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幻術
此刻的蘇落陽很頭疼，對這個徒弟很是頭疼。
倒不是說這個徒弟有多笨，相反他很聰明，只是見識太少，說白了就是知識面窄，修道這東西，隨便拿出來東西都是平日聞所未聞的。他剛剛給他講解了自己的修鍊心得，講到天地同律，天人合一八個字的時候，秦玉弄不明白什麼意思，非要讓他解釋給他聽。這一下子蘇落陽傻了眼。
要說這幾個字，修道之人接觸的那是相當多，但要以書面的形式表達出來，卻沒有一個確切的說法。
這已經不是蘇落陽第一次想要抓狂了，你說鍊氣化神，秦玉就問煉的什麼氣？化的什麼神？你又要解釋什麼是先天真氣，什麼是脫體化神……如此這般往往出現一個新的概念，你解釋起來要用更多新的概念，到最後講的人不耐煩了，聽的人更是一句沒聽懂……
也不能怪秦玉，他以前接觸到最強的不過是內勁高手，也就是還未進入修真門檻的練體期，哪裡能知道這些東西？
他現在已經知道所謂內勁也就是先天真氣的原型，能修出內勁，才有可能凝練先天真氣。練體期只是修真的第一步而已，到後面還有練氣、築基乃至結丹等等階段，一個階段比一個階段厲害，也更加困難。
秦玉也問過蘇落陽現在是什麼境界，他沒有說，但每次提到結丹的時候，總是說結丹有多麼多麼困難，除了本身實力之外還需要外力的幫助，很多築基期高手傾家蕩產也才能夠博得一次結丹的機會。成功則一步登天，失敗的話……恐怕此生便與金丹無緣了。每每說到這裡，他便露出一副落寞的神情，言語之間頗有遺憾之色。
秦玉由此判斷，蘇落陽曾經觸摸到了結丹的門檻，可惜失敗了。
一個月後，秦玉終於算是入門了，內勁也愈發渾厚，這都是拜蘇落陽的那些珍貴丹藥所賜。
蘇落陽終於不用再抓狂了，並且這幾天心情大好，因為秦玉終於練成了基礎功法第一層。萬事開頭難，最難的第一步已經過去了，他覺得他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秦玉盤膝而坐，雙目緊閉，引導著內勁在經脈中遊走，一圈又一圈，許久之後，他的身體漸漸發熱，鼻息之間有兩道若隱若現的氣流。蘇落陽在一旁頻頻點頭，用了一個月才把基礎功法的第一層修鍊成功，這個資質其實是相當的差，但對他而言資質什麼的都不重要，只要修鍊了第一層的功法，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秦玉緩緩收功，恰好看到蘇落陽滿意的神色，心中也大為自豪。
「有什麼感覺？」蘇落陽問道。
「內勁好像沒有增加，不過隨著每一次的運功，內勁的運轉似乎更為流暢，直接表現就是內勁使用的更加得心應手了。」
「不錯，基礎功法注重對身體的改造，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為師當年也在這個階段停留了十年之久。」
「十年！這麼久？」
蘇落陽不悅的哼了一聲，道：「修道之路就是要忍的住寂寞，再者，十年對修士而言不過是彈指之間而已，怕什麼。」
秦玉只好低頭稱是。
蘇落陽看穿他心中所想，笑道：「我知道你學道心切，這樣吧，我這裡有一本幻術功法《幻目決》，你拿去修習吧。」
「幻術？很厲害嗎？」
蘇落陽突然笑了，然後說出一句令他目瞪口呆的話。
「略有小成后，內勁高手屠之如豬狗！」
霸氣！小成之後就有如此威力，那要是大成了該有多麼厲害？
秦玉滿懷欣喜的翻開了書。
幻目決共七層，是以眼睛為媒介，釋放幻術的一種功法，中幻者心神撼動，行為舉止不受控制。
單看字面，確實有那麼點意思。但要知道，即便是內勁高手，要是站在那裡任人砍，即便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能弄死他。
其實這幻目決在修真界流傳甚廣，卻罕有修習者，因為修鍊它太過困難了，而所謂的撼動心神其實也只是一個輔助功能，對方神念較高就毫無用處，還可能會遭受反噬。像這種付出與回報不成正比的功法一般都認為是雞肋功法。
不過像秦玉這種剛剛接觸修真的凡人來說，一點垃圾都會當成寶，換來的結果就是修鍊的格外賣力。
修習了幾人之後，他發現眼睛更好使了，似乎能看的更遠，不由大為驚嘆。
於是修鍊的更加賣力了。
幻術，就是用神念讓對方產生幻覺的法術，神念越強，入幻越深。
秦玉閉著眼睛，腦海中各種畫面走馬觀花般的閃過，突然，他猛地睜開眼睛，銳利的眼神立刻鎖定了蘇落陽，蘇落陽隨意的瞟了一眼，身體卻是微微一震，臉上出現了駭然之色。
幻術講究出其不意，蘇落陽早有準備，神念又比秦玉高出好幾個等級，但即便這樣也居然中幻，雖然只有一剎那就恢復過來，也足夠令他震撼了。
「這孩子竟有如此天賦？不！恐怕多半是那幻蠱的能力，幻蠱是傳說中的上古靈物，總歸有些不凡之處。看來我讓他修習幻目決的想法是正確的，這樣也好，假以時日，他必將是我的一大助力，到那個時候，哼哼……」
經過多日相處，秦玉發現蘇落陽是一個稱職且合格的師父，人都知道感恩，如果不是「蘇落陽」這個謊言，他是真心愿意叫一聲師父的。有的時候他甚至會想，如果當初沒有撿到那個錦囊，也就沒有了現在的顧慮……
但一想到那個人用指甲刻在木頭上的字……如果沒有遇到那個錦囊，或許連死都不知為什麼。
