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前幾天逮住的那隻肥兔子煎榨出半碗兔油,她忍痛的多下幾勺油,弄了小魚拌山蘇、紅燒茄子、涼拌黃瓜,熱炒莧菜和絲瓜湯,還十分肉疼的切了幾片剛腌好不久的熏兔肉,薄可透光的肉片用自製的小竹盤盛裝,對她來說絕對是豐盛的一餐。

過去她可沒吃這麼好呢!大哥偷偷塞給她的半斤鹹豬肉她就足足吃了七、八個月,每個月只允許自己切一小小片解解饞,她省了再省還是省不到八月中秋。

「你吃素?」看了一盤又一盤的綠色,小正太阿湛不意外的又皺起兩道日後鐵定英挺的濃眉。

梁寒玉非常心疼的用竹筷挾起紅燒茄子裏小得不能再小的油渣子。「你沒瞧見這是肉嗎?我一年可吃不到幾口。」

「不是你炒焦的蒜?」

她一口含入嘴裏,很珍惜的嚼了又嚼。「這是兔子後腿的肥油,守在灶台旁大火炸了大半個時辰才炸出這麼一小塊,你聞聞,多香呀!簡直是人間美味,無上珍饈。」

若是在現代,別說是肥豬肉了,就算一點點帶白花的雞皮,梁寒玉都會毫不猶豫的挑掉它,雖然家裏欠了債,卻也還不缺那口吃的,她在飲食上從不虧待自己,也注重養生之道。

可是穿成連半點謀生能力都沒有的小蘿莉,還是個爹娘都不敢養的小可憐,她作夢都夢到啃著肥滋滋的雞腿。沒得吃才知得之不易,因此她分外珍惜每一口糧食,一點點肉渣也能補足她體內的蛋白質,不致痩得厲害。

她也要長大呀!不補不行,即使一口油也是養分來源。

「你很窮?」他話一說出,自己也怔住。

看看屋子裏的空蕩,寒酸的竹椅木凳,全是現成的竹子樹頭稍微一修整做成的,能算是貴重物品的只有陷了一角的銅壺,拿去當鋪當或許還能當個十文錢,她連被子都舊得發硬。

聽到他明知故問,梁寒玉真想手叉腰仰頭大笑。「你看到我哪裏有值錢的東西,敬請批評指教,你喊價,我就賣,還買一送一讓你不虛此行。」

「你爹娘不管你?」他記得她是有兄長的,她曾得意地說她有三個好哥哥。

梁寒玉聳聳肩,滿不在乎的和他搶菜吃。「我剛說了我是鬼娃,是鬼的孩子,陽世的爹娘哪敢養我。」

來到這世界兩年了,她並不常想起在現代的爸媽,他們雖然是一家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可感情很平淡,各忙各的事,有時候一、兩個月說不上一句話也是常有的事。

也許是她太專註於賺錢,又太早出外打拚,養成她獨立自主的性格,心裏有話不向別人說,一個人默默去做,久而久之忘記家人的意義,現實磨掉她的熱情,漸漸變得冷漠。

「無稽之談。」他不相信世上有鬼,人比鬼可怕。

「可是信者甚眾呀!一傳十、十傳百,一個傳過一個,有誰不信?可反正嘴巴長在人家臉上,他們愛說由着他們說。」她不做虧心事,心底坦然,人有分好壞,鬼也不全然是惡鬼。

大概小村子民風算是樸實,梁寒玉遇到的都是心地善良的好鬼,她有空的時候會陪他們聊兩句,聽聽生前的趣事,若她心裏煩躁他們也會主動走開,把安靜留給她。

一群會疼人的鬼,人鬼相安無事。

「你不在意?」阿湛的表情是生氣的,也明白她定然吃了很多苦,不介意她從他的筷子下夾走一片薄兔肉,如獲至寶般的細嚼。

她看來比他還餓,小胳臂痩得接近皮包骨。

「世上流言何其多,我要真往心裏頭擱,你這會兒看到的不是我,而是一縷飄來飄去的孤魂。」天下事天下人去管,她不幹大事,安居一角就成。

梁寒玉胸無大志,書中的穿越前輩能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宮斗當上獨寵的皇後娘娘,宅斗是大權一把抓的當家主母,她們的厲害在明面上,爭來斗去樂趣無窮。

