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百草堂方家

金蟾山以東五十里，有一個由貨行組建的鎮子，名為青口鎮，這是方圓百里內唯一的城鎮，周邊的村子想要購買鹽巴、桐油等物，只能到這裡。

出了金蟾山東行十五里就是官道，這一路上多來去如風的馬賊。要換做以前，他一個人是不敢出門的，但今時不同往日，修鍊出內勁之後，一般馬賊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以防萬一，他還是把那柄萬安堂的寶劍帶了出來。

小心使得萬年船，還好這一路十分太平，半日後就轉到了官道，時不時還能碰到其他村子的採辦隊伍。

走了一個時辰，一架裝飾不錯的篷車從一旁經過，恰好篷車的主人探出頭來，看到秦玉后卻是面帶一絲疑惑之色。

「停車！」

「是，七少爺！」

車夫聽下車，一路小跑來到車后，殷勤的把自家少爺扶了下來。

這人年紀也就三十多歲的，一身青袍，不算名貴，卻十分整潔，這樣的打扮不像是山裡人，秦玉不知對方要幹什麼，站住了腳。

「小兄弟是要去青口鎮嗎？」

「是的，不知公子有何貴幹？」

「也無甚要緊事，早就聽聞當陽嶺多俠士，小兄弟腰胯寶劍，想必是位少年俠客了？」

秦玉一愣，搖頭道：「在下不過是一山野小子而已，如果沒有什麼事，在下就告辭了。」

「不急！車內煩悶，我也正想下來走走，不如你我同行可好？」

對方說話十分客氣，秦玉下意識的要拒絕，但看到他真摯的笑容后，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二人並肩而行，那車夫也只好下車步行，跟在二人身後。

簡單的交談了幾句，秦玉知道了對方的名字，方山清，取山清水秀之意，倒也文雅。

方山清口才了得，相當健談，而秦玉兩世為人，閱歷城府遠不是一般孩童可比，言辭一針見血，幾句話下來頓時令對方刮目相看。

話題越是深入，方山清越是震驚，這個看起來也就十歲的少年見識實在不凡，根本不像是山裡的村民，反倒像是那些從小就經受高等教育的富家子弟。

秦玉由於自幼生長於秦虎村，對這個世界的見識太少，或多或少總把話題往這一方面引，方山清投其所好，新話題接二連三的出現，秦玉也不由自主的被他的描述所吸引，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當陽嶺雖說地處偏遠之地，卻非貧瘠之區，當陽嶺多山，多礦藏，北部據說又發現了一座綿延百里的鐵礦脈，儲量十分驚人。此外，這裡出產的皮毛佔大秦的一成，藥材約也有半成。可惜此地官府管理不甚，以至許多地方還十分的貧困。」

秦玉深以為然，他知道當陽嶺並不乏富裕之地，嶺上最大的城市當陽城乃是西陵州第二大城市，在整個大秦也十分的有名。

「咳咳！秦玉小友，一路走來怕你也是累了，不妨請入車中同飲一杯水酒，如何？」

「固所願，不敢請耳！」

二人相視一笑，方山清竟主動為他撩起了車簾，這個舉動在車夫看來實在是了不得，他從未見過自家少爺對誰有過如此禮遇。

秦玉還是第一次看到篷車內部的樣子，車內十分寬敞，最裡面是休息用的卧榻，卧榻前有一張書桌，上面拜訪著幾本書和一些茶水點心，左右兩側各有一張椅子，空間布局十分合理，在狹小的空間里一點也不覺得擁擠。

