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2章 相煎何急
就在三人說話的工夫，秦野已經挑着水桶健步如飛地疾馳在通往凌雲澗的山道之上。
拂雲峰山高林密，山道就開鑿在嶙峋怪石之間，相當崎嶇。
七年來，這條山道秦野不知道有多少個來回。
哪裏有一個凸起，哪裏有一處凹陷，他都瞭然於胸。
秦野不傻，那些人為什麼百般刁難自己，他也都明白。
可自己天賦實在太低，實力有限，又是寒門出身，不像那些世家豪族出來的同門，背後有家族撐腰，根本沒有叫板的資格。
與其意氣用事，跟他們起衝突，招來更厲害的折磨，倒不如默默忍受，暗中積蓄力量。
「有朝一日，我秦野若能開闢靈海，一定讓這些傢伙知道我的厲害！」
秦野在心底默默地發狠。
無論是挑水砍柴，還是洗衣做飯，其實都是秦野提純氣血、淬鍊筋骨的手段。
勤能補拙，這四個字時刻激勵着他。
凌雲宗弟子分為四種，記名弟子、外門弟子、內門弟子以及核心弟子。
記名弟子地位低下，種菜挑水、做飯灑掃的事情都歸他們，與僕從雜役沒多大區別。
十六歲之前，若無法通過考核成為外門弟子，便徹底淪為宗門的僕役，無法湊齊贖身的銀子，終身不得脫離宗門。
但只要成為外門弟子，不但可以根據天賦選擇合適的功法和各種秘術，還能不定期得到宗門賞賜的靈丹輔助修行。
或是成為最主流的靈士，或是成為煉器師、煉丹師之類的職業。
甚至有一些天賦異稟的，能發掘出煉魂師、靈紋師、圖騰戰士之類的稀有職業。
這樣，即便在而立之年無法進入內門成為內門弟子，也可以到宗門產業中謀得一席之地。
回到世俗世界，便是受普通人仰視的存在。
至於核心弟子，那是精英之中的精英，是整個宗門重點培養的對象，代表着宗門的未來。
宗主和長老幾乎全部從核心弟子之中產生，少有例外。
無論是內門弟子，還是核心弟子，對於每一個寒門出身，缺乏功法和靈丹的弟子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事情。
成為外門弟子，已然是秦野這類人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
眼見三年一度內門選拔的日子就要來臨，自己還不得其門而入，徘徊在注靈境九重，秦野不由得有些心急。
十六歲之前無法突破凝神境，這本子便徹底與靈士無緣了。
他堅信天道酬勤，自己七年如一日的苦修終將有所收穫！
要是，有一顆凝神丹就好了……
哪怕是一轉的都成！
想到這裏，秦野又露出一絲慘笑，腳下的步履不由得加快幾分。
秦野啊，凝神丹什麼就別胡思亂想了。
你一個寒門出身的記名弟子，天賦極低，根本就是奢望！
雖然是入門級靈丹，但一顆凝神丹，哪怕是最低級的一轉凝神丹，也需要至少百兩銀子，還往往有錢沒地方買。
這類靈丹作為最基礎的消耗品，需求量極大，但因為價格太低，有實力的煉丹師不屑一顧，普通的煉丹學徒和下品煉丹師失敗率又太大，造成了供不應求的局面。
秦野手上的銀錢僅有二十兩出頭，連半顆一轉凝神丹都買不到。
就這還是七年來母親陸陸續續寄給他的零用錢被他一點一點積攢下來，加上平時在附近採集的藥材才勉強湊得的。
哎，時間不等人，得抓緊時間趕緊修鍊才成！
「站住！」
正當秦野暗自發狠的時候，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
是他？！
秦野眉頭一皺，眼中閃過弄弄的怒意。
面對秦虎等人的刁難，他還可以以笑臉矇混過去，但是此人卻讓秦野將憤怒寫在了臉上。
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個嘴角掛着一絲冷笑的青衣劍士從樹蔭之中緩緩走了出來，擋住了秦野去路。
他不是別人，正是秦野三叔秦鵬雲的小兒子秦壽。
秦野心裏很清楚，伙房裏面那些師兄弟的所有刁難都因為自己這個比他大了半個月的堂兄。
若不是秦壽暗中指使，原本對自己多有照顧的堂兄秦虎不會如此絕情，甚至跟外人一起為難自己。
三叔是父親的堂弟，下一屆秦氏家族族長的候選人。
父親之所以鬱鬱而終，別人的傾軋倒是其次，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三叔。
父親本來是秦氏家族長房長孫，是下一屆族長的候選人。
三叔心機深沉，天賦雖然一般，在凌雲宗學藝沒有多少建樹，最終只混到個外門弟子，倒是憑藉八面玲瓏的手段結識了不少同輩高手。
