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再生房
葉宇塵感覺到了一種恐懼，這種恐懼是發自靈魂的。他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心情會在一天之間，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自從被外星人劫持到飛船上之後，他是抱了必死之心的。雖然他也有求生的渴望，但當他回想起空天飛機爆炸的那一副景象，覺得生的希望實在是太渺茫了。因為外星人根本不把地球人的生命當回事兒，一千多個乘客的生命在外星人的炮火下瞬間隕滅，如果不是那一絲靈感讓自己及時地彈射出來，他和王成飛毫無疑問也在那一次爆炸中死去了。被劫持到外星人的飛船上之後，不斷的有幾個年輕的外星人來詢問，問他是怎麼知道空天飛機會受到攻擊的，葉宇塵堅決不說。既然這群外星人是不友好的，是地球人的敵人，他們越想知道的事情他就越不能告訴他們。而且，他們在沒有了解到想要了解的情況之前，葉宇塵還有利用的價值，否則，他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在這一點上，他的腦子是清醒的。
葉宇塵是大無畏的，他準備為地球人類而犧牲。他從小受的教育，以及他成長過程中得到的所有的榮譽，都讓他覺得作為一個傑出的地球人，必須要維護地球人的尊嚴。葉宇塵感覺到，不僅僅是他和王成飛，甚至是全人類都受到了威脅。強大的外星人來了，地球人的命運前途未卜。雖然他還不知道外星人的全部計劃，但能夠感覺到，他們是有所圖謀而來。地球人有難了。現在自己落到了外星人的手中，生死也只能置之度外了。
人總有一死，要死得像個大寫的人。葉宇塵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但這樣必死的心情突然有了起伏。
先是有一個叫諾雅的女外星人，告訴他們林倬漢來過了。林倬漢是代表地球人來談判的。外星人果然是要滅了地球人，而地球人已經派代表來談判了。不知道林倬漢是怎麼當上這個代表的，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按照那個女外星人的說法，這次談判並沒有成功，沒能解決地球人的危機。那個女外星人想給地球人留下一點空間留一些活口延續地球文明，但這也要他們的族長同意才行。她能夠幫地球人說幾句公道話，葉宇塵已經十分感激了。但願她的族長能夠聽她的建議。這樣連自己都或許還能有生還的機會。
她說有可能叫自己回地球去談判，騰出一些空間來給外星人。這明顯是要他做地球的「球奸」的節奏。但葉宇塵一點都沒有恥辱的感覺，他甚至感覺到光榮。因為20年以前，就有一個英國的物理學家叫霍金的，預言了人類遇到外星人之後必將滅絕的結果，因為外星人既然有能力從數百乃至數千光年以外來到地球，他們的科技就是地球人遙不可及的。無論是競爭還是戰爭，地球人都將一敗塗地。
現在葉宇塵相信了這個預言。
強大的外星人真的來了，而且來的目的非常清楚，就是佔領地球的空間，消滅地球人。所以他覺得，哪怕能夠為地球留下一絲的血脈，也是莫大的功勛。只要有一線希望，也要去爭取做這個談判代表，即使被人罵成球奸也在所不惜。葉宇塵甚至有點同情起史書中洪承疇、汪精衛的處境來了。悲壯地死去，還是苟且地活著，對於個人而言，前者是當然的選擇，為了民族大義而犧牲個人，這是列祖列宗教導我們的；但對於整個民族整個人類而言，顯然應該選擇後者。只有活著，才有希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留下人類的血脈，才有卧薪嘗膽的機會。葉宇塵甚至把汪精衛比成了越王勾踐，這兩個都是紹興人，都是林倬漢的鄉祖，忍辱負重，是他們一脈相承的品質。區別只是，一個人復國成功了，而另外一個沒有。
成王敗寇，後人，或者說歷史的評價是很功利的。
葉宇塵的心，在一絲生的希望中掙扎。那個外星人諾雅，她的形象深深的印在葉宇塵的腦海中，有時候甚至幻化成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他翹首期盼諾雅及早回來，來給他布置怎麼回地球去談判的任務。葉宇塵心潮起伏，他從來也沒有這麼患得患失過。他自己也很奇怪，本來是鐵了心要去死的，現在一旦有了生的希望，自己怎麼會變得這麼軟弱而且多愁善感起來，居然在心裏面無數遍的幫大漢奸汪精衛做解釋。其實他也明白，他並不是在幫汪精衛做辯護，而是為他自己的行為做辯護。
