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紫定南深知他這個唯一的女兒生性淡泊名利，只不過是因為她孝順，他才能以此要求她聽話。

不同於紫凝香的淡泊名利，他是有龐大野心的。

他一直是先皇妃子的人，在先皇薨逝后，他依然暗中替太妃做事，並一直為只有兩個兒子的先皇在選太子時立長不立幼，感到深恨不平。

如果他能讓女兒在太妃面前立下功勞，推翻現今皇帝，那麼，平步青雲就不是夢了！

紫凝香不是傻瓜，孰輕孰重她分得清楚。

她爹不喜歡當今年輕的皇上，她無話可說，但她爹似乎有意改朝換代，雖然她不知道他支持的神秘人究竟是誰、真正身分為何，卻覺得不該貿然行事！

其實在她第一次出任務之前，便感受到她爹對當今皇上的不滿，以及對神秘人的尊崇，她感覺得到其中有些不對勁，曾經試圖勸她爹回心轉意，但完全沒用，還被罰跪在祠堂一天一夜。

由於她堅持不願執行任務，她爹才向她承諾，只要她能助他一臂之力，等事成之後，他會隨她歸隱山林，從此不問政事。

就為了這句承諾，她讓自己蹚進了這一淌渾水之中……

「入宮后，我會好好按照指示做事，但我請求你不要傷害我的親人。」

神秘人眼神陰沉，「你這嫩娃兒沒資格與我談條件，下去！」

紫定南連忙使個眼色，紫夫人急急把紫凝香帶離開密室。

而後，紫定南又與神秘人密談了一會兒，神秘人就像來無影般去無蹤。紫凝香雖然懂得鳥語，但小鳥們沒有見過神秘人，紫定南與紫夫人嘴又閉得死緊，她完全無從得知神秘人的真正身分。

她爹不喜歡當今聖上，卻願意為神秘人肝腦塗地。

但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她爹因愚忠而死，他們需要她，她再不願，也要跳出來保護紫府的人。

她多希望，終有一天能夠帶着她爹逃離這些是是非非，覓得一處清靜之地，讓她爹安享天年，而她也能在他膝下盡孝。

可是……在她進宮之後，事情的發展會不會愈來愈難以料想？

她怎麼覺得，她好像無法抽身了？

【第三章】

七天之後，紫凝香被浩浩蕩蕩的隊伍送入了宮裏，皇上同時也恩准紫定南安排的兩名女侍——紫府新進的婢女如詩、如畫陪伴她入宮，繼續照料她的生活起居。

美其名是陪伴照料，但她心知肚明，她的一舉一動被神秘人監視着！

如詩與如畫也是神秘人的手下，神秘人讓她爹給她三顆藥丸，隱藏武功的有兩顆，恢復內力的卻只有一顆，此時的她還不能隨意服用恢復內力的丹丸，必須在宮裏等待着，得到指示后才可以服用。

至於隱藏武功與內力的藥丸，藥效只有一個月，在這一個月內，若神秘人沒有給她動武的指示，她就只能在每月藥效過之前再吃一次同樣的藥丸，靜觀其變。

因此，她現在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入宮之後，紫凝香被安置在惠安宮，是以前薇嬪住過的地方。對此，如詩與如畫面面相覷，一臉懼意。

「小姐，這個宮裏……以前死過人……」如詩顫著聲，咽了好幾口唾沫。如畫一邊整理著床鋪，一邊點頭如搗蒜，「小姐，薇嬪她……」

「沒什麼好怕的！」紫凝香一臉平靜，「既來之，則安之。」

「小姐……」兩個人異口同聲，眼底由衷佩服紫凝香的膽識。

看樣子若比起演戲，眼前的兩人比她演得更逼真，而她們的能力究竟到達什麼程度，她還看不出來。

不過在這宮裏，她誰也不認識，也只能跟這兩個人相依作伴了。

紫凝香微笑道：「你們不覺得一進入這皇宮裏，就有一種很凝重的壓抑感嗎？這看似平靜的皇宮裏，冤魂不知聚了多少。但是，我們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沒必要害怕，知道嗎？」

「可是……小姐……」她們的身子還是不斷的顫抖著。

人會怕鬼，算是天經地義吧？

「只要你們聽我的話，不要扯我的後腿，好好跟我合作，我會保護你們的。」她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警告她們不要背叛她，不然後果自負！

入了宮，她的身分比她們尊貴，隨時隨地都可以讓她們死於非命，雖然她不想，但必要時，她只能不擇手段。

「不對！小姐，我們答應過老爺，就算是死，也要保護你！」如畫的眼神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

