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一真道長冷哼一聲,倒是很爽快地收回銅鈴及木劍,對喬依人說:「王妃,貧道已經仁至義盡了,您就好自為之吧。」

「呃?道長……」喬依人看着一真道長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開始慌了起來,一真道長一走,那招魂的事怎麼辦?

「還有你,別再出什麼歪主意給我找麻煩!」歐陽名哲扯下喬依人手中的招魂幡,丟在地上,朝着她步步進逼。「你安安分分過你的日子就好,何必跑來多事?我就算變了十個、八個樣,也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怎會與我無關?你會落下湖,變成現在這個模樣,都是我起的頭。就算你這麼說,眾人要是怪罪下來,也是都先想到我。」喬依人心驚地連連後退,忍不住回嘴了。

他會變一個人,起因都是那場落湖的意外,而旁人也會認為是她那一推推出問題,若不是因為如此,她又何苦替自己找麻煩,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別替自己的多事找藉口,今日你會找道士來招魂,我看哪一日就改來除妖了,王府要是三天兩頭讓你這樣鬧來鬧去,不就不得安寧,成日雞飛狗跳了?」

「我才不——」

「夠了!事實都已擺在眼前,你還想狡辯什麼?」

喬依人胸口一窒,突然回不出話來,強烈的委屈酸楚像一道熱氣瞬間往腦門上沖,逼得她眼淚快速奪眶而出,忍不住暴哭出聲:「嗚哇——」

喬依人一哭,原本盛氣凌人的歐陽名哲倒是愣住,他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就不知她憑什麼哭?

喬依人不但掩面大哭,還直接軟下身子,跪坐在地嗚嗚出聲,像個被欺負的無助小女娃,再也無力強裝堅強。

「嗚嗚嗚——為什麼倒霉受氣的都是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是我的錯?」

喬依人一邊大哭,一邊把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全都吐出來。「自從我嫁入王府後,做什麼都不對,遇到一個對我不屑一顧的夫君,下人沒一個真心把我當主母看待,又被母后施壓要傳宗接代,這些我都認了,我也很想好好過自己的日子,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可知道這有多困難?」

歐陽名哲神色一僵,倒換他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她哭得驚天動地、萬分凄厲,整間房都是她嗚咽的聲音,要是不知情的人從外恰巧經過,恐怕還會懷疑裏頭發生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把你推下湖是場意外,我承認自己的確有錯,不該那麼衝動,但我也很努力在彌補,想讓一切回歸正常了,我這麼做到底哪裏不對了?我也很不想多事,但就是事事都要來找我麻煩,讓我焦頭爛額,不理會都不行,我也很身不由己呀!」

從她一進府里,就面臨着一連串的事情,將她的日子搞得一團混亂,該如何處理,她也毫無頭緒,只能硬著頭皮面對,結果就是越來越混亂,直到此刻一發不可收拾。

為什麼她一定得承受這一連串狗屁倒灶的事情?她已經受夠了,他乾脆直接休了她算了!她寧願嫁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人家,平平淡淡過日子,也好過在這裏備受壓力,連口大氣都喘不得!

咆哮完后,喬依人繼續大哭出聲,像是要把這一陣子以來累積的不少怨氣全都哭出來。

歐陽名哲忍不住頭痛,她要是氣呼呼地與他對嗆,他還能同樣口氣沖地跟她繼續沒完沒了,但偏偏她是用一副受了極大委屈的模樣邊哭邊訴苦,與苦情小媳婦沒什麼兩樣,他就算胸中有再大的火氣,也被她的淚水澆冷了,無力再吵下去。

歐陽名哲瞧向一直在旁邊戰戰兢兢的伍總管及小絮,終於收起滿身灼人的火,嘆了口氣,開口命令:「你們倆出去,讓我單獨與她談談。」

伍總管點點頭,即刻轉身離開,小絮雖然很擔心喬依人,但又不敢違抗歐陽名哲的命令,也只能不情願地離去。

最後房裏就只剩歐陽名哲以及喬依人,他沒有制止她、不准她繼續哭下去,就這麼由着她發泄,心想等她哭夠、哭累了,自會停下。

果然,再過一刻鐘后,喬依人也哭得累了,只剩抽抽噎噎的低聲啜泣,這其間沒再說半句話,兩人皆是無言。

看她哭得差不多了,歐陽名哲走到臉盆邊,將布巾放入臉盆內打濕,再拿起擰乾,回到喬依人面前,將布巾遞給她,態度已軟化許多。「哪,擦一擦,你的臉都花了。」

喬依人用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瞧着他,不懂他此刻對她釋放善意,到底存着什麼心?