葉宇塵在這樣焦慮的情緒中過了不到半天，他的心情，又有了更進一步的變化。
幾個小時以後，禁閉室來了一個人，自稱叫做扎克教授，帶著他來到一間像停屍房一樣的房間，叫他躺到一個「停屍抽屜」里。
葉宇塵腦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躺進去意味著什麼，但在幾個高大的外星人的挾持之下，葉宇塵絲毫也沒有反抗的餘地。但那一刻的景象，在他腦子裡面的印象特別的深刻，每一個細緻的動作，像電影一樣一幕幕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腦子裡面。他看著扎克教授按下停屍抽屜的密碼，看著停屍抽屜緩緩的伸出來，然後，兩個高大的外星人把他扶上挺屍抽屜，綁住他的手腳，給他戴上頭盔和氧氣面罩，紮上輸液管。爾後，重新把停屍抽屜關上。葉宇塵的心砰砰地跳著，他的耳朵甚至能夠聽出，扎克教授在關抽屜時按每一個密碼按鍵時發出的不同的聲音。這會不會是他一生中聽到的最後的聲音？他想喊叫，但也知道喊叫是沒有用的。
難道心裡剛剛燃起的一絲生的希望，就要在這裡熄滅了嗎？葉宇塵絕望地想著。他們給我帶了這個什麼勞什子的頭盔，氧氣面罩，扎了輸液管，應該不是把我來處死的吧！這個頭盔是不是一個測謊器啊？或許只是給我做一次體檢？還是讓我來做一次實驗？一想到活人實驗，葉宇塵的心猛地提了起來，腦海里出現了以前看過展覽中日本侵略軍831部隊在東北進行人體**實驗的血淋淋的圖片。葉宇塵想掙扎著解開手上腳上的束縛，掙扎了幾下，但無濟於事。突然感到，手臂的輸液管裡面有涼涼的液體注入的感覺，然後就昏睡了過去。
等葉宇塵醒來時，還是睡在那個停屍抽屜裡面，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似乎手腳都已經麻木了，根本不聽使喚。抽屜裡面昏暗的燈光，讓他看不清楚抽屜周邊的情況。他的耳朵似乎又聽到了有手指按按鍵發出的聲音。按照那按鍵發出的聲音的音階，葉宇塵知道這個按鍵的號碼，跟剛才那個是不一樣的，不但順序不一樣，而且連位數都不一樣。抽屜開了，葉宇塵感覺室內的光線有點刺眼，禁不住皺了皺眉頭，兩個外星人麻利地幫他解除了頭盔和氧氣面罩，拔掉輸液管，解開手腳上的綁帶，叫他站起身來。
我就知道這只是一次實驗。葉宇塵心裡暗暗地慶幸。慢慢地從抽屜里坐起來，感覺到手腳有點不聽使喚，突然間他發現自己居然是赤身**的，他的衣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脫去了，身上只是蓋了一塊布。更加嚴重的是，他的皮膚變成了銀白色，和外星人一樣的顏色。他舉起手來看看，兩隻手仍都是五個手指，但是明顯的增加了一個指節，變成了四個指節，腳趾也一樣。
莫非我變成了外星人？葉宇塵朝四周看了看，想尋找一面鏡子，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變成外星人的模樣。鏡子沒有找到，但兩隻手伸上去摸了自己的臉之後，葉宇塵確信自己已經變成了外星人的外貌，因為兩隻耳朵，就跟扎克教授和他的助手一樣，長在了兩個頭角的位置。葉宇塵只向扎克教授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自己是在做實驗，因為扎克教授的靈眼裡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我們就想看看，把你克隆成摩提星人，你會不會適應這個身體？你原來的身體還在旁邊的69號培育箱里為你保存著。
原來這個是培育箱而不是停屍抽屜…葉宇塵的腦子轉的飛快。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為什麼在外星人的飛船上全部都是年輕人:原來外星人身體都是克隆的，而靈魂可以轉移到新的身體上去！這樣他們當然不會要身體機能已經老化的那種老軀體了，人人都是年輕人！……不對！…這是不是就意味著每個人都可以長生不老了？
