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顧塵計演演算法

其實，顧塵是被一張無恥的小廣告騙進天龍網吧的！

那天，顧塵背着行李卷從開往市區的公交車上一下來，還沒走出去三十米遠，就瞧見了天龍網吧門口貼著的那張米黃色招聘廣告——「由於業務需要，本網吧再招收性感美貌身材火辣年輕女網管若干名，待遇優厚，有意者報名從速！」

一個「再」字說明了許多問題，顧塵就這樣走進了天龍網吧黑咕隆咚的大門。

……

進到網吧之後，身材火辣的女網管還沒發現一隻，顧塵一眼就瞄見胖嘟嘟的小肥龍正一臉亢奮地站在吧枱後面，雙手噼里啪啦地在鍵盤上一通狂按。

這小胖子名叫鄭仕奇，天龍網吧是他老爹的數家連鎖店面之一，雖然只是其中最小的一間，但鄭仕奇仍然是這裏當之無愧的少東家。小肥龍本來是鄭仕奇遊戲里的角色名，不過時間一長，在網吧里也就成了他的綽號。

這些顧塵當然是後來才知道的。

當時顧塵慢吞吞地把頭探過去望了望，只見擺在吧枱上的那台大顯示器畫面中廝殺正酣，這看上去長得有幾分蠟筆小新模樣的小胖子，卻是在玩一款3d電子競技類網游，「絕世2」。

「你哪個區的？」顧塵隨口問道。

「第九區的……咋的……哥們，你也玩這個？」小肥龍沒抬頭，腦袋依舊浸在顯示器前面。

「第九區？嗯……有個叫灞橋拂柳的暴力警察技術還不錯，那傢伙好像帶着戰隊進過c級聯賽前三名……」顧塵用手指敲打着吧枱，心不在焉地說着，這會兒他的視線已經離開了小肥龍遊戲中控制的那個東竄西跳的暗影忍者，正向網吧裏面張望着。

網吧環境不錯，整潔乾淨。

不過這裏人倒不多，一百多台機子，只有十幾個人在玩，其中大半在打小肥龍正玩的這款遊戲。顧塵眼前就有一個衣服油膩膩渾身瀰漫着羊肉串味兒的傢伙，他背對着顧塵坐着，正控制着遊戲中的瘋狂小販角色，在暴揍一個胖城管……

現實中的不滿，在虛擬世界中可以得到隨意的發泄，這也是絕世2之所以吸引人的原因之一！

聽顧塵提到灞橋拂柳，小肥龍嘴裏「咦」了一聲，他仍然繼續打遊戲沒抬頭，只是一本正經地糾正顧塵道，「……老兄，你說錯了，c級第三，那已經是三年前的老皇曆了，灞哥現在可是我們陌上風雲的老大，他去年拿下了b級第二名，馬上就能進入a級職業選手的行列，牛掰吧……」

說到這，小肥龍誇張地重擊了一下鍵盤，接着雙手一抬，顯得對自己在遊戲中最後使出的一記「螺旋手裏劍」表現得極滿意。

把遊戲中的暗影忍者傳送回城，小肥龍抬頭看了一眼顧塵，不由愣了一下……自己面前站着鬍子拉碴一個猥瑣大叔，身上穿着一身邋裏邋遢灰色的帆布工作服，還剃了個光頭強的閃耀髮型。

這副打扮，活脫像是一個監獄里剛放出來的**犯！

「你是，要上網嗎？」

「嗯……」

「身份證！」

顧塵把身份證遞給小肥龍……

小肥龍接過身份證看了一眼，又抬頭看了一眼顧塵，眼中儘是狐疑之色，接着他又低頭用眼睛瞄著那張身份證，臉色持續糾結中……幾秒鐘后，小肥龍還是忍不住怯怯地說，「那個，我說……大叔，我們這裏上網不能用別人的身份證，只能用你自己的！」

