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一夢十年枕上書(大結局)

162.一夢十年枕上書(大結局)

雲羅被帶回月氏,連同許多被俘虜至月氏的女人一樣,成了最卑賤的女奴。鳳國女子皆擅舞,雲羅與那些鳳國女子,被分配至舞樂坊,每日跳舞取樂眾人。

若非富察珏對她還有那麼點病態的偏執,恐怕她早已被……

也許,早已成為草原上的一抔黃土。

不過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你終於用這毒了,本王還以為,你是捨不得將這毒用在本王身上。」

富察珏輕輕一笑,戲謔地瞧着她。

「怎麼會?!」

雲羅驚愕地望着空氣中四散的藥粉,眸光一凝,「是你換了我的葯?!」

富察珏居高臨下地瞧着她:「如今,你還有什麼手段,使出來吧。」

雲羅渾身的力氣彷彿都被人抽去,頹喪地跌坐在地。

好不容易,才像今日這般,離他那樣近……

結果,一切又像以前那般徒勞么。

舞樂坊。

月琴悠悠,鼓聲疾走,樂師們席地坐在繪著玫瑰藤的木質地板上,演奏著充滿異域風情的樂曲。

雲羅一身輕薄的舞衣,矇著面紗,被眾舞女圍在中央。她赤腳踩在柔軟的長毛地毯上,輕盈起舞。腳上系著金鈴,每一起舞,便會玲玲作響,更添風情。

眾女舉起手掌,雲羅躍身而起,腳尖輕點,窈窕的身子輕旋。她輕輕一躍,腳尖又點在令一人的掌心,姿態如蘭,輕盈若燕,竟在眾女的掌心裏跳起了舞。

「好!」

草原各部落的首領席地而坐,一面痛飲著馬奶酒,一面欣賞著女奴的舞蹈。若是看到歡喜支持,還會掏出一大把金幣、寶石,朝着女奴們拋過去。

雨點般的金幣,朝着眾女拋去,金幣砸在雲羅的臉上,滑落在女奴的掌心。

「賞,賞,全是本王賞賜給你們的!」一人醉醺醺地叫囂。

雲羅的眉心不動聲色地蹙起。

這種猶如主人對忠犬的恩賜,三年了她還是無法適應地反感。

狼部落首領驚嘆:「世上竟有如此精妙絕倫的舞蹈,如此輕盈的舞姿!草原上最美麗的玫瑰,稱讚的便是這位佳人吧?」

坐在一旁的敏敏公主臉色僵了僵。

三年前,她也被人譽為草原上最美麗的玫瑰,無數的吟唱詩人,用盡各種美麗的辭藻來讚美她。然而自從兄長將這個女人帶到了草原后,原本屬於她的一切榮譽,都給這個女人奪走!

「不過是一名女奴罷了,哪裏當得起草原最美麗的玫瑰,這樣偉大的讚譽。」

富察珏的深深地看了著跳舞的雲羅,將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狼部落首領道:「原來只是一名女奴,本王還當是何方來的天女。月氏王,本王用一百頭牛,一百頭羊和你換這個女奴,你看如何?」

「哦?」

富察珏黑瞳幽深,漫不經心地看向他。

「月氏王也驚訝於為何本王會出如此高價?」狼部落首領對自己開出的價格,十分自信:「市場上一頭牛可以換五名女奴,一頭羊可以換三名女奴,本王用一百頭牛、一百頭羊和你換一名女奴,不止是因為這名女奴,恰好合乎本王的口味,也是看在你父親和本王乃是結拜哈達的份上。」

「砰。」

富察珏手中名貴的犀角杯化為齏粉。

「幾頭牛羊就想換走她,她雖是女奴,卻也只是本王一人的女奴,你便是拿了你整個部落來換,也休想拿走她一根頭髮。」

「你!豎子無禮!當年你的父親也不敢對本王這樣說話!」狼部落首領鐵青著臉。

「當年是本王父親無能,才會依賴於你。如今你的狼部落,已經被謝允然蠶食了大半了吧,若非本王給你個依仗,你的狼部落早就蕩然無存了。」富察珏輕諷道。

狼部落首領臉上青紅交加,卻無言反駁。

一曲舞罷,眾女上來給席上眾部落首領斟酒。

雲羅垂首為敏敏斟酒,敏敏衣袖輕輕一拂,酒盞摔落在地毯上,並未摔破。

雲羅看了她一眼。

敏敏笑道:「抱歉,都怪本宮不慎,能拜託姑娘幫本宮拾起么。」

對待一名女奴,也是這樣彬彬有禮,眾部落首領不由暗暗稱嘆其良好教養。

雲羅俯身去拾,敏敏對身旁的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侍衛一腳便踩到了雲羅手上。

腳上一使力,便聽「咯吱」一聲,不知是雲羅手下的酒盞裂了,還是手骨給人踩裂,抑或是兩者均有。

雲羅臉色慘白,鮮血流進暗紅色的地毯,一絲痕迹也瞧不出。那侍衛腳尖旋轉,手下破裂的酒盞碎片,扎入雲羅掌心,指尖,十指連心,雲羅痛得渾身抽搐,卻是一聲也不吭。

眾人自然都瞧出敏敏是故意針對雲羅,紛紛看向富察珏,富察珏卻只是冷眼旁觀,眼眸深邃莫測。

一時,氣氛詭異。

敏敏見差不多了,輕輕頷首,那侍衛這才挪開腳。

「我侍衛粗心大意,不慎踩着了姑娘,還請姑娘見諒。」她輕輕笑道,一臉歉然。

雲羅垂眸,低垂的睫毛將眼波里的一絲波動,藏在眼底。

手骨嚴重變形,手心已被酒盞碎片割得血肉模糊,一些小碎片嵌到了皮肉深處。

雲羅漠然地將刀子往火上過了一過,咬着牙,挑開皮肉,將手掌里的碎片一一挑出來。

上藥、包紮,一氣呵成。

這三年裏,她學習月氏人的搏殺之術,不斷受傷,早已習慣了給自己包紮傷口。

她再也不是三年前,驕傲蠻橫,不可一世的嬌弱公主。如今的她,學會了對敏敏的侮辱忍氣吞聲,對富察珏卑躬屈膝,對各部落首領巧言令色。所有底層女子生活的手段,她一一都會,甚至做得更為出色。