葉宇塵的心裡，不知道是驚訝還是興奮，他覺得腦子裡面一片空靈，地球上的種種記憶，顯得尤其的清晰，他懷疑連自己的智商都大幅度提高了，儘管他的智商在地球上已經屬於頂尖，但是他感覺現在大腦的運行速度明顯的加快了。「他們一定可以長生不老！那是一定的！他們不是人！他們是神！」葉宇塵突然非常感謝他們的實驗，他希望這個實驗永遠也不要結束，他甚至希望自己成為真正的外星人，能夠在這個宇宙裡面永生。
剎時之間，剛剛感覺到陰冷黑暗的「停屍房」，此時顯得無比的光明和溫暖，葉宇塵想歡呼，想跳躍，有一種在天堂里飛翔的感覺——儘管他的手腳還不太靈便。
葉宇塵抑制不住的興奮讓扎克教授也十分滿意，就像欣賞自己的一件作品，扎克教授從靈眼裡感受到葉宇塵發出的歡快的信息。「不知道他知道了事實的真相會怎麼樣？」扎克教授沉吟了一下。實驗的真正目的只有他和蒙猜兩個人知道，因為消滅地球人類的基因炸彈已經試製完畢，他們迫切要知道這個炸彈在消滅地球人的同時，會不會對摩提星人的基因和靈魂有所損害，但摩提星人的靈魂是至高無上神聖不可侵犯的，受到摩提星《靈魂法》的保護，沒有人願意拿自己的靈魂去做實驗。蒙猜想到了這個地球人，看上去他好像也具有摩提星人靈眼的功能，在摩提星人眼裡，沒有靈眼的都是低等生物，所以摩提星人是高度進化的，而地球人，就是蟲子。但這個葉宇塵好像是蟲子裡面進化的比較快的。所以拿他來做實驗正好。把他克隆成類似摩提星人的基因，然後用基因炸彈來轟炸他，看看他的肌體和靈魂會不會受到損害？
葉宇塵沉浸在永生的幻想裡面，那幾乎和成仙是一模一樣的感受。所以葉宇塵感到無限的欣喜，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裹著的布早已掉在了地上，也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的**有什麼難堪。
「給他拿一件衣服穿，」扎克教授說道。助手迅速的取來一套衣服。葉宇塵穿上外星人的衣服，感覺到自己已經是一個摩提星人了。他問扎克教授道:為什麼不把王成飛也克隆一下？
「他沒有靈眼，他就是個蟲子。」扎克教授回答。
「不至於吧？他是我的助手，在我們大學博士生裡面也是佼佼者。」
「都是蟲子。只是你不一樣。你更接近於我們。所以才讓你來嘗試。」
「這個嘗試真是太偉大了！」葉宇塵讚歎著。他感覺到自己的智商有了明顯的提高。他甚至可以用靈眼感受到扎克教授和他助理之間的意識交流。葉宇塵思緒萬千，現在的他完全可以一心多用，他一面暢想著未來，一面又清楚地記得接下來發生的每一個環節，包括扎克教授的助手怎麼把他押送回禁閉室，中間拐了幾個彎，路過了幾個門，按了什麼密碼，他都一清二楚的記得。有些細節甚至還可以像電影一樣在腦子裡回放出來。這使葉宇塵更加堅信，他的智商是確實的提高了。雖然他原來在中國科大的時候也被師生們稱為過目不忘的學霸，但和現在相比，他感覺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自己腦子裡的思路真的比電腦還要快捷。「原來的我，就是一個蟲子！」他也開始用扎克教授的比喻，來比喻過去的自己。
雖然回到了禁閉室，但葉宇塵的心已經飛向了摩提星，想象著也可以去那個神奇的星球，他就無法抑制內心的激動。
然而好景不長，得到永生機會的滿心歡喜突然間又降到了冰點。
那是因為，回到禁閉室還不到十五分鐘，蒙猜就來找他了。布置給他一個莫名其妙的任務。
蒙猜來給他布置任務的時候，第一次對葉宇塵有了一點笑容，而葉宇塵也是一臉的陽光。他知道這個人是外星人的首領，他甚至已經把蒙猜也當成了自己的首領。他即將擁抱一種新的生活，要在蒙猜的手下工作了。所以蒙猜來給他布置任務的時候，他也沒有拒絕，也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是處在一種利令智昏的狀態。
蒙猜單獨帶著他回到了停屍房，那個行徑十分詭異，甚至有點偷偷摸摸的味道。蒙猜一句話都不說，只是用靈眼跟他交流，要他等一下把1號培育箱裡面的軀體快速克隆一個，並手把手地教他怎麼基因取樣、怎麼啟動快速克隆。告訴他一個時辰克隆完了以後就存放在1號培育箱裡面，然後把原來放在一號培育箱裡面的那個軀體送到禁閉室隔壁的一個小房間里，最後回自己的禁閉室去，同時還告訴了他禁閉室和小房間門的密碼。葉宇塵想問一下那1號箱裡面的是什麼人？蒙猜嚴肅地對他講:什麼都不要問！什麼都不要跟別人說，更不要被人見到你在這再生房裡，否則你就死定了，我隨時都可以取消你的生存實驗資格。然後就匆匆的走了。把葉宇塵一個人留在了像停屍房一樣的再生房裡。