父親本以為他會支持自己競選族長，甚至拿出家裏全部的積蓄讓他幫忙打點。
豈料，到了最後，他卻獲得了家族長老們最多的支持，成為三木秦氏下一屆族長的三個候選人之一。
父親這才幡然醒悟。
原來一直以來，三叔都在利用他的錢財建立屬於自己的人脈，在關鍵時刻給他致命一擊，輕鬆奪走了三木秦氏族長候選名額。
父親因為三叔鬱鬱而終，如今彷彿舊事重演，他的兒子秦壽又為了搶奪自己的未婚妻變着方折磨自己！
秦野城府再深，也難免怒火中燒，自然沒什麼好臉色。
秦壽笑眯眯地說道：「堂弟，你應該叫我一聲堂兄或者師兄才是，咱們凌雲宗門規森嚴，你這樣直呼為兄名諱我可是能治你目無尊長之罪喲！」
「我忙着呢，沒工夫跟你瞎扯！」秦野的口氣依然很冷，他知道這傢伙想說什麼。
「哈哈，語氣這麼冷淡，這才是真正的你啊！若非我跟你從小便生活在一起，知道你性格倔強，險些都要被你騙過。」秦壽笑容不變，繼續說道，「為兄猜你肯定沒有放棄，準備參加測試，衝擊外門弟子考核，未來好進入內門，完成大伯遺願，這才巴巴地趕來助你一臂之力。」
「我能否沖關成功與你無關！我也不需要什麼幫助，請讓開。」秦野說着就要繼續往前走。
「怎麼會與為兄無關呢？」秦壽對秦野的態度似乎毫不在意，臉上依舊是溫文爾雅的笑容，「咱們秦家雖然不是豪門大族，但也算有些底蘊，家中長輩都希望咱們家族多出一些才俊，光耀門庭。若是能在咱們這一代成為名門……」
「秦壽，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忙着挑水，可沒時間陪你東拉西扯。」秦野打斷了秦壽。
若是換做以前，每當有人提起這些，秦野都會一陣心潮澎湃，並且暗暗發誓要加倍努力，為家族成為名門貢獻一份力量。
可現在，他已然不敢多想。
在雲荒大陸，特別重視宗族的力量，每一個寒門宗族都渴望成為勛族。
名門望族，世家大閥。
其中名門是勛族四等之中最低的。
但即便是下品名門的核心子弟，也擁有與貴族相當的權力。
寒門成為勛族通常只能有兩種途徑。
一文一武。
所謂文，並非讀書。
而是在靈丹、靈紋、煉器等方面有所成就。
至於武，自然就是指成為靈士。
前者對於天賦的要求甚於靈士，僅憑後天的努力幾乎沒什麼用處，因此成為靈士始終是修鍊的主流。
三木秦氏經過這些年的努力，已經成為寒門之中的翹楚，隱隱有晉陞勛族的可能。
因此特別重視秦野這一代人的培養。
秦壽是這一代之中天賦最好的，他父親又是下一屆三個族長候選人之中呼聲最高的一個，自然承載整個秦氏家族的希望。
「你看，你看，被我說對了吧！堂弟，你其實很心急，三個月的時間轉眼將至，你現在到了開闢靈海的關鍵時刻，偏偏差了那麼一點。諾，我這裏有一顆五轉凝神丹，如果你願意將婉兒的婚書還給她，它，就是你的了！」
秦壽一翻手，一顆淡金色的丹丸便托在手上。
清風拂過，一陣沁人心脾的味道散發開來，如蘭似麝，讓人說不出的心曠神怡。
還真是凝神丹！
五轉，已經是凝神丹中難得一見的珍稀品種。
每種靈丹都有五種等級——一轉、三轉、五轉、七轉、九轉。
凝神丹雖然被稱作下品靈丹之王，終究還是下品。
除了少部分天賦有限的煉丹師會出於練習或者換取更高級的煉丹材料，耗費時間煉製，其他人根本不屑一顧。
煉製它的煉丹師因為實力和天賦都很有限，成功率相對較低。
煉製靈丹必須以靈氣引火，煉製過程中又必須時刻關注鼎火的強弱，極為耗費精力。
每次丹成，煉丹師都如同大病一場，需要長時間的休養之後才能重新開爐。
一爐靈丹最好的狀態是九顆，出現廢丹很正常，幾乎每個煉丹師都會遭遇顆粒無收的情況。
至於九轉凝神丹，絕對稱得上鳳毛麟角。
即便是那些上品煉丹師因為某種特別的原因出手，也沒把握煉製出九轉凝神丹。
因此，通常七轉的凝神丹就被稱為極品，可遇而不可求。
沁人心脾的葯香刺激著秦野的神經，彷彿每一個毛孔都被打開一般，丹田之中的靈氣蠢蠢欲動，天地玄關的脹痛感隱隱傳來。
一顆下品靈丹，藥效竟然恐怖如斯！
只是聞聞，便讓人難以抗拒。
無怪乎有人為了一顆凝神丹不畏生死，無視尊嚴，甚至與至親好友反目成仇。
哪怕明明知道區區一顆凝神丹其實並不一定能突破凝神境，凝聚靈脈，開啟靈海。
靈丹往往只是一種輔助，增加沖關成功的幾率，關鍵還是靠自身的天賦和努力。
「我用不着！」秦野斷然拒絕道，說得斬釘截鐵，跟他之前在伙房唯唯諾諾的樣子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