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玄帝羅雖然顯得有些慌張,但還是鎮定的先將她扶進營帳里,讓她少吹點風。
他自車中拿出被褥,替她舖好,接著又不斷忙進忙出。
「來,喝點水。」他將沾濕的帕子擱在她的額頭上,並喂她喝水,順便將她身上的被子拉高。
孫錦容將水喝完之後,總算覺得舒服一些。
「我……應該是脫臼是引發高燒。」她的肩臂還有些酸疼,讓她全身的力氣都使不上來。「車裡有個紫檀盒,裡頭有著一個紫色藥瓶,裡頭有藥丸,你……你拿一顆來喂我吃下。」
「嗯。」
玄帝羅連忙回車上翻找一番,終於找到她所說紫色藥瓶,倒出一顆藥丸之後,他回到營帳里,焦急的將藥丸喂進她口中。
孫錦容吞下藥丸之後才睜開眼,望見他的俊容充滿了擔憂,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不用擔心,出門在外受點傷是常有的事。」吃了葯后,她覺得痛苦似乎減輕不少。
玄帝羅沒有說話,只是坐在一旁望著她,似乎怕她有什麼意外。
「你不用一直這樣盯著我瞧,我不會有事的。」她躺在軟被上,唇角忍不住輕勾起一抹淡笑。「至少我不會給你添任何亂子。」
許久后他才開口:「你已經添了。」
孫錦容一愣,然後輕笑幾聲。「商人一向一諾千金。還氣我誆了那三個人的銀子?」
「你明明不缺錢。」玄帝羅認為她沒必要那麼堅持拿走他們的銀子,這會兒也不會落得什麼也沒有,反而還讓自己受傷。
「不缺錢,不代表就不愛錢。」她咯咯笑道。「這一路上肯定會有風波,若一直平平靜靜的,不就太無聊了?」
玄帝羅斂起雙眸。「怕到時接踵而來的麻煩會教你吃盡苦頭。」
「吃再多的苦,到最後還是會苦盡甘來。」她才不怕吃苦,因為她知道最後總是會有甜美豐碩的果實。「你怕了?」
「我不曾怕過。」他吃的苦已經很多,還有比他差一點回不了家的苦還難熬嗎?「只是,到了北玄國,我會替你安排一處安全的地方,我們得暫時分開。」
「到時候再看著辦吧。」孫錦容的眼皮逐漸沉重。「若你是想甩掉我,那是不太可能的事,除非是我自己願意離開……好處都還沒讓我拿到,就想急著攆我走……」
她的聲音愈來愈小,最後還咬了咬牙,只是,最後她含在嘴裡的話太小聲,他沒能聽清楚。
這一夜十分平靜。
而玄帝羅卻一夜未眠,只為了照顧高燒不退的恩人……孫錦容。
玄帝羅打了個盹兒,之後猛然一驚,忽然醒來。
他睜開雙眼,發現帳里的人兒已經不見蹤影,原先蓋在身上的被子也已然滑落。
兩道好看的眉宇一攏,他想也沒想就往帳外奔去,衝口便喊道:「孫錦容……」
「怎麼啦?」孫錦容大病初癒,正坐在湖邊泡著雙腳。
「你醒了?」見她安然坐在在湖邊,他突然停下腳步,沒再往前走。
看見她雪白的赤裸雙足,他莫名覺得臉上有些燥熱,急忙別開雙眼,有些慌亂的應聲,「嗯。」
見他沒再走近,她也不急著遮掩,反而比他大方許多。「喂,我肚子餓了,做點好吃的給我吃吧。」她可是大病初癒,需要吃些東西。
玄帝羅不滿的擰起眉宇。他可不是她買來的老媽子,要當她的護衛還要充當奴才,現下又要求他像個女人做飯給她吃?
女人?他低頭一瞧,發現自己還穿著一身可笑的女裝。該死,其實離開四方城后,他早就該把這身可笑的女裝褪去,還傻傻的被她眶騙。
離開四方城之後,誰還會認得她,他根本沒有必要配合她演戲了啊!
