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魔女的宿命

眼前的一切，都漸漸變成了一片純粹的白色。

專精死靈法術的格林德沃老師曾經說過，人類是一種受到創世神無端偏愛的神奇種族。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當一個人即將死去的時候，他的世界就會發生微妙的變化——例如看到原本不可能存在的人，時間變慢等等。

而出現在愛麗眼前的，正是這樣的情況景象。

時間，真的變慢了。

高高在上的神明舉起了自己的手，穿著華服的少年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他的笑容是如此的溫暖，就好像看到了一位熟悉的老朋友那樣。但是他的行為，卻是如此的無情。

純白的神力肆無忌憚的扭曲著神國的空間，身軀不小的蔡特在這純白的光芒面前，是如此的弱小，似乎隨時都能被它吞沒其中。

蔡特擋不住的。

沒有任何人告訴過她，但是愛麗卻很直接的明白了這一點——蔡特絕對擋不住的……就算是能夠在比武場上，用歡脫的笑容欺負那些強大騎士的蔡特，也依然不會是這道白光的對手。

它會死的。

愛麗不希望蔡特死，雖然這隻狗狗笨笨的。老是偷愛麗的蜂蜜糖吃，它也不會像魯齊亞諾哥哥的希芙和娜諾卡的史托卡那樣，聰明的將愛麗丟出去的球給撿回來。這就是一隻單純的，好吃懶做的蠢狗。

但是愛麗始終不希望看著它死去，哪怕它永遠那麼蠢，那麼無賴。但是愛麗還是希望，蔡特能夠陪著自己。她想要和這隻當初的小肉球一起，一路歡笑著走到生命的盡頭。

不管是誰都好，快來救救蔡特。

梵卓長女的心中悲鳴著，而時間雖然變得無比的緩慢，但是卻仍然遵循著世界的法則，無比堅定的一點點向前挪移。

不管是誰……

在這無比微妙的時光里，以往異常輕鬆的事情似乎都變得艱難起來。愛麗勉力移動著自己的腦袋，望向了周圍。她心中期盼著，不管是誰都好，快點來救救蔡特……

但是，沒有人。

父親和伯伯早已失去了聯絡，而其他的長輩們正在和強敵廝殺著，根本無暇他顧——已經踏入了那道門的無骨者之強，顯然已經徹底超越了騎士們的想象。

作為人類至強者的象徵，真正踏入了那道名為【理】的大門之後，人類的力量將會進入一個井噴的階段。畢斯馬爾可叔叔，瑪麗安娜媽媽，阿瑞安赫德姐姐三位日曜騎士聯手，才勉強擋住了強大的過分的諾曼首領。

同樣是日曜，同樣是金色的怒氣。但是金色的氣流卻根本無法擊穿完全固化的金色怒氣，為那位諾曼首領帶去一絲一毫的傷害。

而看著兩位女騎士額頭那不斷滑落的汗珠，就知道她們的情況有多麼糟糕。兩位女騎士現在可都是懷著孕，幾個月大的孕婦本來就不適合劇烈活動，更何況是和人類的頂級強者交手。她們們勉強維持住陣線已經是不易，實在無法分心他顧。

其他大人們也是如此。

一貫注重禮儀的布盧布蘭老師手中的細劍已經斷為兩截，而他卻恍若未覺。小丑哥哥的右手已經扭曲的不成樣子，但是他卻直接露出了自己隱藏在髮絲之下的右眼，靠著念動之核之中儲存著的魔力，直接攻擊殘暴的諾曼人……就連她的同學們，也都已經加入了血肉橫飛的戰場之中——唯獨她，唯獨她躲在最安全的地方，享受著朋友和親人們的庇佑。

「我們存在的意義，就是保護你啊。」

羅伊德的話語猶然在耳，梵卓的長女卻直到此時，才真正明白朋友話語中的寵溺和決絕。從一開始，當主日學校成立的那一刻起，辛洛斯就很直接的告訴了這些早熟的孩子們——他們正是為了愛麗而存在的。

他們可以死，但是愛麗卻不能受到一點傷害。

對於所有人來說，這都是一場很划算的交易。辛洛斯認可孩子們的未來和品格，給了他們未來的希望。而作為回報，孩子們則以自己的將來，來保護天真的梵卓長女——除了懵懂的愛麗之外，其他人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就算所有人都死了，但是愛麗卻不可以受一點傷害。

「嗚……」

只是伯爵預料到了一切，但是卻從未想過，愛麗卻早已將這些一直環繞在她的身邊，和她一同慢慢長大的孩子們，當成了最親近的人——大家一起在冬日裡從溫暖的床上掙扎著爬起來，苦著臉跑步。一起在老師講課的間隙，偷偷的說著愉快的悄悄話。一起用各種小手段弄來考試的題目，然後一起矇混過關……他們愛著她，正如愛麗也愛著他們那樣。

絕望。

如同深淵一般毫無光明的絕望。

孩子們或許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但是對於愛麗來說，一切都太過殘酷。她不希望他們死，她不希望……

不管是誰，不管怎麼樣都好，來救救他們啊！

「哦，不管怎麼樣都可以嗎？」

恍惚的白光中，一個披著袍子的佝僂身影出現在了愛麗的眼前。漆黑的袍子擋住了他的面容，將他的一切都隱藏在黑暗之中。但是看著那在白光中緩緩接近的瘦小身影，愛麗卻有種似曾相似之感。