如詩則是一雙眼閃著無辜，「我是小姐的婢女，當然聽小姐的話。」

紫凝香沉吟半晌。

如畫的回應在她聽來有另一層意思，就是她爹的性命操縱在神秘人手裏，叫她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如畫寧願一死也不容許她背叛神秘人。

如詩一臉無辜看似對她忠誠，但這樣的如詩若在她脆弱時刺她一刀，最讓人防不勝防，她斂了斂眉，對如詩的防心更重了。

「我在這裏只有你們了，所以，我們都不會死，我們要一起過下去。」她張開雙手，一左一右的攬住了如詩與如畫，三個人抱在一起，溫暖彼此。

但三個人的心思卻是迥然各異……

紫凝香進宮已經五天了，原以為第一個見到的會是皇帝，但他明顯是在冷落她，不過，她若需要什麼，只要讓如畫吩咐門外的宮人一聲，什麼都不缺。

她住的惠安宮景色宜人，窗前有個小花園，後院有個荒廢的小菜圜，她讓如詩與如畫在後院種些時蔬與藥草，她天天坐在窗前看着自己帶來的書，聆聽着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雀鳥棲息在窗枱前啾啾鳴叫，怡然自得。

「皇上這幾天除了上早朝外，一直關在御書房裏批閱奏摺，當皇上有什麼好？不如我們自由自在！」一隻身灰翅黃的鳥兒高傲的吱吱喳喳。

紫凝香心有戚戚焉。

「我們來唱歌吧……」另一隻雀鳥開始鳴唱，從獨奏變成與幾隻鳥兒合

唱，紫凝香合上眼，優閑聆聽。

他去了江南一趟，御書房裏肯定奏摺如山，難怪他沒有來找她。

唱完了歌，第三隻鳥兒抱怨道：「高美人又發脾氣了，我剛才經過，她對我砸了杯子過來，我要不是逃命逃得快，現在就不能在這裏唱歌了。」

「皇上的女人那麼多，我比較喜歡柔妃。」全身灰的小鳥說道。

「麗美人也不錯，她長得像一朵花一樣美……」

「哪比得上眼前這個一直安安靜靜在聽我們唱歌的人？」

緊接着，一群鳥兒看向紫凝香，她回眸一笑，鳥兒們開始吱喳著評比起後宮里的女人誰最美。

她沒想到，她居然是排在第二，僅次於柔妃之後。

「小姐，聽到什麼消息了嗎？」如畫放慢腳步，近似無聲無息的走向她。

「牠們一直看着我，似乎在說我美不美。」她察覺到身後的如畫，發現如畫也有武功，但還不及她，因而笑得燦爛。

「這件事除了我們以外，還有誰知道？」

她指的是她會聽鳥語的天賦，如畫一聽就懂。

「小姐放心，只有我跟你知情，如詩不知。」

「嗯。不能張揚，你去拿些鳥食過來。」

如畫辦事迅速，去而復返，紫凝香接過鳥食，輕撒在窗前，對着群鳥溫柔的微笑，唇形微微動了動，斷續地發出幾聲鳥叫聲。

鳥兒們呼朋引伴的飛下來啄食，她眼裏的笑意更盛。

「這些全給牠們吃了。」她將剩下的鳥食交給如畫。

「是。」如畫接過，繼續餵食。

她看着鳥兒們吃得喜悅，心底也是開心的。

微微閉了閉眼，她有絲睏倦。

「書看久了，有點累，我想歇一下，你喂完了就退下吧。」

「是。」

第六天午後，終於有人前來拜訪了。

「柔妃娘娘到！」

「小姐……」如詩、如畫一臉戒慎。

「別慌。教過的宮規都記得吧？我們迎接吧！」

「是。」兩個婢女同聲道。

「民女紫凝香參見柔妃娘娘。」紫凝香恭敬的行禮，身後的婢女們也跟着屈膝拜謁。

「妹妹，快請起。」柔媚的聲嗓宛如和風輕拂，教人心曠神怡。

柔妃擁有一雙丹鳳眸，兩道柳葉眉，嬌腮紅潤，齒白唇紅，氣質恬淡溫柔、和藹可親，她的美，是那種讓人看了很舒服的美，難怪在鳥兒們的心裏排名第一……。

她一身鵝黃宮裝，頭上的金步搖隨着走動叮噹微響，儀態萬千，她身後跟着幾名宮女，都不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