玄帝羅回到馬車上,將一身女裝褪去,找到合身的男裝穿上,一轉眼便恢復男子的衣裝。
不過,就算換回男裝,他還是乖乖為她熬了一鍋熱粥,並放了一些牛肉乾在裡頭熬煮。
孫錦容梳洗一番后,來到營帳旁,瞧見他已經褪去一身女裝,有些不滿的噘起小嘴。
「你怎麼把女裝換下了?」她的表情寫滿了「可惜」二字。「你穿女裝還挺好看的。」
「閉嘴。」玄帝羅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把粥喝了吧。」
她接過那碗粥,雖然白粥里只有簡單的肉乾,不過這些天為了趕路,她已經好久沒有吃到熱騰騰的食物了,喝一口之後,她的胃果然溫暖許多,小臉上總算多了笑意。
「你等會兒再把女裝換上吧,不然這一路上我要怎麼跟人解釋我們的關係呢?」
玄帝羅也盛了一碗粥,邊喝著邊說:「你換回女裝。」
孫錦容小手一頓。「你見過這麼丑的女人嗎?」她指指臉上的假皮,輕撫著那些傷疤。
這個已經貼在臉上好幾天,總讓她的肌膚覺得有些癢,還好剛才趁他熟睡時她已將假皮撕下來清潔一番,就怕貼得太久,她的臉真的爛了。
「比你丑的多得是。」玄帝羅對她的長相沒有什麼意見。
雖然臉上有著嚇人的傷疤,她卻擁有一雙好看的黑眸以及細嫩的小嘴。她有著一張鵝蛋臉,雖說臉上的肌虜已經看不出好壞,但臉部之外的肌膚卻是白皙如凝脂。
雖然可惜了她那端正的五官,但鮮少有毀去了臉龐的姑娘像她有這般豁達的心胸,還能女扮男裝四處經商,值得敬佩。
她這樣還不算丑?孫錦容的雙眸直瞅著他瞧。「那什麼樣的姑娘在你的眼裡才算丑呢?」
「蛇蠍心腸而不擇手段的女人。」玄帝羅斂眸回道。
「唔。」她沉思了一下,最後忍不住開口問:「你會流落至元鳳皇朝,難不成是某個女人害的?」
他猛然抬眸望著她,發現她非常聰穎。「沒有人跟你說過,女人太聰明不是一件好事嗎?」
孫錦容笑了笑。「太笨的女人,只能倚靠他人的安排過完這一生。」就像她們的小妹,就是腦筋不太好,才會被姊姊們推入火坑當人質。
「雖然我說過不會強求你說出自己的故事,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你一些事,例如,你是怎麼被陷害的?」
「美人計。」簡單的三個字便道出一切。現在回想起當時的狀況,確實讓他心寒。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她沒想到他會這麼誠實,倒也沒有壞心的嘲笑他。「以柔克剛准沒錯。」
她沒有大笑,話里反而帶著些安慰之意,讓玄帝羅感到有些意外。
「不過,」孫錦容又抬起小臉,勾起一抹淡笑道:「跌倒並不丟臉,可是若是在同一個地方再栽第二個跟頭,就不能怪別人挖坑給你跳,而是要怪自己腦袋是不是生蛆了。」
玄帝羅臉色一沉。這擺明了暗示他別再受美色算計,若再上一次當,那就真是神仙也難救。
孫錦容這個女人……果然不是簡單的角色。
「吃飽了。」她將粥吃完之後,便將碗筷擺在地上。「等會兒收拾收拾,咱們該上路了。」
玄帝羅看著她吃完后拍拍屁股就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咬牙脫口而出,「孫錦容,我可不是你買來的奴僕。」
「我知道啊!」她回頭朝他粲然一笑。「我不是你的主子,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嘛!」
說完后,孫錦容便逕自上車休息,完全無視於他的怒容。
她真聰明!寧可當他的救命恩人,也不願意當他的主子,因為,伺候著她的時候,他心裡還不能有任何怨言,得時時感激她的救命之恩!