站在滿是培育箱的再生房中，葉宇塵百思不得其解。這算是對我的一個考驗嗎？是不是也是實驗的內容呢？為什麼偏偏選了我來干這件事情呢？對了，一定是想看看我的智商跟他們摩提星人有什麼區別吧？如果我連這點事情都完不成，那他們一定會認為我沒有資格做外星人，會把我當成蟲子一樣的處理掉。我一定要認真地完成這項任務！說不定，他們會因此把很多地球人都當成自己的同類，而放我們一條生路呢！
按照蒙猜教的流程，葉宇塵很快地操作了一遍。快到甚至都沒有看清楚一號培育箱里那個戴著頭盔套著氧氣面罩的是一個什麼人。然後，葉宇塵開始一個時辰的等待。這一個時辰的等待十分的漫長。因為大腦運行速度加快之後，感覺時間的速度放慢了。葉宇塵親身感受到，時間對於不同的人的不同快慢感受，徹底明白了為什麼有好多人總覺得時間怎麼樣也不夠用，而有一些人，卻總覺得時間擠擠總會有的。他感覺到原來過五分鐘的時間，現在幾乎是二十分鐘的感覺。按照這樣的反應速度，如果他去做守門員，就絕對不會讓一個球能夠踢進球門；也絕對可以揭穿每一個魔術師的奇妙動作；他甚至可以理解到功夫巨星李小龍說的「后發先至，以快制快」原來並不是後天練就的功夫——因為他天生的反應速度就快於常人！也許這就是生物鐘。葉宇塵第一次深刻地理解到生物鐘是這麼奇妙的事情。
葉宇塵掃了一眼整個培育室的四周密密麻麻地排列著的培育箱，就算出總數有512個，16*8*4=512，他甚至聯想到外星人的算術是八進位制或者十六進位制的。培育箱亮著幾種不同顏色的燈。葉宇塵略加思索就明白了:一小部分亮著金色的燈的，像1號，69號，應該是存放著原始軀體的，因為他自己原來的地球人的軀體就在69號櫃裡面存放著；大部分像70號這樣亮著灰色的燈的，應該是空培育箱，因為自己剛剛是從那個箱子里克隆出來的；另一小部分亮著銀色的燈的，應該是正在克隆中的，像2號箱，因為葉宇塵正按蒙猜的指示，在克隆著1號箱的複製品。銀色的燈旁邊的顯示屏上面，有一個數字在不斷的跳躍，就像是地球上的計時鐘，他看不懂那上面的字，但可以猜想那應該是各種各樣的監控指標吧。「其他還有藍色綠色燈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葉宇塵想著，突然聽到了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他有一種預感有人要進來了。突然想起蒙猜的一句話:「…如果被人見到你在再生房裡，你就死定了…」葉宇塵趕緊打開了70號培育箱，——因為他很清楚的記得剛才扎克教授按過的密碼，鑽進去躲了起來，然後虛掩著培育箱的門，留了一條小縫。果然，他聽到了有人在按「停屍房」的密碼……
進來的是貢泰。葉宇塵見過他，好幾次的審問，就是他為主的。應該也是一個什麼頭目。
接下來，葉宇塵從小縫裡看到了令他詫異的事情:只見貢泰打開了角落裡一個亮著灰色燈的箱子，拉出來一個人。（葉宇塵想:莫非是我搞錯了，怎麼灰色燈的空箱子裡面，也會有人？）然後貢泰又打開了1號箱，跟那個人對換了一下，關好了1號箱。然後從1號箱拉出來的軀體卻沒有馬上存到原來那個角落的箱子裡面去，還是把它安放在停屍間的中間。只見貢泰虔誠地站在1號軀體的旁邊，似乎在默默的祈禱。但那祈禱的模樣並不像是哀悼，更像是一種懺悔。然後，貢泰輕輕地打開了蓋在一號軀體上的布，手微微有些顫抖。葉宇塵感覺得出，貢泰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葉宇塵剛才沒有仔細打開來看那一具銀白色的軀體究竟是誰的，現在卻很想知道是誰讓貢泰這麼激動，但從自己70號箱的門縫裡看過去，卻看不到那具軀體的正面，只能看到那是一具雌性的軀體。葉宇塵雖然自己已經變成了外星人的模樣，但他從本能的意識里，看到外星人的軀體，還像是看到一個動物一樣，並沒有害羞和激動的感覺。