可她不行,她不善於和「活人」打交道,因此她才會在離開醫學院后從事化妝師一職,停屍間的冰冷屍體不會說話,安靜的任她擺佈,在一個人的工作中她反而心情平靜。

所以見不見鬼對她而言無所謂,她根本不畏懼來去無蹤的無形物,反而覺得親切,很快的就適應二妞所見的世界,並且接受,他們比活着的人有人情味多了。

「你的言行真不像六、七歲的小孩。」阿湛目光清澈,有點嬰兒肥的臉上有些困惑。

梁寒玉心中咯噔一聲,裝傻賣笑。「你不曉得窮人家的孩子老得快嗎?我長得像五歲,實際上是七歲了,但心態是十五歲,我長大了,可以一個人自己過活。」

聽到她才七歲就要自個兒過日子,三餐不濟的生活在破屋子裏,阿湛心頭莫名揪了一下,「你……」

「二妞,你要的鴨蛋我幫你挑來了,不過只有五顆,胖嬸說這陣子鴨子吃得少不下蛋,有小鴨子的鴨蛋不多……」梁南的大嗓門由遠而近,在屋子前頭大喊著。

「三哥,你等等我,我快好了。」她趕快大口地吃了一口甚感滿意的紅燒茄子,袖子一抹,擦去嘴邊的油漬。

「你在幹什麼,是不是又不聽話的偷編竹籠子,大哥、二哥說過等他們把竹片削平了你再動手編才不傷手……咦!他怎麼還在?」推門而入的梁南怔了怔。

什麼叫「他怎麼還在」,這人懂不懂禮數,腿上綁着木頭夾片的阿湛挑了挑眉,不太痛快。

「三哥,他受傷了嘛!一時沒法下床走動,我既然救了他就要好人做到底,暫時讓他在屋子裏養傷。」她還真狠不下心將人掃地出門,醫者父母心,雖然她醫學院未結業也算半個醫生。

梁南一臉憂心的將妹妹拉到一旁,很小聲的在她耳邊說:「可是多了一個他不就吃不飽了,他看起來吃得比你多,你要是餓肚子三哥會心疼的。」

「三哥放心,他是活在金子堆中的冤大頭,你看他給我的碎銀,大概有二兩多耶!夠他吃飯、吃藥,我還賺很多。」梁寒玉現寶似的攤開手心,眉開眼笑的說。

「哇!這麼多?」他們種了一整年的莊稼也不過賺六、七兩銀子,繳了稅後所剩無幾,他娘全收起來,他手頭最寬裕時也就幾十文。

「是呀!他就是傻的嘛!三哥再幫我買幾隻小雞來養,等雞長大了就有雞蛋吃,吃不完的雞蛋可以拿到鎮上賣。」小富由養雞開始,她彷佛能看見雞鴨亂飛的盛況,耳聽銅板響。

一想到雞蛋能賣錢,也很想吃雞蛋的梁南嘴饞的伸舌舔唇,贊同的點頭如搗蒜。「好勒!好勒!我跟二哥去賣,攢了銀子給你當嫁妝,啊!我到溪里捉大魚給他補補吧!」拿人家的銀子有些過意不去。

「好呀!剛好我的池塘也要放魚了,三哥你多捉一些,大魚小魚都要……嗯!找大哥一起去,你太小了,他力氣大,可以多捉一些……」梁寒玉差點忘了她的三哥其實還是九歲大的孩子,靠近水邊還是危險的事。

「我哪裏小了,我不小,比你高半個腦袋,我能捉到魚……」梁南抗議,覺得被妹妹小看了。

兩兄妹說的不是很大聲,可是從五歲開始練武的阿湛聽得一清二楚,他聽到「冤大頭」三個字時,就不太高興,再聽見他們想仗着幾顆雞蛋發家,臉陰了一半,很想插嘴說萬一雞養死了,他們一顆雞蛋也得不到。

直到聽見他們想到要捉魚替他補身體,心底的那點怒意才稍有降溫,好歹這兩個傻瓜沒把他給忘了。

但是這兩人的對話還真是令人無言,看着一副聰明相卻做出傻子的行徑,讓他有氣無處出。

「咳!咳!我吃飽了,剩下的飯菜可以收下去了。」他們談得太入迷了,讓人很不是滋味,富貴窩出來的阿湛從未被人冷待過,他不太習慣的皺起眉,以咳嗽聲來引人注意。

兄妹倆一回頭,看他吃不到一半,兩人同時露出不滿的神情,將剩菜分著吃光。

「浪費。」

「就是嘛!粒粒盤中飧,得來皆辛苦。」剛穿過來那一年她還沒熱菜吃呢!只能啃比石頭還硬的饈謨,啃斷她一顆乳牙。

「你念過書?」聽她出口成章,阿湛生疑。

梁寒玉心虛的傻笑。「我聰明絕頂嘛!走過私塾旁聽夫子一念就記住了,我是天賦異稟的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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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棺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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