卧榻之上，一個小女孩正在酣睡，可能睡的並不死，聽到動靜的她睜開了眼睛，恰好看到秦玉走了上來。

「方叔，這是誰呀？我們到了嗎？」

「七七，還有三十里路才到，你再睡一會兒吧！這位小兄弟是我在路上遇到的，算是萍水相逢！」

七七揉了揉眼睛，睡意全無，伸出小手友好的道：「你好呀小弟弟，我叫七七。」

「弟弟？老子真實年齡能當你叔！」秦玉撇撇嘴，但還是友好的伸出手：「小妹妹你好，我叫秦玉。」

「妹妹？我比你大！你應該叫我姐姐！」七七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

「你怎麼知道你一定比我大？」

「就憑我個子大！」七七昂首挺胸，還真別說，秦玉天生身材瘦弱，樣子確實只有**歲，而這個年齡階段女孩兒發育早一點，七七的個頭稍稍比他高出一點點。

秦玉覺得好笑，這個可愛的小女孩勾起了他的童心，故意用挑逗的眼神瞅了瞅她平坦的前胸，搖頭道：「沒看出來！」

七七雖然年幼，卻是冰雪聰明，嬌羞大怒，伸手就要去打秦玉，罵道：「**！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粉拳砸在秦玉的身上，秦玉突然面色一變，哀號一聲倒了下去，蜷縮著身子不停才抽搐，牙齒緊咬，撐著兩腮向外鼓起，令人生懼。

七七頓時嚇了一大跳，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方姓中年也發現不對，急忙俯下身，探了探秦玉的脈象，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不……不是我！我……我只是輕輕打了他一下……就一下……」七七磕磕巴巴的道，聲音因害怕變得顫抖。

「我知道不是你，他脈象奇怪，像是一種病，又像是中了什麼毒！總之很奇怪，我看不出來……」

「那該怎麼辦？我們就這麼看著他死掉嗎？」

「不用……擔心，我一會兒……就好！」

秦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牙關緊咬，齒縫中出現絲絲血跡，七七見到之後，一時同情心泛濫，鼻子酸酸的。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恢復了常態，但精神卻是萎靡了許多。

「不好意思，老毛病了，讓你們看笑話了。」

「不礙事，小友需要休息一會兒嗎？」

「不用，已經過去了，這兩日就不會再來了，謝謝方公子。」

「兩日？這種事每隔兩日就會經歷一次嗎？」七七瞪大了眼睛，問道。

秦玉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七七掩口驚呼，先前秦玉的模樣她可是看的真切，那種痛苦明顯是常人難以忍受的，眼前這位似乎還沒自己大的孩子居然兩天就要經歷一次……她看向秦玉的眼神頓時不同了。

接下來的時間，七七明顯友善了許多，在一旁靜靜的為兩人斟茶遞水，幹些小丫頭的事兒也毫無怨言。

「小兄弟身懷重疾，可是要去青口鎮醫治？不過據我所知，青口鎮並無醫術高明之人，若是這樣，小兄弟怕是要白跑一趟。」

「哦？方公子對青口鎮很了解？」

「呵呵，方某乃是一行商，掌管青口鎮的神水峰李家家主，算是方某的朋友。」

「李家家主的朋友！」秦玉倒吸一口涼氣，他臨行前早已把青口鎮的情況打探清楚，青口鎮由三大家族共同掌管，分別是天緣峰武家、神水峰李家和清遠湖鄭家，三大家族分掌礦石、藥材和皮貨，其中李家和武家勢力最大，鄭家次之，這三家勢力幾乎遍布整個當陽嶺，是名副其實的地頭蛇。

沒想到眼前之人竟和神水峰李家有關係。

「李家算什麼，方叔是百草堂方家的少爺。」

「百草堂？」

瞧秦玉的表情，七七就看出來他根本就沒聽過百草堂的名號，解釋道：「百草堂是當陽嶺最大的藥行，當陽嶺一半的藥材都是通過百草堂進入大秦腹地的，李家不過是依附於方家的小家族而已，你說厲不厲害？」

聽到這話，秦玉目中精光一閃。

「呵呵，七七又在吹噓了，不過嘛……話倒是不假。」

「沒想到公子還有這等身份，我也早該料到了，公子博學多才，談吐大方，一看就不是凡人，不過在下此行，倒不是為了求醫，而是……」他沉吟片刻，突然道，「方公子既是藥行出身，想必是對藥材極其了解，不知此物，價值幾何？」