這個假的蘇落陽，必定是有所圖謀的，經過這麼多天的試探，他也隱隱察覺到了些什麼。首先，金蟾顯聖的傳說由來已久，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若這是真的，或許，就和這裡的小幽冥陣有關。
荒山野嶺，怎麼會有這樣的一座大陣布置在這裡？而且布置的如此隱秘，布置這個陣法的人是想掩飾什麼？又或者……保護什麼？
蘇落陽越是對他視如己出，越是說明他圖謀不小！
秦玉暗自警覺，便想要基礎功法第二層的口訣，但沒想到他只是提了幾句，蘇落陽便以基礎不足為借口，斷然拒絕，並囑咐他首要任務是把幻術修鍊到家。
秦玉怕引起對方不快，正好鬱悶的答應了，但他還是多了一個心眼，把自己真實的幻術水平隱瞞了下來。
相處時間久了，蘇落陽身上的神聖光環慢慢退卻了，因為秦玉漸漸明白，蘇落陽除了有些異於常人的神通之外，和凡人並無太大不同，他同樣有人的七情六慾，悲歡離合，而且感情比普通人更豐富。
只是蘇落陽的感情，他不明白。
對一個修道上百年的人來說，歷經的又何止是人之一世？他們在求道路上攀上一座又一座高峰，那種成功的喜悅又怎是凡人能夠理解的？他們眼睜睜看著一個個最親的人慢慢逝去，內心的煎熬又豈是凡人能夠承受？
悲歡離合併不可怕，可怕的是看著悲歡離合卻無法阻擋，並且還在一點點經歷著。
這些東西，的確還不是現在的他可以理解的。而他，也只需要一點點提高自己的幻術能力，這就夠了。
先前的那一次試探，蘇落陽所有的反應都印在秦玉的眼中，而這不過是他幻術的冰山一角。
以他現在估量，如果在不經意間全力出手，應該可使蘇落陽中幻一息左右。只是一息太短了，短到幾乎做不了任何的事情，他還需要更多的時間。這些天下來，對蘇落陽的本事他也有了一個大概的認知，毫不誇張的說，他比之蘇落陽，就好比螻蟻比之巨人。
即便有所不同，那也是這隻螻蟻是個有點本事的螻蟻，僅此而已。
螻蟻想要擊敗巨人，唯有藉助外力！
比如，一個同樣強大的巨人。
蘇落陽教他幻術絕對不是無的放矢，這說明有一個強大存在站在他的對立面，在這個強大存在面前，秦玉的幻術就會變成蘇落陽的助力。
秦玉很期待這個巨人的到來。
「啊——！」秦玉突然翻身栽倒，劇烈的疼痛使他全身痙攣，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
蘇落陽面帶欣喜之色，摸出一枚黑色的竹哨，吹了起來。竹哨的聲音很特別，哨音忽高忽低，聽起來有些詭異，但聽久了反而會覺得喜歡。盞茶功夫過後，秦玉的呼吸變得平穩，慢慢坐了起來。
哨音立畢。
「沒事了？」蘇落陽關切的問道。
「恩，謝師父關心，師父，怎麼我覺得這幾日體內疼痛更加厲害？難道凝結在體內的藥力不減反增不成？」
蘇落陽頓時語塞。所謂藥力凝結，不過是他編織出來的謊言而已，想了想，緩緩的道：「無礙，過些時日就沒事了，修道之人不比凡人，不經歷些痛苦如何成就大道？這一點小小挫折你便受不了了么？」
聽到蘇落陽太過明顯的搪塞之言，秦玉面帶慚愧的低下了頭，眼底深處卻是閃過一道殺機。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
清晨，秦玉爬起身，發現蘇落陽很反常的沒有閉目打坐，而是在掐指算著什麼，他的計算似乎持續了很久，以致額頭上出現了細密的汗珠，秦玉知道這是在進行極其複雜的心算，看了一會兒，頓覺無趣，拿出小刀，在一旁的地上劃了一道。
地面上密密麻麻刻著幾十道划痕，這是他用來計算天數的，算起來，他已經在這裡困了兩月有餘。
每日的疼痛依舊在繼續，且持續的時間更久，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差，但相比自己，他更擔心家中的父母。
「一去兩月有餘，娘親肯定擔心壞了，怕是整日以淚洗面，爹的病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爹，娘，孩兒不孝，不能在身旁侍奉，還讓你們擔心著我……」
收起複雜的心緒，他盤膝坐好，開始修鍊幻目決。到如今，師徒二人的話明顯少了，蘇落陽每天除了詢問幻術的進度之外也不會問點別的，若對他的進度不滿意還會出言埋怨。那種不懷好意的神色愈發的明顯。
秦玉知道蘇落陽一時半會兒不會把他怎麼樣，對其倒是絲毫不懼。
就在這時，蘇落陽猛的睜開眼睛，一道精光從眸底閃過。
「來了，就在今日！」他冷冷的瞪了一眼秦玉，「幻術修習的怎麼樣了？」
秦玉也不答話，目中閃過一道七彩之色，詭異的瞳孔似乎形成了一個空洞，隨意看一眼似乎就能把人的目光吸引進去，到達未知的空間。
蘇落陽十分滿意，幻目形變，這是把幻目修鍊到第三層特有的現象。
秦玉緩緩收功，眼睛恢復正常，試探性的問道：「師父，您剛才說就在今日？是什麼意思？」
蘇落陽此刻心情大好，聽到這一問頓時開懷大笑，「哈哈哈！你我脫困的時間，到了！」
秦玉一聽，心裡卻是咯噔一下，但還是裝作一副驚喜的模樣，和對方在一起呆久了，倒是練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城府。
等了這麼久，該來的，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