顧塵淡定地回道，「這就是我的。」

「顧……塵？大叔，您才26歲……嗎？」小肥龍完全不相信顧塵的話，身份證上的照片看上去年輕又帥氣，眼前的這個傢伙，嗯，鬍子拉碴，黑不溜秋，咋看都快有四十歲了……

「我說兄弟，你要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諾，你看這樣像不像了？」

一邊說着。

顧塵突然把一直眯著的眼睛睜大了，臉部肌肉線條瞬間開始發生了某種物理變化，連身體都隨着挺拔了些。

然後！

奇迹發生了……

就在瞬息之間，小肥龍只覺得自己眼前一花，彷彿看到了中的怪博士變身。在那一刻，小肥龍確信自己真的看到了身份證上那個帥氣的顧塵，一下子附體在這鬍子拉碴的大叔身上！

這也行……

沒辦法了，小肥龍敗退。

「好吧，會員每小時2元，臨時3元，押金最低交10元……大哥，辦個會員不？」

「包天多少錢？」顧塵恢復大叔原形，眯着眼睛問。

「30。」

「包月呢？」

「現在充值包月有活動，優惠價500……」

「能洗熱水澡不？」

「……這裏不是澡堂子，不過你可以偶爾用一下樓上的員工浴室……」

「哦……那麼，晚上能隨便加張床不？」

「大哥，這裏也不是旅館呀……」

「好吧，成交。」

討價還價完成，顧塵交了包月押金領了會員卡，轉身剛走了幾步又倒退了回來。他歪頭問小肥龍道，「你這裏賣絕世2的兵盾嗎？」

兵盾就是絕世2中的id卡，每個角色對應一個。

「當然。」

小肥龍一聽顧塵也是同道中人，立馬從抽屜里拿出來一個金色禮包盒，遞給顧塵道，「普通兵盾沒意思，大哥你看看這個，這可是為了慶祝絕世2同時在線玩家超過一億發行的特別限量版，660塊錢一個，還有最後一隻……內贈超值紀念套卡，模擬角色銀掛鏈，遊戲里捆綁的角色還擁有特殊的變身效果，並且可以領取三份高級藏寶圖！想一想，如果你運氣爆棚，一下子挖到紫武，金甲，神器啥的就賺大發了，絕對的物超所值啊……」

顧塵把那金色禮包盒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看，忽然指著上面的一張銀色標籤說，「這裏不是寫着全國統一價，288嗎？」

「大哥，限量版呀，我能搞到手可費了老大勁了……現在淘寶都炒到880了，而且還不一定有貨，絕對的有市無價呀……」一邊說着，小肥龍果真打開淘寶鏈接的遊戲頁面讓顧塵看了看。

「咦，不對吧，這裏好像有個480的？」顧塵伸手一指道。

「那個呀，是只賣兵盾，不帶禮包的……你要知道，禮包中的紀念套卡可是有歷年聯賽冠軍簽名的，還有模擬角色銀掛鏈，據說運氣好的話，還可能抽到三冠王『笑我癲狂』楚東陽或是『小包包』柳吹綿的簽名照哦，那可是神和女神一般的存在呀……」

「再說了，就是沒有簽名照，這裏面的禮包現在也炒到差不多400塊嘍，絕對物超所值哦，絕對……」為了推銷自己的兵盾大禮包，小肥龍肉嘟嘟的小嘴飛快地上下翻飛著，唾沫星子熠熠生輝。

當小肥龍說到笑我癲狂這個名字時，顧塵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似乎無意間觸動了他的心事兒。等到小肥龍再吹噓禮包就已經值400大元時，顧塵適時地攔住了他狂歌猛進的步伐。

「停，兄弟！」

「禮包價值400，真的有那麼值錢嗎？」顧塵皺着眉頭問。

「當然！」

「如果遇到笑我癲狂和小包包的簽名照，600也有人要呀……」小肥龍用力點了點頭。

「哦，是這樣呀，那麼我來算一下……這套紀念版兵盾你剛才要價660，然後裏面的禮包最少值400……660－400＝260，也就是說，如果我只要兵盾，不要禮包的話，你應該260元把兵盾賣給我的……不對，再算一下，你還說如果萬一遇到那個啥癲狂或者柳綿綿的簽名照，禮包最少也要值600大元的。那就是……660－600＝60，嗯，也就是說，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頂多花60元，就可以買到你手中的這個兵盾了……」