「疼么。」富察珏輕步入雲羅房中,握住雲羅的手腕,打量了一眼,「奴隸便是如此,任人宰割,毫無尊嚴可言,你應該已經習慣了吧。」

聲音裏帶着慣有的嘲諷。

雲羅眉心蹙起,欲將手抽回,卻被他白皙修長的手指緊緊扣著。

他眯了眯狹長的雙目:「只要你答應做本王的閼氏,便可以不用當女奴。」

這句話,是他三年裏,第二次問雲羅。

閼氏,等同於中原王朝的皇后。若說第一次詢問雲羅,是本着玩弄、踐踏她的尊嚴之意,這一次問,卻似護有那麼點自己也捉摸不透的情緒在裏面。

初見雲羅,只是因為她身上的囂張,似極了草原上未馴服的野馬,刺激着他征服這匹野性難馴的野馬。然而這三年來,她身上的那股囂張、蠻橫、乖張,已被磨礪成一種隱忍,她身上早已失去了最開始吸引這他的東西,可這三年來,自己卻似乎越陷越深……

她每一次逃走,他親自將她捉回。

他曾經喜歡看她被人侮辱,玩味她忍氣吐聲慢慢被磨平鋒銳的模樣,而現在,看她如此,心中的玩弄之意卻被一種陌生的心痛所替代。

就如同富察珏再次問出這句話,他頭一次感到緊張與恐懼,害怕聽到她的回答。

雲羅冷冷瞧着他,那雙冷目里,沒有纏綿悱惻的情意,有的,只有刻骨的恨和厭惡。

「寧做一生階下囚,亦不願對你假顏歡笑。」

富察珏五指一緊,雲羅手腕幾欲斷裂,他沉着臉:「本王做事,何時需聽你的意願了?」

他冷冷掐著雲羅的下頜,泛著寒氣的俊臉逼近她的臉龐,忽地,微微滯住,沉眸望着她。

雲羅手握匕首,刀鋒逼富察珏的脖頸上。

「你若敢靠近一寸,這把匕首就切入你脖子一寸。」

富察珏凝視着她:「你當真如此恨本王?」

「月氏王,您這話問得真是可笑,我若殺你親人,踐踏了你的國家,你不是一樣恨我入骨,巴不得將我撕成碎片?你如此問我,無非是炫耀你勝利者的姿態,在我的屈辱上踩踏兩腳!我與你,早已結下不共戴天之仇,不死不休!」

富察珏瞳孔一縮,凝視雲羅許久,終是緩緩鬆開了她。

永樂九年,月氏汗國聯合草原狼、狽、虎、羊四部落,與謝允然的征北軍在草原交戰。

戰爭初期,雙方各有勝負,勢均力敵。然則,戰線拉長,勢必對遠征的鳳國軍隊不利。

雲羅等人待的地方

謝允然妙用機動性大的騎兵,率領三萬精銳騎兵,偷襲敵方后翼,一舉成功之後,鳳國士氣大振。

緊接其後,謝允然採取各個擊破,分而化之的計策,利用各部落之間的矛盾進行離間。例如,狼部落與狽部落有水草之爭,虎部落與羊部落有好幾處有爭議的土地。

四部落為了這些利益爭吵不休,後來富察珏雖出面調節,但也不過是貌合神離,聯盟一旦出現裂痕,就再難以修補。

謝允然藉此機會,窮追猛打,不給月氏一絲喘息的機會,聯盟開始節節敗退,待聯盟察覺到合作的重要性,開始再一次謀求聯合時,敗勢已然註定,大勢已去。

永樂十一年,草原四大部落被謝允然吞併,征北軍人數壯大至七十萬。

同年七月,月氏汗國戰敗。

謝允然與富察珏對面而立。

富察珏打量著對面的男人。

多年的戎馬生涯,刀光劍影,鮮血殺戮,將這個男人身上的矛盾面完全融去,從他身上再也尋不到半點人情味。他的五官似乎比多年前更加深沉,透著股令人膽寒的森冷,像是鮮血祭煉出的寶劍,只有冷和硬。

「拔劍吧。」

謝允然冷聲道。

這並非一場殊死搏鬥,而是一場單方面的力量的壓制,富察珏從未想到,自己的劍術竟然與謝允然相去如此之遠。比之多年前,謝允然的劍中,少了一味情,多了股一往無前的冰冷。

劍尖橫在富察珏的咽喉。

他並無懼意,長目輕挑:「她還活着。」

謝允然的劍尖一顫。

富察珏似嘲似諷:「我將她留在我身邊六年,她便恨了我六年。」

天穹低垂,白雲似伸手可摘。

富察珏輕輕伸手,那朵白雲卻遙遙浮在天際。有些東西,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他將她藏在身邊五年,看着謝允然被熬幹了情,也不願撒手,如今又為何會告知於他?

連他自己,都不知曉。

*

雲羅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蒼鷹不變地盤旋,遙遠的山頭傳來悠揚的歌謠,在這片草原生活了六年,此情此景,卻依舊令她感到陌生。

她聽見旅人的腳步聲,遠遠望去,卻見一人,仗劍而來。

*

大結局,有時間上傳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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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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