「快點拿,我可沒什麼耐性。」他皺眉催促,別指望他會好聲好氣地哄她。

喬依人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伸手接過布巾,抹抹臉蛋,她已經哭得沒什麼力氣了,不想再和他多吵什麼。

歐陽名哲蹲下身,看着她又紅又腫的眼睛以及鼻子,頓時有種莫名的慚愧,一個只有十七歲的小姑娘,剛嫁入王府,什麼事都還懵懵懂懂,卻開始經歷一連串的挫折,也難怪她到最後會承受不住地痛哭出聲,冷靜想想,其實她也挺可憐的。

而他已經是個二十五歲的大男人,堂堂男子漢罵哭一個小姑娘,還與小姑娘嘔氣,仔細想想,的確有些丟人。他不想再與一個小姑娘嘔氣下去,只好努力換個較和緩的口氣跟她講:「我告訴你,的確沒有招錯魂一事,所以你也不必再叫那個什麼道長來了,因為無論再招多少次的魂,情況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那為何你會性情大變,喜好也與過去完全不同,像是換個人似的?」喬依人還是不相信他說的話。

「因為……」歐陽名哲突然欲言又止,不知到底該不該讓她知道,他之所以與從前變得不一樣的原因何在。

他的確還是原來的那一個歐陽名哲,但又不完全是過去的那一個歐陽名哲,總而言之……有些不可思議,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及接受的,所以他才不想解釋,就由著別人隨便說去。

「你若是無法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要我怎麼信你?現在雖然只有我一個人懷疑,但往後懷疑的人可能也會跟着多了起來,你又要如何消除眾人的疑惑?」

歐陽名哲嘆了口氣,看來要是得不到一個滿意的答案,她是不會善罷干休的,他只好先試探性地問:「你相信人有前世嗎?」

「相信。」她點點頭,因為她也很愛看敘述前世因緣的故事,就算無法肯定是否真有因果輪迴,她也希望是真的。「不過這和我問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現在的性子、喜好,就是從上輩子來的。現在的我,有着這輩子的記憶,也有上輩子的記憶,或許是這輩子的我過得太荒唐,內心深處的我接受不了,所以蘇醒之後,就換成我上輩子的性子來接掌這個身子,讓我可以重新好好地做人。」他一臉認真地說。

他本性聰穎,又受先皇喜愛,容易招妒,小時候不懂得收斂鋒芒,遭當時已經是太子的五皇兄暗中忌憚著,之後懂了一些事,為保自己的安全,他乾脆自我墮落,免得五皇兄登基為帝后,視他為眼中釘,立刻就將他打入死牢。

結果他這一墮落下去,就回不來了,雖然順利讓五皇兄不再視他為威脅,但他也墮落成癮,酒肉損友、狐群狗黨交了一堆,視府內的妻女為無物,就此臭名滿天下。

或許正是因為喬依人那意外一推,讓他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陰錯陽差地打開了封藏的前世記憶,讓他回想起上一輩子的種種,再對照這一世的荒唐,他才徹底醒悟過來,不想再過着虛耗性命的日子。

他上輩子是個認真工作、很有成就的人,所以在剛蘇醒的那幾天,前世記憶不斷從腦海深處湧出,對比這一世的荒唐,無法接受的他才有些沮喪失落,不知該如何面對。

他不喜歡自己這一世的所作所為,或許正因為這樣的念頭,他的性子自然而然地轉變了,但除了性子轉變、多了前世記憶以外,他還是他,其他部分都沒有任何改變。

喬依人訝異地睜大眼,他的解釋已經超出了她所能想像的範圍,但書里奇奇怪怪的故事都有,她也都能接受,這樣想想,他的理由好像也就不是那麼難以理解。

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事實往往比小說更離奇。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又有誰能肯定,他所說的事情不是真的?

而他這麼解釋,的確符合了一件事情,就是他完全記得與歐陽名哲相關的種種,如果真是外來魂魄附身,應該不會知道這些事才對。

「所以人真的有前世?那麼你的前世是做什麼的?」她很快就接受了他的說法,並且馬上對他的前世好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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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個渣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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