他從懷中拿出了半扇靈芝，放在了桌上。

方山清心頭一跳，他一生都在和藥材打交道，對藥物發出的香氣極其敏感，之所以請秦玉上車也是因為遠遠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葯香氣，不過那種氣味很奇怪，他也不敢確定，沒想到竟是一株年份久遠的靈芝。

他如獲至寶，反覆看了許多遍，目露狂熱之色：「這是長精芝！年份超過三百。方某一生行走江湖，三百年的長精芝也是第一次見到！可惜啊可惜，這麼好的東西已經切開了，這樣一來就很難保存下來……呃，秦兄弟，方某有個不情之請，你可願意把這半扇靈芝轉讓於在下？價格方面絕無問題！」

秦玉深知上品靈藥的珍貴，大都是有市無價的東西，父親的病需要的幾味葯就未必能買的到，最好的辦法就是以物換物，眼前的事既然是搞藥材生意的，如果他給的東西大體符合，換給他也未嘗不可。

秦玉其實還有一層考慮，自己年紀輕輕，這靈芝價值太高，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若是被有心人惦記上了，又是一層麻煩。於是便道：「實不相瞞，這靈芝是救命之物，只換我想要的東西，其餘分文不取。」

秦玉把父親的病症簡單說了一下，又拿出一張紙寫下了幾味主葯。

方姓中年看了看方子，沉吟道：「其它的藥材都好說，只是這百復草也是難得一見的靈藥，青口鎮是萬萬拿不出來的，這樣吧，到了鎮上你且等待幾日，我派人去當陽城中取，如何？」

秦玉想了想，眼前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就這麼答應了下來。

解決了心事，他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兩人聊的十分愉快，不過方山清期間還想打探另半扇靈芝的下落，秦玉只能說已經吃掉了，至於對方信與不信，那就不是他能考慮的了。

不出半日，青口鎮到了。

當陽嶺下轄九鎮，青口鎮是其中之一，由三條主街組成，三條街上開滿了鋪子，最中央還有一個巨大的圍場。青口鎮下轄的所有村子的交易幾乎都在這裡進行。

方家的馬車剛到青口鎮口，李家的人便迎了出來，是幾個年長的老者，李家的人一身青衣，很有氣勢，秦玉下車的時候著實下了一大跳。

方山清風度翩翩的走下了車，眾人立刻迎了上去，自始至終無人理會秦玉，只把他當成了書童跟班之類的存在，這讓他很受傷。

在李家人的簇擁下，方山清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拉走了，後來還是一個馬夫把秦玉帶進了李家旗下的一家客棧里住了下來。

方山清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手裡還拿著一大包秦玉需要的藥材。

「不好意思，白天實在太忙了。」他苦笑之餘，還帶著一絲無奈。

眼見過李家的熱情后，秦玉深有感觸，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百復草最遲後天一早便到，到時候你就可以拿著它回去醫治你的父親了！」

秦玉點點頭，鄭重的把懷中的半扇靈芝拿了出來，遞到了方山清的手上。這一舉動，倒是讓他十分詫異。

「你不怕我拿著你的靈芝跑路嗎？」

「不會，我相信你，何況以李家的人熱情，是不會讓你輕易離開的！」

此言一出，兩人同時大笑了起來。

入夜，下人把飯菜端到了秦玉房中，李家人還算客氣，兩碗白米飯，一斤牛肉和幾碟小菜，還有一壺清酒，秦玉自從修鍊出內勁之後飯量大漲，加上救治父親的藥材有了著落，心情大好，悶頭吃了個精光。

街上很快就熱鬧了起來，他打開窗戶，發現鎮子上人群川流不息，每個人皆是手持一頂燈籠，成千上萬的燈籠彙集在一起，把整個鎮子都照亮了。

他一拍額頭，「啊」了一聲。

「今日是燈火節！倒是把這個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