只見貢泰的手顫抖著想去撫摸那具軀體，卻停留在距離軀體還有幾寸的空中沒有摸下去，嘴裡自言自語:對不起！對不起！我是真的太喜歡你了……貢泰的手，在空中舉起來，又放下，舉起來，又放下，始終都沒有敢觸碰那一具軀體，似乎那一具軀體，是一個神聖的聖物。葉宇塵也能感受到貢泰的心裡的掙扎衝突，就像一個第一次偷東西的小偷，思想不斷的在鬥爭到底要不要走出這一步。葉宇塵甚至能聽到貢泰猛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
終於，貢泰的呼吸漸漸的平穩了下來，他俯下身去，在那具軀體的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重新蓋上了那塊布，把那具軀體送回到了1號箱裡面，剛才換進去的那具軀體，則重新存放在角落裡原來那個培育箱里，關好門，然後匆匆的離開了。
葉宇塵記住了貢泰的每一個手法，「哦，原來這樣按幾下，那個銀色的燈，就會變成灰色的……明明是裡面有人的箱子，為什麼要假裝成空箱子呢？這裡面一定有什麼秘密。」葉宇塵十分好奇，他確信周邊沒有人的情況下，從70號箱子里鑽了出來，重新打開了1號箱，掀起了上面蓋著的那一層布看個究竟。
1號箱里躺著的居然是諾雅！葉宇塵一下子懵了:才幾個小時以前剛剛到我禁閉室來過的諾雅，居然已經死了！難道她是為了救地球人，而被處死的？她不是還要向族長彙報布置讓我去和地球人談判給地球人留一點生存空間嗎？現在這點希望也落空了！
葉宇塵想著，突然一轉念，又啞然失笑:我又把這裡當成停屍房了，這哪裡是死了，這說不定在給她治病呢？你看她那熟睡的樣子，還帶著氧氣面罩，手上還插著輸液管，絕對沒有死。倒是自己過慮了。
那麼貢泰剛才換過來的那一具角落裡的又是誰呢？葉宇塵充滿了好奇。他關好1號箱，憑剛才的記憶，打開了角落裡的那個箱子，揭開蓋布一看，不禁驚訝地差點叫出聲來:原來那裡面的，也是一個諾雅！
葉宇塵一下子明白了:原來這個貢泰偷偷地喜歡諾雅，就私下裡克隆了一個，想把真的諾雅偷走據為己有，但又不敢下手……不對，那麼蒙猜又是什麼情況呢？
想到這，葉宇塵突然感覺到一陣涼意直透自己的心房:蒙猜也一定是覬覦著諾雅的軀體，所以想克隆一具，然後讓我把真的給他送過去，做那苟且之事……但為什麼要選我呢？
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在葉宇塵的心頭:一定是因為我是地球人，沒有人認識我，我也不可能把我知道的秘密告訴別人，完事兒以後找個理由把我滅口，就天衣無縫了！因為處死一個地球人，根本不算什麼。難怪他把所有的密碼都可以告訴我，對我一點都不設防，只是要求我別被人發現，因為在他的眼裡，我馬上就是一個死人了！而死人是最安全的！
葉宇塵毫不懷疑自己思維邏輯的嚴密性，按照現在的智商思考任何問題都不會有差錯。他現在甚至想到了自己做這個克隆實驗，裡面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因為只有把自己克隆成了外星人，才有可能在他們的走廊里走來走去，即使被人發現了也不會有人認出來，而地球人這樣子是不可能在外面隨意走動的。葉宇塵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這個實驗是蒙猜一手策劃的。
葉宇塵突然從永生的幻影中醒悟過來，這個醒悟卻是無比的痛苦。如果說原來被外星人劫持到遠征號上那種視死如歸慨然赴死也很痛苦，那現在的痛苦，要遠甚於十倍！因為他現在知道了人是可以永生的，那種人無非遲死早死終有一死的念頭突然變得非常可笑。所以他現在求生的渴望無比的強烈，比任何時候任何人都要強烈。他曾經讀到過的一篇最動人的只有六個字的小說:「jumped,thenhechangedhismind.」他想自己的痛苦正如那墜落在空中的剎那，自殺是因為看不懂生命，後悔是因為突然看懂了死亡。頓悟以後卻沒機會選擇，那才是最大的痛苦。葉宇塵看到了永生的**和希望，卻仍要面對死亡的無盡黑暗，那個失落和絕望是無法形容的。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那已經不僅僅是遺憾。
葉宇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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