「老闆，按你剛才的話，你看我這種演演算法沒錯吧？」

說完。

顧塵用一種極坦率的眼神向小肥龍望去。

聽完顧塵這一番頗為彎彎繞的理論，再看此刻小肥龍臉上的表情，卻變成了盛夏已過的寂滅，花開荼勒個蘼呀……

「大哥……好像，不是這麼算的吧？」

「是的吧……明明剛才你自己說的，你再想想……」

「可按這演演算法，我好像賠了……」

「怎麼會，要不咱再重新捋一遍！你看哦，你先說的連兵盾帶禮包你賣給我660，你接着說禮包在淘寶上最少要值400，然後你又說有簽名照的能賣到600，你再說……」顧塵開始一本正經地給小肥龍捋思路。

小肥龍初始還有些迷惑，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

聽到最後，小肥龍終於明白了。如果要按照這位鬍子拉碴的偽大叔無下限的卑鄙演演算法，算來算去，說不定自己這兵盾一會兒不但要白送，搞不好還要倒找給這傢伙幾十大元……

媽的，自己遇到的這是什麼人呀！！！

「不行不行，60絕對不行……」能想出廣告色誘術的小肥龍，奸詐指數當然也不低。

可就這麼會兒功夫，小肥龍的反應速度明顯還是慢了半個休止符，顧塵趁他稍微一遲疑的間隙，卻已經不客氣地雙手一揮，刺啦一聲就把禮包撕為兩半。

顧塵顯然是在耍無賴……

望着眼前已支離破碎的金色禮包，小肥龍胖嘟嘟的臉蛋瞬間漲得通紅，表情就好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小破孩，鼻尖一歪歪差點兒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好在這時顧塵及時地一揮手，變戲法般把一張精緻的照片伸到小肥龍的眼皮底下，小肥龍也沒多想，純粹是下意識地就伸手把那張照片接了過來。

接過照片之後。

小肥龍眨巴了一下眼睛，再定睛細看，照片上卻是一身材好到爆，胸前漲鼓鼓一對小包包的蠻腰美女。而在那粉嫩嫩的美女照片的空白處，是一行極秀氣的蠅頭小楷，「枝上柳綿吹又少」。

落款——柳吹綿！

這下小肥龍的臉瞬間樂成了天津狗不理包子，十八個褶啊有木有……

「哇哈哈，運氣真好，千分之一的概率呀……」一見是柳吹綿的照片，小肥龍立馬破涕為笑。要知道，在絕世2的玩家世界裏面，小包包柳吹綿絕對是全民偶像女神，擁有超級nc和yy粉無數，小肥龍便是這些nc粉中的戰鬥粉。

「嗯，要不這樣吧，老闆，就按你剛才說的，660塊錢我要了。」

顧塵一邊說着，一邊裝模作樣地伸出手去，好像要把那張柳吹綿的照片從小肥龍手中奪回來一樣……

一見顧塵這極為逼真的假動作，小肥龍當下便急了！

「別別別，大哥，剛才不是說好了嗎，60，就60塊錢。這兵盾歸你了，禮包歸我，禮包歸我了……」，小肥龍嘴裏爆豆般說着，早把手縮了回來，他還真的怕照片被顧塵給搶走。

顧塵當然是見好就收！

接下來，小肥龍喜滋滋地把柳吹綿那張玉照壓進了抽屜里，同時大方地把兵盾往顧塵面前一推。

顧塵也不客氣，把60塊錢往小肥龍手裏一放，拿起兵盾，背着自己的行禮卷淡定地找位子去了。等小肥龍再抬頭時，顧塵已經把行禮卷放在網吧的一張破皮椅子上，徑自跑樓上洗澡去了。

他要洗掉身上的晦氣！

到了這會兒，小肥龍心裏忍不住嘀咕道，「這傢伙，以後該不會懶在這裏不走了吧……」

嗯。

他猜對了……

……