年輕的來旅遊，要麼就是舔刀口的，看你到是靠點譜，但我實在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聶九六苦笑道。

我也是沉默沒有出聲，伸出兩根手指頭，示意要一根煙，聶九六塞給我一根旱煙，像是原來那種，自己卷的煙，我將煙放到嘴邊，點着，一個煙圈從嘴裏吐了出來。

「孩子交給我肯定沒問題的，給你托個底，不然估計你也不會放心的。我叫陸升，是禪宗的宗主，那個小子叫張浩文，是我宗派的徒弟，雖然現在我們宗派勢單力薄，但是我能保證的是，聶九七跟了我至少會平安長大，如果他有興趣的話，我將我這一身本事傳給他也不是問題。」我笑了笑說道。

聶九六瞪大了眼睛看了我，我本以為他會是很驚奇，誰知道他卻是搖了搖頭鬱悶道：「看來你精神都不大好，幸虧找你談了談。」說完轉身就要走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多少感覺有些尷尬，感情人家把我當精神病了。

「禪宗？你電視劇看多了吧，你怎麼不說你是觀世音轉世？！」聶九六笑了笑，肩膀抖了抖，轉身就要離去了。

我嘆了口氣，一手拽住這個大漢的胳膊，輕輕的一帶，只見他猛地就被帶了過來。這一下是取巧，不然以我的力氣拿這一百五十多斤的大漢是沒有辦法的。

「呦？真是練家子？」聶九六眼睛一亮，回手蒲扇大的手掌就試探性的向著我的臉扇了過來，我一個起手，這聶九六一下子就飛了起來，我只是想證明一下自己卻是沒有說謊，並沒有想傷害這個淳樸的父親。所以藉著力，將聶九六放了下來。

「你真是那個什麼禪宗的宗主？」聶九六這回有些相信了，因為他自信自己還有兩下子的，因為在這麼個窮鄉僻壤開個旅店，來找事的自然不少，他也打發過不知道多少人，今天在我手底下一招沒走上，自然明白了些什麼。

「聶哥，我真是如假包換啊！」我苦笑道、

「九七？九七？」聶九六突然回頭向著旅店門口喊道。

「誒，爹，雜么了？」聶九七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

聶九六也是不含糊，撲通一腳將聶九七放倒，然後說道：「磕三個頭！」

小九七也是不含糊，聽他父親讓他磕頭，他就撲通撲通的磕了三個。

「行，這個徒弟我收下了、」我嘆了口氣，知道，這是聶九六堵了我的後路，但我一點也沒埋怨他的意思，我知道，這是一個父親能做的最後一點事。

沒想到，最後走的時候這麼熱鬧，那個叫劉書玥的女孩還有偽娘跟着我們一起上路了，當然也有聶九七。

「娃子，出去好好和你師父學着。」聶九六魁梧的身材站在旅店門口卻顯得格外蕭條。

「恩。」聶九七突然問道：「爹？咱不一起走嗎？」

「不的，爹還得看着旅店，和你師父去吧。」聶九六勉強的笑了笑。

「爹不走？」聶九七突然跑了回去，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沒聽他父親的，聶九七跑到他父親身邊倔強的說道：「爹不走，我不走。」

「死娃子，聽話，隨後爹就跟着去了！」聶九六勉強笑了笑，說道。

「不得！爹不走！我不走！」聶九七別過臉去倔強的樣子讓我感覺心酸。

「瓜娃子的，你趕緊給我走！給你慣出來脾氣了還！」聶九六看軟的不行就上硬的。

「不走！不走！我不走！」然後小九七向著屋子裏面跑去，聶九六一伸手就將其脖領子拽住，像拎着小雞子似得拽了回來，一腳就蹬了上去。

「你娘的走不走！」聶九六眼睛瞪得渾圓，我卻是分明看到眼裏的淚水。

「幹什麼，幹什麼！跟孩子怎麼這．．．」偽娘陪着笑尋思著去緩解下氣氛。

「別插話！」聶九六瞪着眼珠子，看起來很是嚇人。

「我不走！打死我也不走！」聶九七倔強的在空中蹬著雙腿哭嚎道。

「你．．．你．．．」聶九六顫抖著胸脯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啪

一聲脆響，聶九六實打實的扇了小九七一個嘴巴，眼睛看的清晰小九七的臉蛋瞬間腫了起來，形成一個紅色的大手印子。

哇

孩子畢竟還小，哇的一聲哭出來，一下子撲到我懷裏。

「走！你們走。」聶九六突然背過頭，聲音有些哽咽，實在想不到這樣一個鐵錚錚的漢子會哭出聲來。

「走！」我嘆了口氣，說了一個字，就上了偽娘的小車裏。

夜色已然降臨，旅店上的鎢絲燈將聶九六矮小的身影拉伸的及其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