這算盤她打得可真精啊,哈哈!
經過多天的旅途,接下來他們每日在天黑前都能及時抵達下一個城鎮,不必在荒郊野外度過。
玄帝羅原本以為,孫錦容高燒退了之後,人應該會恢復些精神,可是沒多久她卻又鬧起肚疼。
瞧她是真的疼到骨子裡,小臉慘白不說,甚至抱著肚子在車裡打滾,臉上滿是細汗,玄帝羅一路加快車程,來到這座小鎮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帶著她前往醫館,讓大夫瞧瞧。
孫錦容原本逞強說不用,可是玄帝羅仍不顧她的意願,強硬的抱著她下馬車。
奔進醫館之後,他便朝裡頭大喊:「大夫呢?快請大夫替她看病,她肚子不舒服,疼得直打滾!」
被他抱著的孫錦容一時之間羞得無地自容,在場所有人都盯著她瞧,讓她只能將臉往他的胸膛鑽去。
他當然不知道她發什麼窘,以為她是已經疼得快虛脫,直至醫館里的葯徒連忙將他們帶往一側的廂房,她才鬆了一口氣。
醫館的古大夫是名已屆花甲之年的老者,一眼就瞧出玄帝羅懷裡的人是個姑娘家,連忙吩咐他將她放在炕床上。
玄帝羅見古大夫慢條斯理的替她把脈,沉不住氣的開口問:「大夫,她身子還好嗎?生了什麼病?要不要緊?還有,她的肩臂曾經脫臼,還曾發高燒,是不是這個原因讓她肚子疼?」
平時一向惜言如金的玄帝羅,這時卻像個啐嘴的婆子,嘰嘰喳喳朝大夫說個不停。
此時,孫錦容小臉已紅得像著了火,真想教他閉上嘴別多話了。
古大夫是名經驗老道的醫者,替她把過脈之後,才抬眸幽幽的問:「你是她的相公?」
見玄帝羅愣了一下,古大夫又接著道:「一看就知道你們是新婚夫婦,連妻子的小日子來了都不知道。」真是新手丈夫啊!
小日子?玄帝羅先是皺眉望了望古大夫,而後突然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俊美的臉龎霎時像是被烙上炭火,讓他覺得連耳根子都開始發燙。
簡單來說,就是她的月信來訪!孫錦容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這個男人怎麼就直接把她送往醫館?實際上她也沒生什麼病,只是見紅的時刻一到,她總是必須疼個一、兩天。
「她的身子確實是有些虛寒,等會兒開副葯驅驅你體內的寒氣,服過三帖后便能見效。」古大夫又審視了她一會兒。「只是,你的臉……」
「我的臉沒有什麼問題。」她知道眼前的古大夫閱人無數,肯定看出了她臉皮不對勁的地方。「不勞大夫費心。」
古大夫也沒有再多說,回過頭瞧著玄帝羅,又免不了交代一番,「你這個做人家夫婿的,平日應就該好好照顧好你娘子的身子,才不會在她鬧腹疼時這般不知所措。」
從小到大養尊處優的玄帝羅,豈有伺候過女人的一天?他哪知道女人月信來潮時會痛得像要了她們的命。
他不禁直瞧著孫錦容。前些天她手臂脫白以及生病時,他都不曾見過她這麼難受,可是這會兒瞧見她額上的薄汗以及蒼白的小臉,又不像是騙人的……
「記得多熬些黑糖薑湯讓她喝,最好再加些紅棗讓她補補氣血。」古大夫站起身之後,便在一旁的桌案上提筆寫下藥方。
孫錦容小臉紅燙,捂著肚子坐起身。「謝謝大夫。」
「喏,到前頭結帳抓藥去。」古大夫將藥方交到玄帝羅手中后,便揮揮手要他前去抓藥。
「我去抓藥了。」玄帝羅也覺得一陣尷尬,便轉身離去。
古大夫見到他離開之後,才好奇的開口問:「姑娘,老朽已支開你相公了,請問,姑娘臉上的假皮……是否是出自於苗族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