梵卓長女睜大了眼睛，「你是……」

「我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披著袍子的人影顫顫巍巍的來到了愛麗的面前，而就算是如此近的距離，愛麗卻依舊無法透過袍子，看清他的面容，「你剛剛說，不管怎麼樣都好，都想要救他們，這我沒聽錯吧？」

「嗯！」

回答神秘人的，是重重點下的小腦袋。

「值得么……」

「愛麗不希望大家出事，愛麗想要一直和大家在一起！」

「是這樣么……嘿嘿嘿……」

蒼老的女聲嘿笑著，笑聲中卻帶著淡淡的暖意。神秘的老者伸出了枯瘦的手指，她撫摸著愛麗光滑的包子臉，隨後卻調皮的捏了一下。

「哎？！」

愛麗再次瞪大了圓圓的大眼睛。

「奇迹不是免費的，如果給予希望，就註定要付出同等的絕望。就算是我，也是如此……很公平，不是么？一切都只是一場交易而已。以未來的希望，來應對現在的絕望。而等到將來，你所要面對的，則是雙倍的絕望。所謂的魔女，就是這麼一種愚蠢的生物……」

只不過，回答她的，仍然是愛麗絲毫沒有動搖的堅定目光。神秘的女巫撫摸著女孩柔順的髮絲，話語中越發顯得慈愛。

「你的生命才剛剛開始，有著無數美好的風景在前方等著你。如果為了眼前的凡人，而犧牲自己的未來……何必呢？」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真不愧是尼特的後裔，繼承了他的血的你，性格真是跟他一模一樣。不過如果他不是那個執拗的性子，尼特又怎麼會成為尼特呢？」

「不管我說什麼，你現在都是聽不進去了的吧？」

神秘的女巫脫下了掩蓋住腦袋的兜帽，露出了那張蒼老而慈祥的面孔——正是混沌魔女伊扎里斯！

「啊，是算命的老婆婆……」

「嗯，乖孩子。」

伊扎里斯枯瘦的雙手握住了愛麗肉肉的小爪子，渾濁的雙眼看著白光之外，那些不斷廝殺著的人們，最後還是緩緩地落在了被愛麗緊緊抱在懷中的群星之怒上。

看到這件熟悉的武器，古老的魔女輕輕嘆了一聲。

「命運如此啊……神聖的靈魂不管輪迴多少年，甚至早已忘卻了自己。但是當王者衝破世間的洪流，再次出現在世間的時候，他們還是會通過種種方式，繼續追隨著他的腳步……」

伊扎里斯嘆息著，她俯下了身子，渾濁的雙眼直視著愛麗澄凈的雙眸。

「尼特的孫女啊，受世界鍾愛的女孩啊。死神的力量在你體內蟄伏，武神的力量在你的胸膛中燃燒。尼特的力量只會引導不幸，將一切都歸於虛無。但是有了武神的血脈，命運卻會因此而偏轉……所謂的武神，不就是無盡的可能性……未來屬於你，榮耀屬於你，世界亦屬於你。我最後問你一次，就算是這樣，你也要救他們嗎？」

獃獃的梵卓長女聽不懂眼前的和藹老人在說些什麼，但是直覺告訴她，如果點頭的話，自己就會失去很多很厲害很厲害，很寶貴很寶貴的東西……但是，她的朋友，她的親人會因此而獲救。

「嗯！愛麗願意！」

回答混沌魔女的，仍然是堅定的點頭。

「那麼……」

伊扎里斯笑著，輕輕的解開了愛麗的領口。她張開了嘴，咬向了女孩粉嫩可愛的脖頸。

「有時間的話，就來大沼澤找我玩吧，老婆子一個人怪可憐的……在那之前，這份力量，你就拿去吧……可能會有點痛，千萬別哭鼻子哦。」

「嗚！」

……

體內將近半數的鮮血快速的離自己而去，而取而代之的，則是另外一種強大而陌生的力量。冰冷的力量迅速的流過身體，填補著身體之中的空缺。而在那似乎能凍結一切的力量面前，就連心跳和呼吸，都變得異常的微弱……

但是，這種感覺並不壞。冰冷的力量不斷的在身體之中流動，愛麗感覺自己現在……從未有過的強大！

白光之中的時光流逝的異常緩慢，但是對於外界來說，卻連一剎那都沒過去。驕傲的神明仍然舉著自己的手，試圖將眼前的厭惡之物轟殺至渣。但是還沒等他揮動自己的手臂，眼前的氣氛就猛地一變。

好像有什麼極為恐怖的存在，突然出現在了神國之中。整個神國都微微一顫，似乎在表達著自己的驚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洛基心中一凜，他猛地抬頭，望向了氣息誕生的方向。而進入他眼中的，仍然是那個可愛的金髮女孩——金髮女孩藍色的雙眸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片血紅，原本根本無法拉開的神弓，此時卻被扯出了一個驚心動魄的弧度。

女孩站在那裡，正冷冷的看著自己。一隻粉色的光箭從虛空中誕生，輕巧的落在了金髮女孩的指尖。

「大家……根本就不需要絕望！」

女孩的嬌喝聲中，光箭已經****而出。

「劫火自蒼穹落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